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等人很憋屈,浩浩荡荡一行人,没有查清事情真相也就算了,偏偏还弄丢了一个伙计。然后就灰溜溜地逃了回来。
事情看似无解,如果艾青没有感知到那消逝的风的话。
某办公室。艾青,所长宁志龙,副所长温润中。
“宁所长,温副所长,你们对那大楼知道多少?”艾青沏着茶,缓缓开口,有氤氲雾气飘起。
宁志龙看了一眼温润中,倒是开口,“我是外地人,对这些倒是不大了解。老温,你不是小镇本地人么,说说看。”
温润中也是显得为难,“话是这样说,但这里以前就是块‘飞地’,政府大楼在这里呢,一般人哪敢靠近,更别说建楼了,如果不是市里的关系,那影院也轮不到这里吧。怎么,别说还是历史遗留问题。”
茶正好,艾青已是显得淡然,“那地方的古怪你我都清楚,但真的是因为大火烧死人才出事的么,我看不见得吧。”
紧了紧身子,宁志龙倒是探前,“哦,倒要听听。“温润中也是紧张起来。
“凡事总得有个来由。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总不能是无来由的吧。我可不认为是什么死者的冤魂作祟。事件的起源,不是被烧死的人,而是那场无来由的大火。那火怎么起来的,这才是关键。“
温润中思索,手搓揉着,就是少了根烟,乏了些滋味,“倒也对,那火才是关键。从地下一直烧上四楼,愣是没法阻挡,更是熄灭不得,实在是太夸张了。“
放下茶盏,艾青加强了语气,“对,就是从地下烧上来的,但那地下,就一定是一楼了么?“眼里已是闪着精光。
宁志龙和温润中对视,倒是不解了。
“地下室,或者是曾经的地下层。我怀疑,那一楼底下,还有间隙。“
这一消息倒是惊人,两人也顾不得讲究,“什么情况?“
“大伙走过一楼时,地板的声音不对,还有,地面上完全没有问题,除了地下,还能是哪里?”此时的艾青,倒是意气风发。
温润中已是坐不住了,这猜测,可是惊人,但也真是一个说法,除了地下,还有哪里,“不行,我得叫人去看看地基,无论如何,那地,都得勘察一遍。”
而宁志龙也是不甘示弱,说着去找当年建设的知情人,无论是不是地下的问题,总得了解个究竟。
此时的二人,已是没有半点怠慢,不仅是因为身份,更是因为艾青这份能力。市里的家伙,就是厉害。此时的地方,多得是干部对上级的迷信,能力,自是归咎于出身。就想地方官员总是以为省城,帝都的人儿多么厉害一般,其实,也就那样,说不得,还比不上地方,更别说交通环境和居住条件了,那叫一个糟。
如果可以,艾青还真是不想在那些地方呆着,公车,出租车,私家车,地铁,好端端的一个出行,愣是整得麻烦。
对于二人的积极,艾青倒是不介意,或者说赞赏的很,这事情,还是越早解决,越好,伤得人多了,天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至于能力,无论是感知到那怪风的去向,还是在那一个人的小镇的记忆,都明明白白表明,这焦楼有着地下层。
毕竟,当年的艾青,可是和几个小伙伴潜下去玩耍过的,那里全是,全是——
还有,那里的一些杂物,当时只是觉得兴奋,甚至因此说着关于梦想的话,现在想来,也是和现在的处境联系了起来。
先前倒是大意了,满脑子的死者怨念幻想,已是偏颇了方向。在一个人的小镇里,前一次打开门是那冤魂的一眼,实在是给了艾青太深刻的印象,那种寒意,怕是多少个夜里都被惊醒吧。
焦楼外,温润中和着几个手下人沿着大楼的地基观察,吃水线,水流痕,还有砂石凝聚度,都是重点。透过观察水文情况,可以判断地层情况。
小镇位于南方亚热带地区,有着太多典型的南派建筑,虽说随着共和国的建设大潮,已是有着消亡,但底子还是有的。
茅屋,泥屋,骑楼,鼓楼,大院,水阁,钟楼,竹楼,碉堡,山塔,传统的,现代的,西方的,英式的,德式的,日式的,东南亚的,半中半洋的,这些形容词或许不够准确,但也正正说明了情况的复杂。从乡村到街道,穿插着太多风格,市里几度要重新规划,终究是无果。除了那庞大的规模,还有的就是历史遗留问题。
