这日晚上,西宫内,阴丽华依偎在光武帝刘秀怀里,眉头轻皱道:“三哥,你说我如此设计于舞萝,她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怪罪于我?”是的,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个计谋,匈奴人的确是有意与大汉朝联姻交好,却也没有什么仰慕大汉英雄之说,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光武帝为了让耿弇自动上交兵权而设下的一个圈套而已,其实他心中另有联姻人选。
汉武帝刘秀搂紧阴丽华,说道:“不会,要怪也只会怪我这个棒打鸳鸯的皇帝。虽说耿弇他们夫妻二人随我征战多年,衷心耿耿,然而人心易变,我现在是大汉朝的皇帝了,我不能赌上任何一点于我大汉朝有危险的可能,耿弇是个猛将,这么多年,他替我攻城虐池,毫无败绩,如果他有反心,这将是整个大汉朝的灾难。”
“他今日说愿意为了舞萝上交兵权,也不知是真是假。”阴丽华说道。
刘秀叹了口气,“是真是假一会儿自然知晓。”
“一会儿?”阴丽华有些疑惑。“他不是明日早朝……”
“你觉得他真的会等到明日早朝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来驳我的面子?”刘秀说道,“他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他不会冒着当众顶撞皇上的危险的,毕竟他身后还有耿家人,他一定会选择今晚偷偷来面见我,然后用兵权来与我交换。”
阴丽华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果然,光武帝这话说完没有多久,他身边的贴身总领大太监权公公就进来通报说建威大将军求见。
“皇上您真是料事如神,您让奴才派人在宫门等候大将军,这将军果然就来了。”权公公一脸谄媚的说道。
光武帝看了他一眼,“行了,恭维的话就不用再说了,赶紧将建威大将军请进来吧。”
权公公是个非常知进退的人,只答了声“诺”就下去了。
阴丽华也看了看光武帝,说道:“既然耿弇来了,我还是回避吧。”
光武帝点了点头,耿弇是前朝外臣,见他也是为了兵权之事,最重要的是此时天色已晚,为避免宫中有心之人的口舌,阴丽华确实还是回避为好。
“让其余宫人们也一并回避了吧。”光武帝说道。
“诺。”阴丽华向光武帝微微福了福身,挥退了西宫各宫人,自己也转身回了内室,等到整个殿中只留下了光武帝一人之时,恰好权公公也带着耿弇走进来了。
耿弇抬头看了一脸淡然的光武帝,显然对方早就料到他一定会来。他从二十岁起就开始追随光武帝,至今为止也是十四年了,他很明白刘秀绝对不是一个草包皇帝。
“微臣耿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光武帝赶忙上前扶起了耿弇,说道:“说过多少次了,伯昭与朕乃生死之交,私下里就不用如此多礼了。”
耿弇低头说道:“君是君,臣是臣,微臣不敢僭越。”
光武帝见此叹了口气,自从他当了皇帝开始,耿弇便一直恪守君臣之礼,从不僭越,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也从不居功自傲,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他有功高震主危险却也不愿意强行剥夺他的兵权,而是设计让他自行交出的原因了。
“不知伯昭深夜来找朕所谓何事?”光武帝假意问道。
耿弇掀袍再次跪下,以头抢地,行了一个对君王最隆重的礼,“微臣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成全。”
光武帝似是被他吓了一大跳,作势就要扶起耿弇,“爱卿这是在做什么?快快起来再说。”他虽然知道耿弇回来求他,却没有想到他会对他行此大礼。
耿弇不肯起身,“皇上请听微臣把话说完,微臣有罪,前些日子皇上与微臣所说让微臣娶匈奴首领的女儿乌娜扎一事,恕臣不能答应。”
听到这里,光武帝变了变神色,语气也开始变冷,“爱卿可是想好了?”
“微臣想好了,微臣当初与内子舞萝成婚之时,曾经答应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微臣不想食言。”耿弇说道,“微臣愿意无条件上交兵权,辞去建威大将军一职,还请皇上将乌娜扎赐婚他人。”
光武帝看了耿弇半晌,见他面色不似作假,终于长叹一口气问道:“爱卿可是想清楚了?真的愿意为了对尊夫人的承诺上交兵权?”
