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为了情义而磕的头,但在我这里,你那一声响已经不值钱了。”洋老头平静的说着,其中的含义让弥迦的心沉了沉,打算随时拎起地上的钱袋夺门而去,做出比之前更为让人不齿的强盗行径。
洋老头的耳朵并没有因为长时间酗酒而变得愚钝,他听到了背后那人因为紧张而紧绷着的肌肉所带来的细微声响,忍不住嗤笑一声道:“用别人的东西,来展现自己的‘义’,我重风流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无耻小儿。”
弥迦沉默的听着洋老头的讽刺,他知道对方说的句句在理,心也越加沉了下去,打算再让他说几句就拿着钱跑路。
“去水云都,那里有我认识的一个老军医。”洋老头语气骤转,继续说道:“南镇以西六十里处有个符能列车站,到水云都只要一天时间。”
“……”弥迦嗫嚅着,心中是说不出的感激,他知道南镇没有医生,没有出过远门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哪里才有安娜的救命稻草。
而且……洋老头也并没有讨要回自己的钱财,即使是师徒情谊,恐怕也说不过去了……
感激到无法言语,弥迦停驻在床前,思考着该如何回报洋老头这份大的让他吃不消的恩情。
两人都不在说话,让这间卧室难得的进入了静谧的状态,只留下极为浓郁,已经渗透进了室内墙壁与木质用品的酒香,刺着两人鼻口,彰显着本就极为强烈的存在感。一身呛鼻酒味却并未沉醉,侧卧于榻的洋老头依然没有回过头来,他不再言语,无声静候着等待一个他想要的回复。
良久,又传来了数声沉闷的磕头声,洋老头对此再也忍不住,气急的转身看向那尚未回复站立姿势的弥迦,将心中的不满脱口骂出:“你真以为,你那几声响,值得起这数千枚刻有陛下面容的金币?!”
弥迦在骂声中站了起来,平静的回答着洋老头的不满,他说道:“我知道,师父您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吧。”他字字铿锵,严肃的说着:“我一定做到!”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了师父这个尊称,洋老头终于满意了,但并不是因为那初次听闻的称呼,而是因为眼前的年轻人,终于交出了一份让他感到满意的答卷。
“你真以为,你那几个要求,值得起那数千枚金……”欣然于此,洋老头重回平日里对弥迦的态度,眯起双眼,藏起戏弄的神色说着与之前言语有着同样意思的嘲讽,却被弥迦强抑着不耐的瞪了一眼。
弥迦对洋老头的日常脸色极为熟悉,并吃过好几次亏。他知道对方此时的情绪已经安抚了下去,而且还出于轻松的心态想要戏耍自己,但弥迦却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他扯皮了。
一直在心里默算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脑中浮现出了安娜苍白的脸色,以及因为疼痛而紧捏到发白的指节,为此而忧心的弥迦,从洋老头身上取走了不满,并使用着它打断了洋老头的发言。
弥迦拎起了钱袋,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挥手告别着走出了卧室,连那被浸满酒香的房门都没有带上,急切的走向剑道馆的方向,准备迎接安娜,去水云都求医。
被徒弟瞪了一眼,洋老头抚了抚被各种颜色的酒渍所染,色彩鲜艳的胡子,有些悻悻然。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起身下床翻找着地上的酒瓶,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好再酌几杯。
可惜,一眼望去却全是空瓶空罐,他无奈的又捋了下胡须,粗糙的,满是厚茧的大手也因此而沾染了些许颜色,将掌心涂得斑斓却不脏污,一如他那赤子顽童之心,尽显俏皮。
“以后只能喝老黑家的麦啤了,也不知道这小崽子回来的时候还能剩下多少钱,够不够我喝摘星阁的酒……”洋老头喃喃了一声,却是拍了拍脑门冲着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影的屋子急切喊道:“第一个要求!回来的时候训练加倍啊!”
声音高昂似若雄狮宣威,惊得这闲雅小院里的虫鸟纷纷逃窜。洋老头穿上了鞋子,准备去剑道馆,他打算在弥迦出远门的时间里,让馆内的学子们重新经受他在时常有的炼狱级别的磨砺。
按照弥迦行走的速度,恐怕刚才那句话他并没有听到吧?洋老头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到了他所言的第一个要求。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如果没听到的话,回来时再说便是。
他背负双手走出了大门,并将这扇拦不住小偷强盗,显得没多少用处的铁门重新锁上,随后刚迈了几步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洪亮少年嗓音。
“好!”回音出自弥迦,传递着允诺的意思。
洋老头眯起了双眼,欣然大笑,他停驻着,将身体如铁杵般立在门前,猛的抖了一瞬,竟是以此便将身上的酒气尽皆散去。
“不用喝酒咯。”他满意于此,舒眉轻笑道。
沉重的钱袋并没有让脚步产生停顿,弥迦已经赶回了剑道馆,焦急的他拿出了洋老头惯用的凶怒神色,将一脸疑惑的想要看看热闹,得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学子们瞪到了一旁。
无视那些因此而脸露惊色窜了开来的学子,弥迦冲到休息室门前,急切的想要推开大门,却猛的僵了一下,改为轻柔的扳动门把,生怕惊到里面的人。
同样一脸焦急,希罗看着终于回来的弥迦催促的说着:“怎么办?”在弥迦出门的半个小时里,安娜的痛呼声时刻侵扰着希罗的耳朵,仿佛感同身受一般,他将粗犷的浓眉紧扭在一起,若是在此时问他,对那连绵不绝的痛呼声感想如何,定会得到一句剖心之语。
他宁可听自己妹妹那足以吓煞百万雄师的刺耳歌声,也不愿去聆听这满含痛楚的娇柔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