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痴
周常和井夜端着盘子走出老瞎子饭馆的时候，天色已晚。
华灯初上，空气中弥漫着生活的味道，东边张大娘在喊自己家孩子回家吃饭，北边李大伯又炸了香喷喷的翅中。周常吸了吸鼻子，这不比自己家那老瞎子做的菜好吃多了？
“常哥，你说剑仙都是什么样的人啊，是不是都浑身发光，双脚离地？”井夜跟在周常身后。
“剑仙，那也是人啊，要浑身发光，那不真成了神仙？”周常凭着自己多年饱读小话本的经验鄙视着好友。
“那是不是还分好剑仙和坏剑仙啊？这次来我们镇的不会是坏剑仙吧？”
“坏的那叫妖魔，好的才叫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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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小孩子才分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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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常经常给镇主府送菜，也算是轻车熟路，门卫也是熟人，摸了摸周常的头，笑着说了句等有时间去探望看瞎师傅。
两人就这么走了进去，井夜腿脚有些发软，扶着周常的胳膊，差点把周常手上端的盘子弄掉了。周常瞪了他一眼，井夜却愈发紧张。
“哈哈哈，宋真人真是客气了，能认识你们也是我杨某的荣幸。”
周常一进餐室，发现一桌中坐了两个不认识的人。除了杨镇主和夫人外，这陌生两人均是一身锦袍，冠上戴长帽，腰间挂着长剑，剑鞘上有缠绵云纹。周常手心微微出汗，端上盘子，却偷偷瞄了眼那两名剑仙。
其中一个还是个姑娘！周常没敢直视两人脸庞，只是瞥见了桌子上那双嫩白的小手。在书中看惯了剑仙救美的周常，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女剑仙！
“杨镇主谬赞，也莫要再叫我们真人，要是让师父知道我和师妹受了这称呼，会被罚的。”
“哈哈哈，虽说我杨某也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但小宋剑仙这样有为却不倨傲的年轻人，真是头一遭，来，我们干！”镇主手腕轻转，一杯美酒下肚。抬头看对面这小剑仙，眼神一眯却也发现，虽然这宋剑仙修为不浅，但应付这凡间大美之物却是没多少经验。这才不到两杯，脸上就隐隐泛红。
“师兄，师父说了，修行人不能饮酒，你再这样我回去告诉师父了..”周常离的近，听见那女子的软声细语，不由得“噗嗤”一笑。
这一笑，却是让场中一静，桌上四人才发现原来场中多了两人，其中一人还端着个盘子。
“哦，小常来了啊，好几天没吃瞎老弟的红烧凤爪，真是馋得不行，快快快，端上来吧，也让这远道而来的两位剑仙尝尝我们无名镇的招牌！”镇主一挥手，周常就将那盘尚温的凤爪端到了桌子上。
宋姓剑仙瞟了眼周常，心中不愉，这年头真是连个饭馆打杂的都敢笑话自己，酒气上脑，又想到往日在宗派里的不如意，脸上就有了表情。
可那女剑仙却没想这么多，闻着那香气四溢的凤爪，便已是口舌生津，可也不好下筷去夹，只好转移话题，“杨镇主，这两位是？”
镇主这才看到藏在周常身后的井夜，笑了笑：“这俩孩子都是我们镇中数一数二的少年郎了，一个书读的极佳，一个射箭功夫了得，请路剑仙帮忙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修行潜质，若我无名镇也能走出一位剑仙，那真是祖上积德，福荫万年啊！”
“杨镇主多礼了，叫我潇潇即可，我这就看看。”名字为路潇潇的剑仙说罢抬头瞧向这两名少年。
她这一抬头，正好碰上周常抬眼的一瞬。
然后，周常的世界刹那静止。他甚至从繁复的菜香中寻到了那女剑仙身上的淡淡香气，宁静幽远，飘荡如深谷之兰。
只见眼前女子眉目如画，嘴唇微抿，肤若羊脂，内里透着点点淡红，如初开之莲，静坐不语，却仿佛已道千言万语。
周常脸红了，他从来没都脸红过，哪怕是看《神州诡谈》中一些风月片段都未脸红过。他脸红，便低头。低头便是低眉，因为他自知不如，这样的仙子就算再看一眼都是亵渎。
路潇潇也看了井夜一眼，便收回目光，途径周常稍一停顿，便又回到酒席。
“潇潇仙子认为如何？”杨镇主拂袖含笑。
“这前面少年资质尚佳，但是虚火较旺，应该是经脉有些絮乱。后面那少年天赋并不出众，但也算勉强。”路潇潇答道。
其实路潇潇修为也有限得很，能一眼定人天赋的那都是师父师叔他们那些人才能做出来的事，但说实话，这个低头的少年真的是有一些天赋，只是经脉的絮乱很难梳理，但总是个好苗子，和师兄商量一下没准也能带回宗派。
可谁知道周常所谓的“经脉絮乱”其实只是他脸红紧张所导致的，他害羞，呼吸便急促起来，心神大乱，修为尚浅的路潇潇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
