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朱先生却不接石奎的茬,却是将眯缝的小眼睛望向了石香荷。
“香荷,待会儿你就给咱们打那个羊皮鼓昂。嘿嘿……心疼得很!”朱先生眯缝着小眼睛,色眯眯地看着石香荷,似乎要把这个水灵灵的丫头给一口吃下去。
石香荷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出落成了一个美人胚子!
“朱爷爷,我没打过。”石香荷看着朱先生连连摇头,水灵灵的眼睛中充满了慌乱。
“没打过。可以学嘛。嘻嘻。来,朱爷爷教你,简单着呢。”灯光下的朱先生显得十分猥琐,一双望着石香荷的眼睛色眯眯的很。
朱先生本来就有着风流好色之名,村里总是流传着他和一些乡间妇女的风流八卦,他老光棍一个,油嘴滑舌,见过世面,又无人管束,赚的钱又没地方花,自然是受到乡下妇女的追捧的。关于他的桃色事件,更有一个绘声绘色的传说,是关于他脸上那道黑黝黝的牙印的。
据说,朱先生在一次去行捉鬼之事,遇到了一个比画皮还美丽的女鬼,结果,哈喇子一下子就流淌了下来,忘记了抓鬼的本分,冲上去抱住那女鬼就要霸王硬上弓,结果被女鬼在腮帮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要不是朱先生手段高强,恐怕命都没了,但是,还是在老脸上留下了那道鬼气阴森的牙印,无法痊愈。
所以,石香荷对朱先生还是比较怕的,于是把求助似的眼神望向了石奎。
“听你朱爷爷的。”
石奎把石香荷给训斥了一句,虽然他也知道朱玉堂犯那毛病,这是想揩孙女的油,但当下有求于人家,也就只能依着人家了。
这样,石香荷就只能跟着朱先生学习敲打羊皮鼓了。而色眯眯的朱先生则是一把抓住已是石香荷的手,就再也不放开了,他手把手教导石香荷打那面羊皮小鼓,使劲儿地夸石香荷聪明。那羊皮鼓的敲法本来就不难,所以,石香荷很快就会打了。
一看时间,十二点到了的时候,朱先生率领着石奎,石长贵和石香荷,走到院子里,面朝南,跪在了炕桌跟前,朱先生点燃了三柱香。而后划了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一阵,等一张符纸燃完。
朱先生跟石香荷盘腿而坐,而石奎和石长贵依然跪着。朱先生开始一边燃烧黄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而石香荷开始按照朱先生所教导的,砰砰砰地敲打了起来。
那晚上没有月亮,我家院子里只有昏黄的院灯。阁房里,李玉梅自然还是昏迷不醒,肚皮绿光中婴儿越发清晰,哭闹声也是越发凶猛,一直传到院子里,让人听着渗得慌。
当三柱香燃烧完毕,已是午夜十二多了,夏天夜短天气长,这时村里人都睡了,然而,石家院子的大门上,却传来了三声清晰而沉重的敲门声:哐、哐、哐。
哐!哐!哐!
石长贵家还是农村非常老式的大门,有着很深的门洞,门板非常厚实。
那样“哐、哐、哐”的三声响,听起来,就像此刻在大门外,有一个壮汉有急事的大汉,在用尽全力挥动拳头,狠砸了三下一样。
这三声敲门声,猝不及防,骤然间响起,让得那一刻院子的每个人,心里都是骤然一缩。
哐!哐!哐!
这声音清晰得很,显然是有人在敲门。
“他们来了,石王爷,去开门。记住我说的话。”
朱先生在念念有词的间隙,提醒了石奎一句,而后继续念着密密麻麻的咒言。
‘石王爷’石奎是一个胆子非常大的人,在年轻时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积极分子,“破四旧”时,上面号召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村里打砸庙宇,石奎就是冲锋在前的一名运动干将。在运动头上,打砸这一带非常感应灵验的“咕噜婆”庙时,很多人都畏惧于‘咕噜婆’的灵验,而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可是他石王爷可不怕,吐一口唾沫,一榔头下去,率先将那“咕噜婆”的塑像和牌位,砸了一个稀巴烂。
其实,石奎在村里的地位和威望,也就是凭借着一股愣劲儿,这么建立起来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在这一刻,听到敲门声,也是心里抖抖,哆嗦不已,脖子里都被冷汗湿透了。
就这样,他头上戴着那个粘贴着几张黄符的纸帽子,哆哆嗦嗦地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哐!哐!哐!”
