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们玩能不能也带我一个。”左冬寒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向左星银,他被学校里最有势力的男生们在包围在乒乓球石泥台上。
“在生物实验室待一晚,如果你做到了的话,我就收下你!”左星银蹲在草场的乒乓球台上,一手垂拉,取过下面众人所点燃的一只香烟,然后居高临下地对左冬寒讲。虽然午间操的时间,但学校里的男女生都不敢靠近这里而躲避的远远的。
“那我今天下午就去。三哥你回班级告诉我姐一声,我今天住同学家里。”左冬寒笑嘻嘻地露出小虎牙,欢快地跑回自己班级的队伍里。
“喂,银,你不会真收下这小不点吧。”一人不满道。
“怎么可能,他胆子太小,一只毛虫都吓得半死。”他望了望湛蓝晴朗的天空,他记得十二那年,左冬寒拉着她来一起到一家长满了荒草的废弃房基上玩耍,左冬寒曾提议玩皇上吉祥的游戏,他恳求左星银当皇上,逼迫左秋明当皇后,提倡自己当将军,结果左秋明上前来二话不说把自己从高处推了下去。而又想起去年冬天,他曾经诱骗她弟弟躲在影剧院角落的木箱中第一次抽烟的事情,那次她可是差点把他揍得埋进雪里冻死,而左冬寒也被她打的满头是包。
一声悠扬的音乐响起,校长和教室们纷纷走向操场。左星银把未燃完一半的烟远撇进身侧的小花坛,“练操了,散了吧。”他走向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
放学后,冬寒跑去男厕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的时候,他便跑出来,偷偷从窗户处溜进生物实验室。
却不想遇上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左冬寒在实验桌子上摞叠的椅子上,而淹过实验桌椅的雨水中正浮浮沉沉着一些装有动物标本的瓶子罐子。
“你怎么在这里?”秋明抹着脸上的水,将湿乱的银灰长发撸向脑后,望着萎缩成一团的左冬寒,他抬起深埋在膝盖里的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底下露出一颗脑袋的姐姐。她头顶着几根泥草,头发散乱,满脸是泥。
“我,本来想让三哥……”左冬寒带着哭味的声音断断续续。
“好了,别说了,跟我回家。”虽然在河道里被卷入河底,好在河墙上有一些排水口,她从排水口钻出来正是离右岸下的学校不太远。她本想着先去汉族一排长教室,然后去朝鲜族的一排长教室,最后才去处于中间的校长室实验室劳动室计算机室的长房子。但水把她冲得离长房子最近,她从雨水冲破的门窗便进来了,正好看到了摞高的桌椅,和一个人影。
她叫弟弟下来,伸手接着他。秋明推着弟弟游走的时候,顺手把两只罐子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一只罐子里装着长着三条腿的活青蛙,一只罐子里装的是一只长着一只腿的死小鸡,这两者罐子是从一个架子上落下的,挨的比较近也十分显眼,那是秋明特别肖想的两个研究对象。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难游,两个人游出校门的时候被水冲的都有些神志不清,好在赶来的父亲将二人寻见。
这一年洪水来临的时刻,他害她差点失去了最爱的弟弟。而之后,他却又将她最爱的英华驱逐出她那狭窄的世界。
“喂,你快消失吧!因为她讨厌你了!”左星银拉着她的垂落的手臂,左秋明低着头她没有勇气再望向那个浑身是伤的黑发少年,少年在古树下,风打着旋儿,落叶飘悠悠而下。
他一直等在树下,一直望着那半棵乌黑的枝桠。他没有等到父亲的亡魂归来,没有等到被强行带走的温柔却懦弱的母亲。他转过背影,看着在左星银身后的左秋明,轻轻开口,言语却如同定判罪犯死刑一般:“你不要再来了。我的信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又对左星银说:“我和她毫无关系,请你们不要再来这里,打扰我们一家的生活了。”
“那最好是这样。”左星银拽着身后的人,然后身后的人起初明明来的时候不愿意挪步,而现在走又不愿意挪步。他有些无奈和难过,他看着和他一样变得银色发和眼的左秋明,然后背起一动不动的她开始走远,远离了那个三年来让她心心念念不愿割舍的地方。
左秋明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轻轻问:“是不是我的变化,给他们一家带来了噩运连连?”他摇了摇头。
“是不是我变得丑恶了,他们便也像所有人讨厌苍人一样了?”他还是摇了摇头。
“是不是你对我做的事,让他觉得我变得肮脏。”这次左星银却无法摇头了,因为他素来坚硬的心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十分痛楚。是啊,因为正是因为他,她才会被感染。而许多人并不知情,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或许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他心里对着她,默默诉说着:这是我欠你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找不到可以成为我唯一的东西了。只有这样破坏你,我才能把你变成我的唯一,而对于你来讲,我也会是你的唯一,只不过我是爱你,你是恨我。但都已无所谓了,因为我太需要一个人,太需要你了。
“他恨我了。”秋明说完这一两句话就伏在他的后背上睡着了。苍人的身体是十分虚弱的,患病严重的人甚至无法正常行走。但左星银知道,她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去面对左春溪和左燃双方家庭所发生的一系列的变故。他摸了摸窝在他颈项内她冰凉的脸颊,没有眼泪的悲伤是因为悲伤已经让人无法流泪了吧,那么从今以后我们两个人便是爱的彼此的唯一了。
家里的这件事暂时平息了下来,左秋明将照片拂去灰尘,立于二楼的一扇窗前。自左星银离去后,天便阴沉下来,天边的乌云从山岭的边缘出越溢越多,正向着村庄侵袭而来,秋明望着街对角的供销社,口中喃喃自语:“你又在玩什么可笑的游戏?!”她抓紧胸口,感觉着心所空缺的那一块,好像左星银所说的话让她又重温了即将要失去重要东西的预感,那不是她欠他的,而且他又要夺去她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