“哈哈哈，今日真是个大喜的日子啊，来来来，你俩小子也坐下。”杨镇主一捋胡子，“不对，你俩先拜师，要不是这两位剑仙看出你们的天赋，不知道还要在无名镇埋没多久！”
“这..我们现在还未正式出山，这次下山只是历练，要收徒还得回山门请师父师叔他们定夺。”这回倒轮到路潇潇脸红。
“那也无妨，反正这俩小子是碰上了机缘，来，还没吃饭吧，快坐下吧。”杨镇主开心无比，叫下人添了两把椅子。
“大伯，我们就先不吃了吧，客人尊贵，您还是先陪客人。”周常稍稍抬头，把平日老瞎子教的全用上了。
可站在身后的井夜本来就已经很紧张，加上练箭练了一下午饿的不行，这肚子就已经大声叫了起来。
“还说不饿，井夜饿的腿都软了，快快坐下。”镇主不容他俩反驳，添了碗筷，两人坐了下来。
宋明在一旁已经看了半天，也确实看出了两人或多或少有些天赋，但修行不同其他，想走上这条路千难万难，这随便一个小镇就找到两个有修行天赋的小子，加上刚才其中一个还笑话自己，他脸上渐渐有点难看。
但他自知这次下山是有重事，来到无名镇，说实话也是有求于杨镇主，就没有多说，两人又喝起酒来，一副主宾皆欢的模样。
周常没有动筷子，只是低头听着镇主和宋剑仙的闲谈。反倒是井夜，落于席上，发现剑仙并不是传说中的神仙，并不会一言不合便持剑杀人，便也放松了起来，埋头苦吃。
路潇潇酒席之中一直没有举箸，修行之人大多辟谷，但是这红烧凤爪的香气真是让她心中发痒，唇齿发干。她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夹起一块。她稍稍欠身，伸出筷子，瞄准一块凤爪，却撞上了侧面而来的另一双筷子。
周常脸又一红，刚才一直低头，并未看身边其他人，刚准备夹一块凤爪，却撞到了路潇潇的筷子，这何等尴尬？只见飞快地收回了筷子，将筷子置于盘中，便再不出手。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烫熟了，该如何开口，刚才的行为简直是轻薄至极，若是寻常女子，那是万万没法收场！
他内心斗争了好几秒，觉得鼓起勇气，抬头想对侧面的美丽仙子道个歉，刚想开口，却发现路潇潇正嘴角含笑看着自己，俏皮地用口型对自己说没关系，红烧凤爪的金红色酱汁还挂在她的唇角。
周常看着她，竟然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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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小宋师父所言极是，你口中所言的回冥草定然就是我们这里叫做‘春阳子’的那味药材。一会儿两位剑仙就早些休息，我明日就派手下去林中给你寻来。”镇主终于弄清了两位剑仙所为何来。
“那就麻烦杨镇主了。”宋明双手一扣，看他面色，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了，但还是强行保持着身姿。
“这都是小事，但杨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镇主客气，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尽力。”宋明也未一口咬死。
“我们无名镇实在是离东土各种繁华之地颇为遥远，但既然潇潇仙子看出我们镇这两个小子有些微薄资质，不知能不能恳请小宋师父带回山门，若是能得到你们宗派仙长认可，那自然是最好。若资质不行，让他们做些杂役也可，总不能在这无名镇惶惶度日，读书虽好，但总好不过那御剑在天的飞仙啊。若实在没什么办法，他们已经这么大了，也总该出去走走了，多些历练总是好的。”杨镇主心中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这么请求，无论谁都不会不答应吧。而且这是为了两个小子好，混在无名镇总不是个办法，而且若真是能被某位仙长碰到，那可是整个无名镇的荣耀。
宋明略一思忖，发现有求于人，这请求自己果然没法拒绝，但想到刚才这小子对自己的嘲笑，也不情愿带两个拖累上路。他定了定神，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们天元宗虽说不是什么隐世仙门，但却也是当世名门，修行之路多崎岖，要历经千难万苦才能超凡脱俗。你两人虽然资质不错，但也没高到能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步。而且我们天元宗是剑修，这少年的弓修与我们却是有隔的。但修行之人讲缘分，既然杨镇主说了，那我便应了下来，只是有点条件。其实也不算条件，只算是小小历练，我们此次下山来寻回冥草，需求数量颇多，若你们有心想来我开元宗，就先应了我师父之命，三天之内，去林中寻得五百株回冥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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