“微臣想的很清楚了,”耿弇说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之人,莫非王臣,伯昭手下的兵,本来就是皇上的兵,之前微臣不过为皇上代管,现在微臣忤逆圣意,也算是戴罪之身,不再适合为皇上带兵,皇上应该另择良将才是。”
光武帝顿了顿,他以前一直看中的是耿弇的军事才能,他今天才注意到,原来他口才也是如此之好。
“既然伯昭心意已决,念在你我又是君臣一场,朕便准了你的请求。”光武帝说道,“如此爱卿可以起来了吗?”
“谢皇上成全!”耿弇听见光武帝答应,终于起身了,感激的望了望光武帝,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但是他以为光武帝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会为难他一番,却没想到刘秀竟然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了他。
光武帝看着耿弇,感慨的说道:“你的父亲耿况雍奴侯寇恂、夏阳侯冯异、舞阳侯岑彭等皆以离世,昔日与朕一起打拼天下的忠臣,如今还能剩下几个,虽然你辞去了建威大将军一职,但是你依然还是朕的好畤侯,朕不想因为今日之事,而疏远了你我的君臣情分,伯昭你可知,高处不胜寒,有的时候,朕不得不做一些不得已的决定。”
耿弇在心底也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皇上的苦衷,微臣都明白。”
光武帝欣慰的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好了,夜深了,爱卿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早朝时你找个理由将印信交上来便可,与匈奴联姻之事朕自有安排。”
“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光武帝奇怪的看了看耿弇,他还有什么事?
“爱卿但说无妨。”
耿弇看了看光武帝,说道:“微臣想告假一段时日,皇上也知道前些日子内子舞萝与我怄气离家出走之事,微臣想亲自去将内子找回来。”
光武帝戏谑的看着耿弇,“想不到咱们大汉朝堂堂的‘战神’也成了妻奴了。”
耿弇满脸坦然的望着光武帝说道:“微臣这不叫妻奴,不过是对自己的妻子爱的深沉罢了,皇上不也正是深爱着阴姬娘娘吗?”
光武帝佯装生气,“好啊,爱卿都敢嘲笑朕了,看来是刚刚没有治爱卿的忤逆之罪啊。”
耿弇也佯装惊恐道:“微臣不敢。”
“你啊~”光武帝横了耿弇一眼,“好了好了,朕准了你便是。”
“谢皇上。”
君臣二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耿弇走后,阴丽华才从内室出来,对着光武帝说道:“没想到他真的会为了舞萝而放弃兵权,还以为他当初只是出于愧疚才娶我那傻妹子,如此看来,他并非对舞萝没有真情。”
光武帝一笑,“其实他早在娶舞萝之前便已经爱上她了,只是他自以为是为了心中对她的愧疚才娶她,男人嘛,总是会后知后觉一点。”
“真羡慕他们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阴丽华小声呢喃着,没想到却被光武帝听见,他心疼的将阴丽华拥入怀中,说道:“之前是朕负了你,是朕对不住你,你再忍耐一下,等铲除了郭氏外戚,我们也一样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朕的心里,朕的妻子,永远只有你一个人。丽华,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阴丽华也紧紧的回抱住光武帝,回应道:“三哥,你的丽华永远相信你。”
月上柳梢,月光洒进殿中,将二人相拥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第二日早朝,耿弇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的妻子离家出走,自己要立马追回妻子而无暇管理军中事物”的荒唐理由辞了建威大将军一职,并上交了将军印信,满堂哗然。虽然文武大臣们都知道建威大将军耿弇十分深爱他的妻子,即使成婚四载妻子无所出,府中也只有妻子一人,并无妾室,却没有想到他现在居然为了“追妻”而辞去了大将军的职位,有点脑子的人知道内里必有乾坤,而那些不清楚情况的人却是在心里吐槽他们的“战神”将军居然比妻奴还要妻奴。
然而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光武帝听了这样的理由竟然准了,并赞扬耿弇是爱妻典范,让文武大臣们都像其学习,还特别恩准了耿弇半年的假期,让他放心前去追妻。
对此文武大臣只能在内心说一句:“皇上的心思你别猜,果真是圣意难测啊~”
次日,洛阳城外,秀色英雄,一人,一马,一剑,一包袱。耿弇抬头望向高高的城楼,与自己半生的戎马生涯做了一个告别,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都城洛阳,开始了他的漫漫追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