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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四

夜饭以后,她和桂香都洗了澡,清清爽爽的。割了一天的麦,淌了无数的汗,洗个澡真是惬意。她到场上去看了一下,包括正在脱粒的一家,她家前面还有五家,也就是说,起码四个多钟头以后,才临到她们上场。回家以后,她说,四个多钟头以后才临到我们呢。妈妈说,你们两个先去睡,到时我喊你们。桂香说,不要喊,你们一天下来忙东忙西的,也忙萎了,也早点睡,我把闹钟上到夜里十二点,闹钟铃儿响得很呢,它一响我就醒了,我起来以后就来喊妈妈过去跟小留留睡。妈妈说,好的。桂香给小留留洗洗揩揩,就先去睡了。细小的要睡觉,她要陪着睡,低声的随口的哼些催眠曲儿,不一会母子两个也就都睡着了。妈妈叫她也去睡,可是她不想睡。爹爹说,不想睡就等一刻儿再去睡,硬要睡反而难受嘛!她说,晚上谈心不准谈到我身上来,让我睡不着觉。爹爹说,不谈你不谈你,你这个老尾子姑娘,一切都由你自己,我们不管你。人家说,“有钱不娶老尾子,又馋又懒又有嘴巴子”。她说,我才不是这样的呢。爹爹忙说,嗳,我家老尾子不是这样的,要谈给人家,还真舍不得呢。她说,我就不离这个家,我就老是跟在你们两个人后头,我是老尾子嘛。妈妈说,不走不走,舍不得你走。爹爹说,谈到个好人家,还是要走的。见她瞪起了眼,忙说,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她问妈妈老杏鸾下午来谈甚的?妈妈说,你要听这些做甚的?她说,听着玩玩吧,心里面才有数,到外头说话才不得罪人。其实我也看出长山跟兰香两人不粘靠,还有长山跟放炮船上的小伙打架,还有老万财的血纸的事情,情况有点复杂,我为这些人担心着呢,好像不太平。妈妈说,对,是要为他们担心呢,不晓得哪天就要从哪里闹起来。

原来,下午的时候,老杏鸾看到长山拿了镰刀和担子没有向北,反而向了南,她心里面就起了疑,她就抱了小国宝,尾在后面,要去看明白。尾啊尾的,尾到最后,看到长山原来是去帮桃红割麦,桃红家麦田里就只有桃红一个人。她看到桃红跑上来,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一起割麦,真像小两口一起忙田的样子了。四周家家田里都有人割麦,个个都会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当然,也可以说是帮工,可是桃红不曾来帮过兰香,而且长山为甚跟人家小刘打架呢?不为桃红为哪个?桃红做大姑娘这样惹骚,以后咋嫁人啊?着兴她就是想拆散兰香子这边的夫妻呢。老杏鸾想到这里,心里的气就像河豚鱼的肚子似的往外胀,就飞快的跑到老贵明家里来。

老贵明跟他老妈妈都在家,聋子老妈妈坐在那里捏着一团棉花捻线,老贵明呆坐在那里,是两个没得用的人,这一个家里的田就靠桃红一个人种,困难确实也有他们的困难,但是也不能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桃红勾引别人家的男子汉啊。其实,老贵明和他老妈妈心里边应当是有数的,果然,她抱着小国宝一到,他们就都脸色惶惶的站起来,心里边有鬼,晓得对不起人呢。

