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大雪哩哩啦啦(断断续续,不是很联贯,但也没有中断的意思),一连下了好几天,后来竟转为暴风雪,而且愈来愈猛。刺骨的寒风带来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寒风摇撼着树枝,狂啸怒号,发狂似地吹开人们扫好的雪堆,重新把它卷入空中。这是十几年来罕见的一场大风雪。
外面的寒风还在不住地呼啸,且方向变化无定,大雪也在不停地下着。李孝义临睡前就盘算好了,要每隔一、两个时辰起来一次,把门口的积雪铲除。这风太大了,不一会儿就会把雪都穴到窝风的屋门口,堆积起来。要是不看着铲,一夜过去就怕雪越积越多,堵了门,到了天亮时开不开。可谁知他起来后刚一出屋,就看到门口的雪已经铲完了。前方白晃晃的雪地里,秦浩然手拿锨子正关院门,准备离开。原来,他铲好自家门口的雪后,就拎着木锨直接过来了。
昨日吃过晚饭后,菊花和文才原本都争着要夜里出来铲雪。可李孝义担心两个人从热乎儿的被窝里,一冷一热的豁愣(倒腾的意思)出病来,坚决不同意她俩起来。现在他一看,浩然竟然将这事放在了心上,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就铲完了雪。李孝义虽然十分满意未来姑爷的细心和能干,可同样的也心疼他。这鬼天气滴水成冰的,他生怕把他冻坏了。
他紧走了几步,赶到大门口处,“浩然啊,冻够呛吧?”
秦浩然穿着厚实的皮袄、皮裤,脚上穿着皮靰鞡靴子,头上戴着狐狸皮帽子,两侧的帽耳和帽檐上,已经挂上了一层白霜。蒙在脸上的小耳和眼睫毛上,更是结了一层白茸茸的冰霜。
听到李孝义的问话,他忙回道:“李叔,没事,我不冷。刚刚干起活来,身上还止不住的出汗呢!外面的雪您就不用管了,好好睡觉就行。反正我今夜也要起来,看着清理我家屋门口的雪。就连我干爹要起来,我都没让呢!您家屋门口的雪,我捎带着,几下也就干完了,您就安心睡觉吧!”
“那哪成呢?这天这么冷,你们小孩子家的身体不比我们大人,一不小心受了寒,闹病了,可不是好受的。这样的冷天,李叔这粗人早习惯了,你还小呢!还是在家焐在被窝里,好好待着吧!”
“李叔,真不用您!我们天天练功,身体棒着呢!就这点儿小活儿,不费什么力的,您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李孝义看他坚持,想想也就同意了。“那你可得注意着些,出汗了可不许摘下帽子、围脖啥的,以免叫风激着,寒气入体生了病。知道吗?”
“哎!那行,李叔你回屋吧。我也先回去了。”秦浩然朗声回道。
李孝义目送着秦浩然往家走,还颇觉欣慰地点了点头。
从前李孝义家的活儿,只要是秦浩然来看到了,他都闷声不吭地直接就开干。从没像今天这样,活儿闷声干完了,还能说出这么一串贴心的话语。
他平日很少主动开口,一般有人问话时,也都回答得极言简意赅。刚才这一长串的回话,简直让李孝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暗想:这孩子身上的转变可是越来越大,身上的人情味也越来越浓了。如今他待人接物、为人处事的,再不像从前那么沉默、冰冷。
其实秦浩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说话办事不会转圜。他只是下意识地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想再对人对事投入感情。以免再像他娘让他干爹带走他一样,最终独留他一人在世上。他娘当初选择了保护他,让他一人独活,自己却从容赴死,还要求他一定要坚强的活着。
这些年他坚持得十分辛苦,好几次都险些承受不住内心的痛苦,想要放弃。自从爹娘死后,他一直不敢对任何人、任何事投入感情,怕极了会再经历一次那样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
后来,他从菊花一家人身上,看到了她们的乐观、开朗,还有那种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积极心态。还有菊花前几日对他说的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这些都在一点点的改变着他,也让他对生命的意义有了新的认识,使他原本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重新染上了“人”味,不再只是个没有情感的“活死人”。
现在他已经与菊花定了亲,从他决定听从干爹的安排定亲时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活得像个正常人。从前的他不爱说话,也不想与人有更多的交流,对亲近在乎的人,也只是默默地用行动去关怀。现在的他已经懂得了语言的重要性,也许他暂时还做不到与其他人的深入接触。可与一同生活了很多年、如同家人一般的李叔叔一家人,还是完全可以亲近自然的相处的。
这一段小插曲,除了当事人,还没人知道。雪太大了,秦浩然夜里又起来了一次,照例将两家门口的雪都铲了一遍。早上菊花和文才比往日起得稍早了一些,她俩出去一看,屋门到大门口那一段路,已经扫过雪了。她俩并不知道这是秦浩然来清扫的,还以为是她爹昨夜起来铲的雪呢。菊花叫上文才,两人拿上木锨和竹扫帚,打算去练功场先铲雪,好方便一会儿练功。
当她俩打开大门准备往江平家去时,才发现大门外通往江平家的路上,齐膝深的雪地上,有两行还没被大雪完全覆盖住的脚印。这么一大早的,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这两行脚印,自然是十分的醒目。两人猜测可能浩然大哥早就起了,而且院子里的雪,也许就是他铲的。因此姐弟二人加快了脚步,迅速往练功场走去。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挺疼的。天虽然还没有亮,可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耀得整个大地高如白昼。雪虽然深及膝盖,可她俩沿着秦浩然先前的脚印走,还算省力。不多时就走到了练功场。
果然,秦浩然已经在那铲了一小片的雪了。文才高呼着“浩然大哥,我和大姐也来啦!”,就乐颠颠地跑了过去。到了秦浩然跟前,还不忘确认刚刚他和大姐的猜测。
“浩然大哥,我家院子里那一段路上的雪是你铲的吧?”
秦浩然点点头,口中道:“是我昨天听你们说起这事,我才知道,夜里怕雪堵住房门,是要不时起来清理一下的。所以昨夜我起来铲完我家门口的雪后,就过去一起将那儿的雪也铲了。我头回去铲雪时,还正巧碰到李叔叔起来了呢。”
文才这几天已经有些适应,秦浩然遇事会适当地用语言做出解释了。他俩相处得也比往日更加亲密了些。
文才听完秦浩然的回答后,立即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欢快表情,嘴里还说道:“我和大姐一出门,就看到雪地里往这边来的脚印了。我俩一猜院子里的雪就是你铲的。呵呵……”
他边说着,边和菊花、秦浩然一起清扫起了练功场。
当他们清理完场地,又一轮苦练之后,天也大亮了起来。他们迎着风雪往回走。在这十冬腊月的大雪天,家家户户都被雪堵着窗户,冰溜子像清透的水晶小柱子般,一排排亮闪闪地挂在各家的房檐上。雪飘漫天,凛冽的寒风呼啸南北,枝头一只乌鸦蜷缩着脑袋,冻得瑟瑟发抖。菊花也将外面的皮袄裹得更紧了些。
她想起前世,每到大雪天,人们在雪地里行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摔一跤。当时她妈还叮嘱她:雪天步行速度不要太快,步幅要小,且保持固定步调。手里尽量不要提重物,而且双手不要揣在兜里,因为双手来回摆动能起到平衡的作用。一旦摔倒骨折后,切不可乱揉乱动,要运用围巾、书本等工具,固定好骨折部位,请求他人帮助,并尽快到医院就诊。
也不知道前世的爸妈是否安好,她好想念他们!菊花一时十分的怅惘,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