石奎刚走到一半,还没到院门跟前呢,又是三声沉重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一下,把石奎可差点吓了个半死,双腿一发软,差点就跌倒在了院子里。然而,他毕竟有着石王爷的外号,也是一条汉子,猛然鼓劲地一攥拳头,大吼一声:“是谁?”
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下子拉开了院子的大门。
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又因为院子里挂着灯,所以,当石奎向外看去之时,只见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而这时,当把大门打开,石王爷的心里好像却反倒不害怕了。他把带着纸糊的高帽子的脑袋从大门探出去,再次大声喝问:“敲门的是谁啊?”
然而,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当然,也没有什么声音来回答石奎的问话了。
然后,石奎忽然感觉心里一阵发毛,转身就跑回了院子当中,然而刚刚回到院子里,朱玉堂就暴跳而起,在石奎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老朱,你干啥打人哩?”
石奎怒了。
“想死了不成!让你别出声。”朱先生声音小小地骂道,“现在搞不好,大家都要把命往这里丢了。还生孩子,生屁呢。”
石奎这时才恍然大悟,刚才朱先生曾经嘱咐过他,戴上纸帽子去开门时,千万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否则会招惹下祸端来,而他刚才心中害怕,一急就把朱先生的交代忘到爪哇国去了,连喊带叫地给自己壮胆子。
打完石奎,朱先生也是一副全身心紧张的状态,他瑟瑟发抖,猥琐的小眼神望着黑洞洞的大门洞,充满着恐惧。好像他能看见,在那门外,站着十分可怕的东西似的。
石长贵和石香荷也都是受到了朱先生身上散发的紧张情绪的感染,都是望着黑洞洞的大门洞,瑟瑟发抖。似乎有浓稠黏滞的,冰冷、厄人逼仄的气息从大门洞中,呼呼从外向里面灌进来一般。
十二岁的石香荷都吓得躲到了石长贵的屁股后面去了。
“那老朱,现在,咋个办……咋个办啊?”石奎心知自己犯了大错,恐怖的气氛感染之下,结结巴巴地道。。
“没办法,先去门关了。”
朱先生一把摘下石奎头上的纸帽子,指了一下大门洞的方向。石奎一听,拼命般地冲过去,把院子大门重新关闭。
大家回到屋子里,朱先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扬着脑袋,眼露惊恐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好像也是被吓得魂魄出窍了一般。
“朱先生,出啥岔子呢?”
惦念着还在阁房中昏迷的李玉梅,石长贵小心翼翼地问。然而,一连问了好几声,那朱先生却是一言不发。
冷汗直流的石奎道:“老朱,你敞亮一点。这事是我石奎惹下来的。你说有啥补救的办法吗,只要孩子能顺利生下来。我石奎就算是不活了,也成。”
事情至此,朱先生知道,再责备犯下错误的石奎也是于事无补,于是摇着头道:“石王爷,现在不是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的问题,弄不好,他吗的我们都会没命的。”
“老朱,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了?”
石奎冷汗直流问道。
“保险的办法是没有了,现在也只有试一试了?哎呀,石王爷,我把你也就服了,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就……哎,不听话呀。”朱先生气得直摇头。
“那我们就试吧。老朱,这次放心,你尽管放话。”石奎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来。
接着,朱先生就把接下来该做的,又细细叮嘱一遍。末了,那朱先生补充一句:“成不成,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他们再次来到院子里重新在香炉里,插上三炷香点燃,然后,朱先生继续烧符念咒,石香荷继续敲打羊皮鼓。
石奎和石长贵跪倒在后面。
只不过,现在那顶纸糊的帽子,却戴在了石长贵的头上,这是朱先生要换的。这次当三柱香燃烧完毕的时候,大门再次被敲响了。
“哐。哐。哐。哐。哐。哐。哐。”
这次,院子大门上传来的敲门声,不是三下,而是整整七下。这七声很大的敲门声,真正敲在了石奎、石长贵他们的心上了。每一下都像是催命鼓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