兰香子妈妈,你咋有空过来玩的?老贵明假装镇静的说。

她说,我哪有空啊,老万财死了,骨灰还是热的呢,兰香子一个人在田里割麦,我出来找长山的,不晓得人死到哪里去了。

老贵明说,噢,找长山啊,这种时候不会得是去摸鱼吧?着兴在哪里帮助人家在田里做呢。

她说,这会子摸甚鱼啊,不晓得摸啥去了呢,自己家里麦子不收,去帮别人收麦,这是甚交情啊?不是剁头之交,就是摸来摸去的交情,不用说的啦。

老贵明不吱声,不好答她的腔,也不晓得是装呆,还是真不知情,她倒不好指着鼻子说得再明。她说,你们看,这个长山,招到我家来,细小的都这么大了,他还不大懂事,动不动跟我高声,还打我一拳头,把我推个跟头,腰都跌闪了,到现在站着也疼、睡下来也疼。老万财得了绝症,没得力气跟他说了,要是老万财好好的,他哪敢这样?老万财有一半也是被他气死的。兰香子老实,高低不说他一声,自己闷起头来在田里死做,现在也不跟他睡了,抱着细小的睡到我床上来,让他。可怜啊!说到自己女儿这样苦,她的眼泪就下来了。老贵明就跟着叹气,表示同情,还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她说,人家告诉我说长山在外头有相好的,我不相信,他是招女婿进我家的,有血纸,他不敢,他不着兴起二心啊,他光身连鸟二人,没带一分钱到我家来,他不能忘本啊,你说呢?老贵明说,不着兴,不着兴。她在心里说,你真不知情吗,长山摸的人就是你家桃红啊!你家里专门出这种货,桃红在学她妈妈的好样子呢!总有一天把你们两个老不死的丢下来跑掉!

虽然跟老贵明没有说到名堂,但她走了以后,老贵明是会想到她的话里的意思的,要不然她凭白无故的跑到他们那里说这些话做甚的?就是把话说把他们听的,聋子老妈妈虽然听不见,在一旁也能知觉到七八分来的!回到家里,她关了大门,指着一边说,那里是甚的?趁着小国宝把头掉过去找看的时候,她用针狠心的在小国宝手指头上一戳,小国宝惊哭起来,她就用草纸给他揩了血,说,啊呀,去!去!哪里来的野蜜蜂儿锥了我家小宝宝了?又把小国宝的指头放在嘴里含着,小国宝才被哄住了,后来也忘掉、不疼了。她把小国宝哄睡了觉,把这张血纸摆在老万财的骨灰袋子面前,说,老万财,这是你孙子的血纸,你看好了,我烧把你收啊。她就把那血纸烧化了。本来藏在老万财身上的长山的血纸,被长山偷掉、毁掉了,这下子她做了弥补,这张血纸到阴间里也应当能算是有后的证明吧。着兴老万财因为没有血纸,被阎王老爷锁起来等着发配呢,现在孙子的血纸到了,阎王老爷就放老万财得过身了。

老杏鸾把她做的这个极秘密的事情,悄悄声的来问,说,海波妈妈,你说这可有用呢?妈妈宽她的心,说,有用,有用,有用。

老杏鸾还说了许多的情况,说长山天天晚上都到好晚才归家,不晓得在哪里玩,还不是跟桃红在野田里打滚?把她肚子弄大了才好呢,让她现了相,看她哪有脸见人?临了还不是去死?她一个人就要拆散两家,她是订过亲的,她倒忘了吗?人家那边咋能放她过身?我跟我家兰香子说了,你不要怕他,也不要自己想不开,看着吧,等着看她的好下场。

听到这里,她心里一惊,想起桂香讲的那个红菱的事情,好像就要在桃红身上重演似的。她原是想过,啥时候把这真实的故事讲把桃红听听,但到现在也不曾有机会,看样子有机会要早点说把桃红听,也算是给她打个预防针吧。

爹爹听到这里,说,做姑娘,做姑娘,大姑娘在家里有一个“做”字呢,要做得正,做得对,做得好,做个好姑娘。我家几个姑娘,就不曾有一个在外头有这样坏自己名誉的事情,一句闲话也不曾让人说。不管家里有甚困难,也不能拿自己一生一世的名誉不当回事啊。

妈妈说,好了,小英子,都告诉你了,不早了,你好去睡觉了。

她竟然一个人不敢走出去了,因为刚才听到老杏鸾烧小国宝的血纸给老万财的事,心里感到屋子外面阴森森的。她说,妈妈,外面黑,我怕,你送我一下。妈妈送她到了桂香这边,对她说,睡觉的时候心里不要瞎想,只要心里面清爽,啥都没有、啥都不怕。

