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家宴,皇后极力操持,太后说是家宴,不必铺张,做主设宴在永宁宫。到了冬至那天,各宫小厨房费尽心思做出各式饺子,最后上桌的是皇后宫里送来的,将白菜叶水焯断生,包上肉馅以粉浆糊住入锅蒸熟。皇后目光殷殷,珉晟尝了一个,滋味确实不错,欧阳若言语柔和,“京城百姓到了冬天都会屯白菜在家中过冬,臣妾想即是家宴,便让厨房准备了白菜这种冬日家常之物。”
顾静言坐在下首只低头吃饺子,凤仪宫里厨房做的饺子做法寻常,夹一个咬一口,虽然皇后说白菜家常,可是京城里穷苦百姓可不敢这么吃饺子,这么吃,家里屯的白菜早就吃完了,哪还过得了冬。
吃过饺子,又从丽苑叫了乐女弹琴助兴,吹拉弹唱下来一直到亥时才停。从永宁宫出来碍于太皇太后在,珉晟与欧阳若一起去了凤仪宫。
未央宫中俪妃的寝殿里岑云珠以手支颐整个人倚在榻上,姝儿拿了一个手炉递给岑云珠,“时辰不早了,娘娘快歇息吧。”
岑云珠摇摇头,“午觉睡多了,这会睡不着。”云珠把手炉拢在怀中,看着床榻前的灯出神,姝儿猜到一点,上前掖了掖云珠的被子,手道轻柔的给云珠捶腿,“白天奴婢在内宫门那里见到了吴夫人,夫人说二小姐和公子在家里很好,下次进宫可能会带二小姐进来。”姝儿口中的吴夫人就是岑舟的妾室吴氏,云珠感念吴氏在母亲亡故后对自己的照拂,可是心里还是心有芥蒂,姝儿明白,在吴氏被赐诰命之后姝儿在云珠面前称吴氏为吴夫人。
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云珠想起在家时往事,“听说吴姨以前也是大户出身,母亲走了以后吴姨照顾我和云霏,每天送我们去女学念书,在家教我们女红针线。在女学时听过别人家的庶母与续娶的妻,以前觉得吴姨做的没什么,现在想想才明白吴姨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姝儿放下帐幔,又把熏笼往床前挪了挪,“娘娘明儿想吃什么?奴婢明天早上提早和小厨房说一声。”
云珠想想,说道,“做点在家里常吃的吧。”
“娘娘可是因为皇后娘娘那道白菜饺子?”
云珠淡淡一笑,“以前冬天在家里吴姨也曾做过,吃了几次吴姨就不做了,父亲说这样浪费东西不做也好。”
姝儿想起凤仪宫小厨房端上来饺子,想笑出声最后还是抿着嘴笑,“奴婢家里穷,只在过年吃一顿白面,连白菜也不敢顿顿敞开肚子吃。今天见到皇后奉上饺子,奴婢就想若是宫外的穷苦人家见了,定会觉得新鲜。”
云珠伸手捏一把姝儿的脸,“你呀,”看窗外夜色深沉,“收拾收拾睡吧,说了这么一会话,我也累了。”
同样晚睡的还有永宁宫的太后,安姑姑端了一盏红枣汤奉给太后,太后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毓颐在贵太妃处可好?她和毓玲能闹,吵着要毓玲一起,哀家真是怕她吵了太妃的清净。”
安姑姑知道太后挂心毓颐长公主,低眉顺眼说道,“长公主一切都好,长公主说明儿就回永宁宫住。”
太后欣慰笑笑,却忧虑道,“今儿太皇太后说该给毓颐相看驸马了。”
听太后如此说,安姑姑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太后,太后并非秀女出身,而是孝仁皇后身边的女官,因才德出众被先帝纳入后宫,毓颐并非太后亲生,太后却视毓颐如己出,后来经过诸多事,太子之位才落到当今皇上身上。
“哀家是真怕毓颐重蹈毓琳的覆辙。”安姑姑听后整个人都精神了,淑琳长公主出嫁后如何,她这个在深宫的奴仆是知道的。
“给长公主相看驸马自然是让皇上知道,再不济也要几位王爷在外面帮忙,长公主是您养大的,什么时候嫁人当然是先问您的意思。”
太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论理公主出嫁,都是要礼部与宗亲一起拟了册子递进宫,由皇上皇后商议着来,只是也有例外。毓颐的二姐,淑慧长公主就是没经礼部宗亲选人先帝就赐婚新科状元,淑雯淑仁二位长公主则是礼部刚把候选册子递上去,先帝就赐婚给候选以外的人。“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想起毓惠这孩子了,贤妃姐姐天天念叨,书信不少,就是不见人回来。今儿下午听皇上的意思,想是过了年找个机会调闵思回京。这闵思一回来,朝堂上就没有宁日了。”
“听说驸马在会稽风评极佳,回京皇上定会派以重任。”
太后淡淡一笑,“外面那群读书考功名的都盯着闵思这个驸马,人人艳羡闵思,却要有闵思的才干才行。”
第二天过了朝议,珉晟自己在勤政殿书房处理政务,拿起一卷,是会稽太守闵思递上来的奏疏,道是会稽水灾后百姓流离失所,豪强借机强占田地,针对此事,闵思欲在在会稽度田,清查土地与人口数量。把闵思的奏疏又看了一遍,珉晟从架上的匣子里拿出珉桓写的关于潍安征粮案另一份奏疏,想了又想,让秦立传左仆射岑舟进勤政殿。
凤仪宫里欧阳若与母亲两个人说着私房话,欧阳夫人见屋内皆是欧阳若的心腹,低声问道,“太后对淑妍长公主的婚事可有打算?”
欧阳若让侍女去小厨房看看午膳如何,屏退左右后说道,“从未听太后说起,倒是昨天家宴太皇太后说该给长公主相看夫君了。”
欧阳夫人若有所思,欧阳若聪慧,见母亲问起略一思忖便知母亲的意图,把诸位驸马划拉了一个遍,回纥大汗,会稽太守,关内侯,襄阳侯,御史中丞,好像没有一个是酒囊饭袋这样的人物,驸马里面要说最没出息的是堂兄欧阳延,说是在翰林院,家里姬妾成群。“为娘的何尝不知你弟弟不中用,文不成,武不成。”
欧阳若柔声说,“母亲不必如此,凭咱家的门楣,这些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欧阳夫人只随口应着,面上却更加心事重重。自家男人在外所做她并非不知,桩桩件件欧阳家不可能摘干净,欧阳家不屑驸马这份富贵,只是若真到抄家灭族的时候,驸马的身份或许能保自己儿子的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