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过来。”涓流和小桂子走到卧榻前。然后锦漪示意让人都下去,涓流就吩咐在外侍奉的宫女们都先退下了。
“公主,怎么了?”小桂子问道。
锦漪说道:“刚才那个侍奉茶水的宫女是谁?她是怎么进的宫?”
涓流答道:“回公主,刚才那个是咱们雅岚殿的侍茶女官阿烟,公主问起她作何?”
锦漪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觉得她不是汉人,像个契丹人么?”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小桂子,“啊!公主您不提奴才还真没想起这个茬儿来。这阿烟的亲生父母是契丹人,当时不是战乱么,我大唐还未平定中原,他的父母死于刀剑,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被一个王姓人家收养了,长在我大唐的汉人家里,其实也与我汉人无异,咱们宫里几个月前缺侍奉茶水的,他们家又是做茶叶的生意,这不就招了她进宫做侍茶女官了。”
锦漪听了此话心中不由得产生一股怒火,想起几天前契丹人如何在北都行宫中烧杀抢虐,加上夏良斌的死和她哥哥还有夏炽被派往边塞,这一切都让她恨透了契丹人。愤怒之下锦漪一下子把手中的折扇扔了出去,小桂子看到折扇向自己飞了过来,连忙双手去接。
“什么与我汉人无异!契丹人就是契丹人,即使长在汉人的家里,也改不了他们野蛮不可教化的本性!”
小桂子还没缓过神,连忙答道:“是是,公主说的是。”
涓流说道:“公主您先消消气,前段时间我大唐不是和契丹的关系没有那么紧张,何况这阿烟长在王家里,早与契丹断了联系,估摸着她连自己是契丹人都不知道。这些小桂子招阿烟进宫之前都摸清了底细,如果公主实在不想用阿烟,奴婢把她打发到其他宫里去。”
“哼,打发到其他宫里?”锦漪从小桂子手中接过折扇,继续说道:“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么。契丹一族乃北方蛮族,这种人怎配在宫里做事,本公主现在见一个契丹人恨不得杀一个。”
涓流连忙劝阻道:“公主再恨契丹人,再讨厌王阿烟,那也不能杀了她,私自处分宫女可是违反宫规啊。再者,皇后娘娘一再教导要善待宫人,这如果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即使阿烟是契丹人,就这件事情来讲,恐怕娘娘也会怪罪公主。”
锦漪摆弄着折扇,浅浅地笑了一下,说道:“谁会无缘故杀一个宫女呢。”
小桂子眼珠一转,说道:“公主,难道说……”
锦漪的眼中透过一丝锋利。“雅岚殿侍茶宫女王阿烟,虽生长在我大唐,但终究流着契丹人的血,本性难移。王阿烟不满大唐与契丹开战,便欲用匕首加害本公主,幸好秋晔替本公主挡了一刀,本公主才幸免于难。小桂子,刺杀公主该怎么办,你应该知道吧。”
小桂子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
小桂子刚转身,听到锦漪还有话吩咐,又转了过来。
“那天那个契丹人的刀你还留着吗?”
小桂子答道:“回公主,公主和将军走后,为了防身奴才就一直带在身旁,之后就随身带进了宫里。”小桂子看了一眼锦漪的眼神,马上就明白了。有了凶器,以后万一有人问起王阿烟,这也好有个交代。
小桂子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窗外就传出了小桂子的声音。
“王阿烟,你过来一下。”
“桂公公,您找奴婢是何事?”