可是她躺到铺上仍想着桃红的事,她多么想立即就去找桃红谈谈,劝她跟长山断掉,因为她和长山不能就这样做一对,这哪是长久之计呢?如果只是因为田里需要劳力,或者因为喜欢长山这样的男人,就这样马马虎虎随随便便的,就不想想会有啥后果吗?从长山的角度,他不喜欢他现在的家,兰香子确实是比桃红差远了,可是难道能从这个家里跳到桃红那个家里去吗?那要面临多少复杂的事情?社会是不会赞成的,他们两个将是人们背后看不起和当面指责的对象,所以他们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长山大白天的去帮助桃红收麦,这已经很胆大了,桃红也像是不顾一切的了。心里这样为桃红着急了一阵之后,接着又感到桃红长山两个人一定有了商量,不怕事情挑明。她忽然想起大姐三姐谈起的大姐夫爹爹的往事来,大姐夫的爹爹不就是从前的一个老长山吗?他丢开自己的家,进了人家的屋,而且自己的家就在同一个庄上同一个生产队里,可是他心安理得,甚都不在乎,照样过日子,也没人管,他实际上是有了两个家,一头是温暖地过着的,一头是冷落在一边的。那个把自己不中意的男人赶出去,把大姐夫的爹爹接家去的女人,不就是一个不顾一切的老桃红吗?眼前这个小桃红还是个大姑娘,但要把别人的男人抢到自己屋里来,这心思,这做法,跟那个女人是一模一样的。这样一想,也就失去了跟桃红谈一谈的信心,因为一切都是不奇怪、能做得出、也能做得到的了。长山心狠,桃红也心狠,老实无能的兰香子哪里狠得过这两个狠人呢?兰香子是只有受苦受委屈了,但自己各方面比不过桃红,又有甚办法呢?如果桃红抱了这样敢做敢当的决心,是不会得像红菱那样去寻死的。她不晓得自己为甚这样替桃红焦虑,桃红自己倒没有这样,桃红自己对这一切满不在乎、像是胸有成竹的。但总之,她觉得桃红这样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然而却是阻止不了。她在心里给自己肯定了这一无可奈何的看法,而后就迷糊睡去,睡着了。

她半夜醒来,也不晓得时间,想到要上场脱粒,马上就坐了起来,屋里的夜色微亮中看到床上护着小留留睡的不是桂香,而是妈妈。她明白她是睡过头了,没听到闹钟响,桂香醒来后没有叫醒她,去叫妈妈过来,她一个人上场去了。她赶紧悄悄的起来,出了门,手伸在门缝里把大凳抵好,就到场上去,耳朵里听到了场上小老虎脱粒机“呜呜”的响。急急地走过了老万财的家才想到走过了,心里倒吓得哆嗦了一下,脚下就跑了起来。

场上竖起的两根竹竿上挂着大灯泡,灯光下人影忙乱,前面脱粒好了的人家仍在场上打扫,正在脱粒的就是她家了。她看到她家那里不是桂香一人,还有一个人在忙,桂香扎着头巾,那个人戴着草帽,一看,竟然是爹爹。她把头巾扎上,到那里就捧起麦把去脱粒。她说,爹爹,你家去睡觉吧。桂香也过来说,爹爹,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家去吧。爹爹拎起地上的小柴油桶,说,空桶子我带家去了,你们安全第一啊,不着急,慢慢弄。她们说,晓得。爹爹就家去了,消失在灯光范围外边的黑夜中。她和桂香就专心致志的脱粒。号称“小老虎”的脱粒机很听话地按她们的心意,吞进解开草腰子之后松散开来的麦把,“呜”的一声,瀑布似的向前吐出麦草和打下来的麦子。

