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奇将他的窘境说给辛巴达和丽娅,自嘲道:“我可真是糊涂了,其实我应该在海老大飞走的时候就赶紧走,这会儿想走也走不成了。”
辛巴达和丽娅其实并不希望乌恩奇回矗云山,但乌恩奇去意已决。
乌恩奇对丽娅说:“丽娅,你跟着塔克去上域怎么样?他是圣皇,定然不会亏待你。”
丽娅白了乌恩奇一眼,默不作声。如今丽娅已经凝聚了圣核,她已经不再需要血液的供给了,魔核可以提供足够的魔能从而替代鲜血为魔族的身体提供活力。
乌恩奇说:“你已经自由了,就应当像风一样随心所欲的去翱翔,即使你不愿意去上域,也该去回风谷看看,你不想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吗?想去就去好了,有辛巴达跟着我呢,没什么可担心的。”
丽娅点头,风魔因为要依靠其他的魔族才能生存,他们通常从小就会离开自己的父母被送到回风谷去接受训练,丽娅也是如此,她想念自己的父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因为她没有行动的自由,所以才无法与他们相见。
丽娅说:“无论怎么说,你永远都是我的主君,我是你的剑。我去一趟回风谷,立刻就回来。”
第二天,丽娅把禁魂剑·苍梧还给乌恩奇,只身离开了欲望之扉。这时的丽娅已经学会了风中行走,又凝聚了魔核,以她对风魔法和剑术的天赋,在星兰古陆她已经鲜有敌手。但乌恩奇想得很明白,圣灵之所以不给风魔血液,因为她们的本性就像风一样飘逸,自主的风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丽娅离开以后,乌恩奇用剩余的圣水晶买了一艘轻快的海船,在欲望之扉的码头送走了辛巴达,伊娜和妮娜。两位小伙伴都离开了,乌恩奇便堂而皇之的回到了东十九区夜族的船屋。
星音谷夜族此时早已今非昔比,她们在温泉谷有了新的领地,凯瑟琳娜婆婆和博舍尔长老带着霸海国的前霸将们正在温泉谷里兴建营寨,穆萨和雅娜伊仍在经营东十九区的露天大剧场,不出她们的预料,大剧场如今日进斗金,连整个东十九区都跟着沾了光,日渐繁华。
乌恩奇装病,又先后送走了丽娅和辛巴达,他的本意是想以此减少第五魔王富马波第对他的重视程度,降低他的警惕,好趁机离开魔都·欲望之扉,返回矗云山。不料,丽娅和辛巴达离开以后,他却真的病了。每日高烧不退,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每一个毛孔都剧痛难忍。
焦急的穆萨为乌恩奇请来了许多医生和牧师,甚至将他的病情报告给富马波第请他帮忙寻医问药,然而所有的医者都给了乌恩奇同一个相当中肯的建议——他应该趁着还清醒,准备一下后事了。
乌恩奇又气又觉得好笑,然而建议听得多了,连乌恩奇自己也不禁起了怀疑,难道他真的要命丧于这处异乡?
又过了十几天,再也没有什么人暗中监视乌恩奇了,因为他再一次瘫痪在床,连神智都变得混乱不清了。
乌恩奇的灵魂再一次走上了黄泉路,这一次他走到了尽头。在黄泉路的尽头有一处幽邃的空间。
那里以星空为穹顶,以白骨为柱,地坪浸血,其下又设一十八层,有一条小溪弯弯曲曲名为黄泉,黄泉岸边一座桥,铭刻了“奈何”二字。在那幽邃空间的正中央有一桌一椅,一纸一笔,一块惊堂木,一篓生死牌,案桌的背后,一道黝黑的巨轮高高耸立。
黝黑的巨轮名为“终命之轮”,终命之轮滚滚转动仿佛永不曾停歇,其上有六道三十六司,三十六司之内灵光闪烁,勾画出或凄美,或悲凉,或戚戚然,或坦荡荡,或缠绵反侧,或气荡山河的种种百态人生。
乌恩奇的灵魂不知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头重脚轻的摔在案桌前。
他猛然间抬眼望去,在终命之轮上方的黑暗里,盘踞着一条蛇。黑暗看似漫无边际,却仅仅只容纳了这条蛇的头和颈,它那望不见尽头的身体则仍然停留在无底的虚空中。这条蛇通体雪白,闭着眼睛正在打瞌睡,在它的头上悬着一盏巨大的七叶莲花灯,莲灯释出猩红色的光芒,仿佛丽日照亮了此处幽邃的空间。
乌恩奇的面容抽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条蛇,他是人类五大图腾中的世界蛇,自号红莲主宰,名为蛊,他乃是三界六域的司命之神,掌管众生的命运。
乌恩奇揉了揉眼睛,暗想:“完了,看来我真的死了,想我堂堂……死了还有什么堂堂的。”
乌恩奇在生死判桌前不知跪了多久,他的膝盖都麻了,评判生死的那条蛇仍在酣睡。乌恩奇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他活动活动腿脚,站了起来。周围静谧无声,仿佛只有他自己进到了这处无人之境。
乌恩奇暗想:“跟我同来的那些鬼魂都哪里去了,为什么只有我跑到这里听判?莫非我生前杀戮太多,罪大恶极,所以大司命要把我下油锅炸了?”
乌恩奇想到此处不禁胆战心惊,他壮着胆子,蹑手蹑脚的走向判桌,偷眼案向上观瞧。案上有一卷生死簿,生死簿上记录着:乌恩奇,寿七十七,数典忘祖,减寿六十年,合辙当死!
乌恩奇脱口道:“胡说,我怎么数典忘祖了?”
“你真没礼貌!”一个女童稚嫩的声音说。
乌恩奇寻音望去,他猛然间发现在生死判桌的后面还坐着一个小女孩,她仿佛只有五六岁,生的粉琢玉磨,她有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穿着干干净净的土布衣服,看上去玉雪可爱。乌恩奇忽然间有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但他实在想不起来何时曾经见过这个小女孩。
乌恩奇申辩道:“对不起,你也是来这里听判的灵魂吗?这生死簿上有问题,我明明寿七十七年,却平白无故给我减了六十年寿命。”
小女孩向生死簿上瞥了一眼,又回过头望了望终命之轮,责怪道:“才没有错,祖灵太一管你叫了六声哥哥,每叫一声减命十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乌恩奇目瞪口呆,心想:“我说那小贼怎么不来了呢,我还以为她把我忘了,敢情我的命已经被她喊没了,她再叫我一声,我七岁就得死了。”
乌恩奇道:“我冤枉啊,我管得了自己,我还管得了祖灵太一怎么叫我吗?”
坐在判桌后面的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是有点冤枉,反正先生睡了,我是代理司命,我就帮你改一改。”
那小女孩从案桌上提起判笔,对着生死簿面露难色,要篡改生死簿,动的手脚越少越好,可她左思右想,却没有找到可落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