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妮埃塔此时的债主大多都是魔都·欲望之扉里的放债恶魔,他们用各种方法收购了紫云岚商会的债权。即使在魔族的眼里,他们也是恶魔。他们像兀鹰一样徘徊在欲望之扉里,专注的在每一个角落里寻觅赌徒、落魄贵族、花花公子、投机商人,陷入爱情陷阱的金丝雀,硬充门面的达官显贵以及即将破产的倒霉蛋。
他们会把魔水晶借给他们,抽取数倍于本金的高额利息,并且这些放债恶魔们有无数种办法能够保证欠下债务的魔族一定会按期还款。偶尔他们也有失算的时候,这时放债恶魔们就会变得格外的愤怒和残酷。
坎迪达老爹是放债恶魔们的主心骨,他叉着腿坐在石棺上,石棺里就是满满的石头以及魔族克米特·阿布洛特的尸体。这位名叫坎迪达的放债恶魔,显然不在乎坐在死者尸体的旁边。
坎迪达阴笑道:“安特妮埃塔小姐,我听说你从雾海的迷雾里生还,在迷雾里变成了女妖。我们全都对女妖的身体有些兴趣,钱债肉偿,我们现在就要收债,你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安特妮埃塔哀求道:“坎迪达大叔,求求你,求求你们,不要在这里,至少不要在我父亲的面前。”
几个放债恶魔把安特妮埃塔拖过来,逼着她跪在坎迪达的两腿之间,坎迪达伸出一只魔爪勾着安特妮埃塔的下颌。安特妮埃塔畏惧的挣扎着。坎迪达盯着安特妮埃塔的眼睛,她在害怕,在发抖,在乞求。坎迪达相信,只要继续施压,这个被吓坏了的小丫头一定会供出涡流洋图的下落。于是,坎迪达饶有兴味地用另一只手掌不轻不重的拍打着她的脸颊。
在墓园外的小屋里,乌恩奇和辛巴达相互望了一眼,老狐狸已经上钩了,况且他们也看不下去了。
乌恩奇大喝一声,提着八面铁剑冲进墓园里,辛巴达舞者灵刀焚夜紧随其后。北十区是霸海国的老巢,随着霸海国刮地上将军的一声令下,一大群乞丐跟在他的后面一窝蜂的冲进了墓园。在魔都·欲望之扉,最恨放债者的就是乞丐,而放债者也拿身无分文只剩下一条烂命的乞丐们没辙。
几百名霸海国的乞丐将墓园里的放债者们打得狼哭鬼嚎,他们将秃鹫老爹坎迪达和他的贴身保镖团团围住,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在这般浩大的声势之下,刮地上将军乌恩奇和他的副将辛巴达越众而出,昂首站到坎迪达的面前。
乌恩奇用手一指,唾骂道:“混账老妖,放开那女孩子,本将军饶你不死!”
坎迪达瞄了乌恩奇一眼,顿时明白他中了这舟人小子的诡计,坎迪达又看了看仍然跪在他两腿之间的安特妮埃塔,她的眼中流下了悲伤的泪,然而却再也看不出她有任何的胆怯。
“好个狡诈的丫头!竟然连我也被骗了。”坎迪达不怒反笑,他推开安特妮埃塔,向乌恩奇道:“虎父无犬子,我却小瞧了世子殿下,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乌恩奇板着脸说:“我只知道你是魔都里的放债恶魔,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帮忙,我们单独谈一谈。”
片刻以后,墓园里空荡荡的,只余下了乌恩奇和坎迪达。
乌恩奇旁若无人的向着克米特·阿布洛特的石棺拜了三拜,坎迪达依旧坐在石棺上,他却不知道乌恩奇究竟是在拜他,还是在拜石棺里的死者。
坎迪达愣道:“世子何必多礼,难不成你们舟人的膝盖已经软了吗?”
乌恩奇道:“前辈,我知道您是灵族的重要人物,我有一事相求。昔日在冰释山下,魔皇塔克艾贝隆用魔法控制了我,命令我驾着无定飞舟截击灵魁的战舰,那绝非我的本意。如今魔族要围攻矗云山,贵族作壁上观,我恳求您替我向灵魁传句话,我们舟人和灵族依然是盟友,希望灵魁不要误中塔克艾贝隆的奸计。”
坎迪达负手道:“我已注意你很久了,你在魔都里做了好些大事,我却不信那些事都不是你的本意。”
乌恩奇惨笑着说:“您有所不知,我从雾海里侥幸生还,被浪涛冲上魔都的滩头。霸海王救了我,他要我替他做事,我怎么敢违逆一条龙的意志,那些事情都是他吩咐的,我不敢不从。”
透过稀疏的林木,坎迪达看到了废教堂的一角,假如不是那条蓝龙的授意,很难相信有谁胆大包天,近在咫尺仍敢编排一条龙的瞎话。
坎迪达信以为真,他依旧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灵族的要员,我看得出来,你从几天前就试图接近我。”
乌恩奇说:“我本不想接近您,我希望伊尔汗将军替我传话,可是他屡屡回绝了我,还对我痛下杀手。您若不信可以查看我的伤势。”
坎迪达伸手按在乌恩奇的胸前,片刻以后他收回了手,乌恩奇确实中了妖将伊尔汗的死亡一指,并无虚假。
坎迪达大笑道:“世子,你让我替你传讯给卡努莱曼,你却找错了对象。你也太天真了,此一时彼一时,卡努莱曼已经不需要你们舟人做盟友了,你纵然传讯给他,那也是白搭。”
乌恩奇对原魔界里的形势看得很清楚,但他却故作不解道:“可是,这是魔族的诡计,人说灵魁卡努莱曼韬略无双,虚怀若谷,他怎么会……这不可能,求前辈替我传讯给他,我不幸被魔皇所惑,成了矗云山的罪人,若能弥补我的过失,让两族重归于好,我愿肝脑涂地报答您的大恩。”
坎迪达见乌恩奇一脸的惶急,对他的话有信了一分。
坎迪达仰天笑道:“卡努莱曼懂个屁,他也能称做韬略无双?简直笑掉大牙。他要是有韬略,三十年前对第十魔界隔而不围,对塞萨洛基要塞围而不取,趁着舟人还在观望,趁着魔族各部矛盾重重,隐蔽的实现意图,集结全部云帆战舰于白河之上,一举攻陷魔都·欲望之扉,隔断魔界上域和下域。若是如此,哪还会有今天旷日持久的战争?”
乌恩奇闻言一呆,若是三十年前妖灵的云帆舰队直取魔都,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直取魔都好比掐脖子,围攻塞萨洛基要塞好比揪尾巴。灵魁卡努莱曼揪断了魔族的尾巴,却没有选择直接尝试拧断魔族的脖子,虽然他胜了,其实却是坐失良机,只是庸常的战略者一直没有注意到罢了。
看着乌恩奇发呆的样子,坎迪达不无得意,也不无失落的说:“枉费我在魔都潜伏了四十余年,可惜了那重创魔族的大好时机。如今,魔都不会陷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下域魔族最后的希望之地。他们会像守卫自己的欲望一样,守卫这座魔都。灵族的攻势必然受挫,然后戛然而止。”
坎迪达说完这句话,便蹒跚着离开了墓园,在这一刻,他极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