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奇苦想了许久,他此前十年的记忆其实就是十年的未来,然而虽然他对原魔界里的重大事件大抵有些了解,但对于炎魔与六翼天魔的这场战争他却一丝印象也没有。
乌恩奇甩了甩头,魔界的战争和人类所熟悉的战争大相径庭。魔族的统治者——魔族十三王,其实都有血亲,他们是一个庞大而一直延续着统治的家系。魔族十三王就像是十三个不和气的亲戚,彼此争斗无休,但是灭了对方却绝不可取。于是乎在魔界里,扩大国土最有效的途径不是战争,而是联姻。
一个门当户对的婚姻,可以使两个庞大的帝国合二为一,比如圣皇塔克埃贝隆,他就是父亲是深渊炼魔之王,他的母亲是泰坦雷魔之女王,于是他从生下来起就是深渊炼魔与深渊炼魔两族的第一继承人,待他成年之后兼领两族之王,成为魔族十三王中的翘楚,因此加封为圣皇。
然而若是塔克埃贝隆去世了,假如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各领一族,深渊炼魔与泰坦雷魔联合而成的魔族第一帝国转眼间就成了过眼云烟。
魔界的各族、各国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立国之本在于血缘和联姻,战争则如同儿戏,好比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能当真。然而不能当真也仅对于王族和贵族如此,对于魔界的平民来说,依旧是苦不堪言。
乌恩奇向酒馆的女侍问了问寂寒古陆上的战况,六翼天魔的夜天骑士团在卡萨帕·卡芬将军的统帅下,正在围攻位于寂寒古陆南部的燧堡要塞。据说已经围城战已经持续了半年有余,仍然未能攻克。效力于六翼天魔的佣兵团则仍在洁滢雪原里扫荡隶属于炎魔的各个蛮族部落。洁滢雪原里的雪族倒是遭了劫,被掠走了许多族人。
乌恩奇嗤笑着摇了摇头,一仰头喝干了最后一杯火河酒,带着些微微的醉意,甩开臂膀走出了这间酒馆。
酒馆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但在熔岩暗红色光芒的照耀下,冰晶城里依旧明亮。乌恩奇左顾右盼,打算找一家旅馆先住下来。然而冰晶城建设在熔岩坑里,虽然熔岩之上漂浮着许多石屋,不过只有血统觉醒了的炎魔才会住在里面,乌恩奇若是住进去就要被烤熟了。
乌恩奇沿着道路向前走,他所行走的街道用铁锁悬挂在半空中,虽然燥热,但还能忍耐。
在道路的转角处站着一个女孩子,她穿着白羽抹胸,白羽短裙,肤白如雪,黑发如瀑,她的头上顶着一只胖乎乎的雪兔,正撅着嘴,没精打采的靠在铜杖上。
乌恩奇愣了一下,欣喜的走上前,打招呼道:“奸商小姐,好久不见了,怎么今天生意不好吗?”
被叫成奸商的珠兰图娅瞧了瞧乌恩奇,娇慵的说:“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品格好点儿的顾客呢。真没劲,卖不出去秘宝也就算了,还总有恶模恶样的散汉跟我捣乱。”
乌恩奇笑道:“那能怪谁?你穿成这个样子,大半夜的一个人站在街头,他们不把你当成站街女才怪呢。”
珠兰图娅吐舌说:“原来是这样啊。冰晶城里太热了,我看雪族的女孩子都这么穿,我也这么穿了,是不是很可爱?”
乌恩奇说:“确实可爱,不过这里是魔族的都市,你不做任何伪装,明目张胆的在外面行走,你就不怕卫教骑士把你抓起来吗?”
珠兰图娅说:“我才不怕呢,跟魂梦天网没有关系的人根本看不到我,除非我故意出现在他们面前。”
乌恩奇好奇的问:“魂梦天网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珠兰图娅说:“你会用法术吧?法术就是使用冥想、想象、咒语和手势把自己与源流天网连接在一起,透过源流天网将我们的意志传递给元素使者,请它们将力量借给我们使用。但是生灵与源流天网的契合太过繁琐了,因此有施法天赋的人太少。所以大司命要布下魂梦天网,它一面连着源流天网,一面连着众生的灵魂。如果魂梦天网完成了,芸芸众生就全都变成了施法的天才。”
乌恩奇心中一惊,魔鬼撒旦要布下一张网,阻隔在源流天网和人类的灵魂之间,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或者确实如他所说,人类与源流天网的连接将变得更加紧密,然而倘若这张网被魔鬼撒旦掌控在手里,他实际上就变相的控制了所有人类,成了货真价实的主宰。
乌恩奇皱了皱眉,问道:“珠兰,你的魂梦商店与魂梦天网之间是什么关系?”
珠兰图娅歪着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白拿了店里的一件秘宝,我请你帮我找人,你总不会是全都忘在脑后了吧?”
乌恩奇说:“想找到那个无面者不难,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我始终都不明白。”
珠兰图娅红着脸说:“因为他勇敢,讲义气,为人善良,他救过我,宁愿自己冒险也不肯伤害我,他还为我跳下悬崖。另外……也许……他对我足够粗野,足够冷漠……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找到他了吗?还是有什么线索?”
乌恩奇暗想:活人都摆在你面前,还要线索干什么?
但是,昔日圣灵曾经说过,她在与虫子下一盘很大的棋,非常大的棋。圣灵想让乌恩奇帮她挪走虫子的棋子,乌恩奇没有答应,圣灵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圣灵口中的虫子就是世界蛇蠹蛊,他既是人类的五大图腾之一,也是魔界中恶名远扬的魔鬼撒旦。假如撒旦布下的局就是尚未完成的魂梦天网,那么确实值得忧虑。
珠兰图娅的魂梦商店显然与魂梦天网有关,她和乌恩奇一样无辜的卷进了两个邪神的争斗之中,这就好比两只巨象在战斗,两只小蚂蚁在中间摇旗呐喊,可笑到了极点,也危险到了极点。
乌恩奇望了望珠兰图娅,她有一双水汪汪的,透出顺从与温情的美丽眼睛。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与乌恩奇对视了一下,躲闪在一边。但只是这个微妙的神情,已经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她知道他是谁,她特意穿成性感的样子,在这里等候他。
乌恩奇心里流出了一股暖流,他拉住珠兰图娅的手说:“奸商小姐,我还没有找到那个家伙,但是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合伙经营魂梦商店好不好?我上次看过你的店,店里的货物良莠不齐,你又不了解魔界各地的习俗,所以生意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吧,假如你仍然可以信任我。”
“假如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呢?”珠兰图娅喃喃的说,她说话的声音极小,乌恩奇根本听不见。但以前的时候为了跟丽娅交流,乌恩奇向辛巴达学了唇读术,所以乌恩奇看明白了珠兰图娅的意思。
然而就在此时,挂在灵媒铜杖上莲灯突兀的亮了起来,一道猩红的传送门像是毒蛇的巨口一样,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珠兰图娅见状面色大变,她慌张的向着乌恩奇鞠了一躬,还不及开口道别就被传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