从她小时候到现在,十年的时间吧,她亲眼看到脱粒的改进。从前脱粒是人工掼把,两手举起麦把来,把麦头子往石磙子或者树木打造的架子上用力打下去,这就脱粒了,叫做“掼把”,稻子脱粒也一样。都说,一天掼下来,膀臂和腰就硬得不能动了,腿子也站酸了。想想光是把收割下来的庄稼最后收到手,就有这么的难,做农民真是苦极了。后来是脚踏滚桶,算是新发明了,上面满是大铁齿,脚踏着,让滚桶滚动着,手拿紧了麦子接触上去,就脱粒了。但脚踏的速度不快,也不均匀,人要又有力气又有巧劲,又要用手又要用脚,不灵巧的人也出过事的。再以后是给脚踏滚桶装上机器,用不着脚踏它了,自动地飞快地滚着,人两手抓着一把麦子往上接触,麦子就被脱粒了。用滚桶时,两手是要紧紧抓住麦把子不丢的,等上面打干净了,手上只剩下麦草,这时候把草丢掉,重抓一把麦来脱粒。但人的前面没有保护,假如大意一下往前扑倒在滚桶上,那就不是受轻伤的问题了,着兴也能送命。再以后才有了这个“小老虎”,真正称得上是脱粒机,其实就是把滚桶做小些,并且装在铁皮壳子里,只留着进口与出口,将麦把子松开,让“小老虎”吃进去,转上一圈麦草就飞出来,这一圈转得飞快,发出“呜”的一声,麦子就脱粒了。当然,送进去的麦把不能太多,太多就塞住了。所以大家很快就有了经验,一个麦把解开来,是逐渐往里喂的,不是一下子全喂进去。塞住就麻烦了,要请机工来停了机,把小老虎里面清理一下。使用“小老虎”只要小心些,不慌不忙,很安全的。“小老虎”的声音很大,但只好忍受。也有人瞌睡了糊涂了或者头被声音震昏了,手拿着麦把喂进去时松手不及,连自己的两个膀子也带着跟了进去,这就要出大事了,但这样的情况也只是听说,干活时千万要小心就是了。总之,庄稼到手,从收割到脱粒,都很麻烦,所谓联合收割机,从田里开过去,就收割了、脱粒了,只是传说,还没见过。

机工夏文汉走过来用手电筒照着,看看柴油机脱粒机运转正常,就走到一边去坐下来歇歇,而且在麦草上躺了下来,用草帽遮住脸睡觉了。他要这样负责一夜,要连续几夜陪着每一家把麦子脱下来,这是他最辛苦的时候。他是夏文山的叔伯弟兄,负责机器,这柴油机就是从拖拉机上卸下来运到场上用的,这都是他的事。机耕、打水这些事,也都是他做。为哪家服务过,都有记录,到时结账。虽然分田到户了,生产队也改称村民小组了,但机器这些东西不好拆开来分,就由个人承包负责。有意思的是,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牛,专门给单独做了小场的农户打碾,就是不用脱粒机,而是把麦或稻平铺在场上,让牛拉着石碾子在上面反复碾压,把粮食收到手,那有牛的人自然就是用牛的人,他和他的牛当然是要收费的,但不比用机器贵,而且机器难去的地方,他和他的牛是能去的,他的生意倒也不错。农忙的田野上出现这样一种古老的风景,看着很有诗意。

兰香子家的场和她家的相邻,她和桂香脱粒快要结束时,兰香子和长山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黑暗中走进场上的灯光里,一个扎着头巾,一个戴着草帽,长山手里拎着一个小柴油桶。兰香子来了就拿起草叉帮助她们划草,她大声问候说,来啦?兰香子朝她点了一下头。长山放下手上的东西,就睡到夏文山旁边去,像是要抓紧再睡一会儿,这么强的男子汉,也不是铁打的呀。

兰香子这个家庭还没有破裂,种田、过日子还维持着,但长山跟桃红的事情看来一定是真的了,那么长山是咋打算的呢?看他这样不慌不忙的样子,好像心里面有他的计划。他就不怕别人议论,丢下家里收麦的事情,去跟桃红一起收麦,等那边做好了,才到这边来,好像根本就不怕别人问他,也根本不怕老杏鸾和兰香子说他。估计兰香子根本不敢问长山,只有老杏鸾去跟桃红的爹爹说了些话,但也不曾好明说,也不知桃红爹爹有没有听得出话里的话来,估计即使听出点儿来也不敢跟桃红说。看样子长山跟桃红不是随随便便好一下就算了,他们是分不开的了。说老实话,他们两个确实是配,而兰香子跟长山不配。桃红跟长山两个不光是外表上配,性情和脑筋上也配,要真配起来,好像做甚事都能成、甚都限制不了他们。可是天老爷偏让他们没有原配到一起。长山从河这边走到河那边去,好像是必然的,谁叫桃红的家正好就在河对过呢,桃红在河那边拿眼睛勾着他、拿身影姿态迷着他呢。这一切想来都是很自然的,不是不可理解的。可是兰香子咋办?这边的家庭咋办?如果长山是招女婿到桃红家去的,那就好了,但天老爷偏偏没有这样安排,惹出这样大的矛盾的事来了……。