“你随我来一下,有差事给你。”
“是。”
锦漪听着小桂子和王阿烟的脚步声在前院渐渐地消失,这还是不能平息她刚才对契丹重新燃烧起来的怒火。她明白王阿烟无辜,但是只要是契丹这个字眼就会让她怒火中烧,更何况一个流着契丹人血脉的宫女每天在她的面前侍奉,这实在让她无法容忍。回宫后的这几天她试着不去想夏炽,试着不去幻想夏炽如何在那艰苦的边塞度过每一天,她甚至装作夏炽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这怎么可能。锦漪越是努力把夏炽剔除脑海,反而夏炽的身影把她的脑海塞得满满的。涓流和小桂子这几天也是小心侍奉,像“契丹”、“夏将军”还有“晋阳”这些字眼更是只字不敢提。
锦漪的手中依然握着那把折扇,王阿烟又把她带入了那天在北都行宫的遭遇的情景。锦漪揉搓着扇面,纤纤玉指猛地使了一下劲儿,只听见“嘭”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扇子被戳破了一个洞。
“嘭”,前厅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时光倒流到了三年前锦漪把折扇捏破的那个时刻。锦漪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她寝宫中的帷帐。刚才前厅里不知是哪个宫人把金纸小屏风给弄破了,那一声并不大的声响惊醒了午睡的她,正好与她的梦重叠在了一起。浅浅的午睡让锦漪头痛欲裂,只有半个时辰,但是她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晋阳那天的画面依旧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用被子紧紧地捂着眼睛,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契丹已经被打败了,为什么夏炽还是没有回来,为什么还是不能和夏炽在一起。锦漪把头埋在被子里面,又恨又气地想。
“涓流。”她呼唤着涓流。
涓流听见公主午睡醒了,来到床边。
“公主,您醒了。”涓流把帷帐收起。看到公主泪痕挂在脸上,精神萎靡。她知道原因,为锦漪担心不已。
涓流服侍锦漪梳妆完毕后,锦漪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瓷盆里面的金鱼出神。
她的脸上早已找不到那刚才的泪痕,这不仅是涓流刚给她梳妆的时候拭了去,更是锦漪的性格使她根本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花过多的时间用来伤心。大家都以为她会因为夏炽没有回京而天天闷闷不乐,甚至是以泪洗面。相反,她对这件事只有懊恼和愤怒。她根本想不出到底为什么夏炽还要继续留在边塞。
暂留边境,震慑敌忾?哼,这也太牵强了了吧,唬得住别人可唬不住我。
她往瓷盆里面丢了点鱼食,那鱼食被几条金鱼一抢而空。
夏炽未归,我一定要查出原因,揪出那个背后捣鬼之人。可是,这人为何不希望阿炽回京呢?阿炽回京会威胁到他吗?阿炽从小到大,都是跟着父皇和他爹出入沙场,他能威胁到谁!
比起晋阳一役,夏炽留守边关这件事让她更加恼怒。锦漪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渺小,虽然看似这个皇宫都围着她团团转:李嗣行对她这个女儿是喜欢的不得了,李恒轩和李恒毅更是百般迁就着她。但是她连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都不能,甚至她以后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即使拥有尊贵的公主身份,那也是一无所有!
她把一把鱼食紧紧地握在手里,仿佛要把夏炽,把她自己的命运给抢夺过来。剧烈的头痛撕扯着她的神经,但是锦漪不会像其他的公主那样娇滴滴地让下人把自己扶上卧榻,她仍旧是看着瓷盆里的金鱼是如何被刚才那嘬鱼食给搅得鸡犬不宁。她分析着那天李恒毅对她讲的话,她总觉得李恒毅对她有所隐瞒,她确定是有关夏炽的。锦漪不会直接去求李嗣行让夏炽回来,因为夏炽暂留边境并不是单纯的留守边关这么简单,她觉得之后会有大事情发生,是什么大事呢?她也想不清楚,毕竟契丹已经臣服,南蜀和吴国都不成威胁,大唐地处中原,国力远胜于邻国,正好借此可以休养生息重振国风。现在是战后的一派祥和,百姓们也对李嗣行颇为爱戴。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呢?头痛又扯了一下锦漪的神经,使她从思绪中缓过神来。现在线索甚少,不知从何下手。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让阿炽尽快地回京。
想到这儿,锦漪把手中剩余的鱼食撒进瓷盆,盆中的金鱼又是一阵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