她多么想好心地就这一切去问长山,去同长山交谈交谈、讨论讨论,可是这咋可能呢?像这样的情况就只有眼睛里看到、嘴上却不能随便的开口,更何况去同当事人讨论?世上有甚办法能解决这样的矛盾?想来想去,就只有自由恋爱双方自愿,就像金粉跟二瘌子这样,那后来就应当没有话说了,即使后来有啥话说,对以前咋就好起来,自己也总要担有一半的责任,不可能像长山这样似的,自己好像可以全不负责任。

她拿眼睛看看正在帮她家划草的兰香子,心里面多么的同情和可怜她,好像预料到她以后的日子会很难捱,比现在还要难,因为属于她的男人已经在她眼前属于别的一个女人了,那个女人各方面确实都比她好,而且还是一个未婚的、又有初中毕业文化的姑娘。兰香子虽然不愿意在自己身上竟然发生这样糟心的事情,但她无力阻止,是只有甘拜下风的了。她可以闹,可以要求群众和公家为她主持公道,但要咋样闹才闹得胜呢?她闹得动吗?就算闹胜了,能把长山的心闹得来吗?能让长山跟桃红断吗?这是看不到希望的。况且,她晓得,闹不出好结果,长山有他要求离婚的权利,他有两条腿,可以跑到外面去,他带上桃红一起离开,天下大呢,你能有甚办法到他?这样的事情在乡下原来就有。兰香子忍气吞声也许还能让长山表面上仍然留在这个家里,如果闹破了脸,那就连这个表面也会失去。看来这就是摆在兰香子面前的现实。老杏鸾老了,闹不动了,闹得动也不能靠闹就有用,这原是很特殊、很特殊的事情啊。

一直到她和桂香忙好自家场上的事情,打下的麦子堆了起来,麦草也归拢到一边去,她都无法去想别的事情,只是想着长山、桃红、兰香子这三个人,为他们着想该咋样办才算好?有无万全之策?而长山就在旁边,即使不看他,心里也晓得他的存在。她甚至觉得长山也特别感受到她的存在,因为她是桃红的同学和好朋友,会认为她虽没说话,却是晓得他们、同情他们、支持他们的,至少,也会对他们有所理解,不至于像一般人那样把他们看得很不对,因为她也是一个初中毕业生,是有点文化知识的呀。是的,她未见得应当劝说他们,长山和桃红走到一起确实也是有他们的合理性的,假如不存在兰香子,长山跟桃红岂不是很不错的一对人?人们赞美和向往的“般配”二字,不就是这样的吗?对于农村里两个种地的青年农民,这不就是最好最理想的事情吗?“牛郎织女”、“田螺姑娘”(她只晓得这两个故事)说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兰香子的小小的可怜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动,假如兰香子是像金粉这样喳吧喳吧而且有点不讲理,她会一点也不同情她的,但是兰香子是这样不会说话,是这样只晓得闷起头来干活,是这样不会抗争只会死受的样子。兰香子确实决不是强者,既无力去争取自己的胜利,也无力决不在乎自己的失败,是只有以泪洗面的了,当长山一旦公然离开她这个家,而跟桃红结合在一起,她的痛苦更是可想而知并且依然无可奈何。兰香子真让她同情,虽然她已经晓得,这同情是没有用的,是改变不了这可怕的现实的,并且,这可怕的现实在长山和桃红的那一面竟然还有着它的某种合理性,挟带一股子绝不屈服的邪劲,要冲决一切的压力和阻挡,不在乎所有的鄙视和非议,是很顽强、很无情的,决无退却和放弃的可能。兰香子这个从外表到内心都很柔弱的人,将要怎样才能在眼前和不久将来的可怕现实面前好好地活下去?还活得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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