一些特殊年代强行征收建设公共设施的地块,一些特殊年代为了完成生产任务,乡里干部暗地抵押,用来换取化肥的地块,一些冤死人物的住处,还有地方乡党的宗族祠。
对于小镇的历史名人,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的,都是不愿多谈。百年巨变,跨越三个朝代,小镇里走出多少人物,却是没一个回来。倒不是说全都没出息,没脸面回家。
有的人实在是太有出息了,结果,更不能回家,只能是每年暗地低调地托人扫墓,或是了解乡里情况。清明,重阳,宗族祠,都是热闹得很。
你能想象共和国将军的列墓和那民国将军的列墓一山隔两面么,葬着的除了本人,还有当初跟随的手下。每年扫墓,两家人若是见了面,也是够精彩。至于迁移的事,没人敢说,你叫谁迁走,共和国的?人家的门生知道,立马整死你啊,再说,现在是共和国的时代,你不动民国的,反而动自己人,你什么想法。民国的?人家当年可是真真带兵在这里硬拼过鬼子的,你这一镇,多少人受过恩惠,人走茶凉是不是。好啊,你迁啊,这头你动了土,另一边怕是砸了你家坟。
至于东南亚和国外的,那就不说了。不好说。
“头,这地下,还真有蹊跷。”一黑哥们倒是直接,显然是温润中的心腹。也对,这种事情,不让心腹和自己动手,哪能靠别人。
“再看。”温润中倒是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大楼门口,几人也是不敢再进。
吐了口唾沫,温润中叫了句,“动手。”
那黑哥们旁边一小伙已是提起了尖铁棍,一个下砸,正中那地板,反弹,倒是经验丰富,直接接住了铁棍,还缓了一下冲击力,手上还套着皮手套,倒是准备的很。
再砸击了几个不同位置,那些敲击声都是清脆,和实地的反应完全不同,自是瞒不过温润中这种老警官。
这大楼下面,显然是另有蹊跷。
宁志龙手段更为厉害,所以他一个外乡人是所长,而有着乡党势力帮扶的温润中只能是个副职。
因为这起事件的牵扯,镇人大的那些家伙都是能避就避,甚至不惜请那荒唐假,什么理由都有。都没几年工作,只等着退休了,哪还管得着这些,若是因为多事晚节不保,那就屈辱了。
宁志龙可不管那么多,本地人大里,他可是有着“好朋友”的,遇到问题,自是应该求助,好朋友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么。
一瓶酒,几根烟,想要的消息就到手了。
“那大楼本身建着就不合适。那里原来就是菜园子,靠着那渠水。后来凭关系拿到那地,建设的时候也是不太顺。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地下渗水之类的,市里的那些专家都弄不好这事。然后就请了那八字佬指点。好不容易建好,哪里想到会有今日。真是世事无常啊。“
“对,就是那跛脚佬,净会骗钱,还专门骗妇孺。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他作得坏事,最后把他抓起来,整上一顿狠狠的,叫他整天弄这些封建迷信。“
得到了相关信息,至于那些明显就是醉话的,宁志龙可不会惹那些破事。怕是被那跛脚佬骗了的,除了妇孺,还有老头吧。倒是可怜啊。
“给我通知你们大队长,对,给我把那算命的请来镇政府作客,客气些,但一定要带到。速度。好,就这样。”
任务完成,接下里就是报告给特派员听了,我办事,你放心。宁志龙倒是自信,凭着这工作能力,正好给市里一个好印象。镇上出了这么个乱子,日后怕是要调整了,说是调查事故,更多的怕是考察干部吧。就温润中那能力,这辈子都只能是在他老家混,哪能出头。
读田村,跛脚七,跛七。
几代都是先天跛脚,又是一脉单传,都用这么一个名字,还是吃风水这一行饭,倒是稀奇。偏偏一代不如一代,祖父那一辈是七爷,爷爷那一辈是七叔,父亲那一辈是七先生,到了跛七这一辈,更是沦为了跛脚七,或者跛七。传家的风水术也是沦落到靠算命吃饭的地步,就这样还被说是骗子。
这般的家世奔颓,除了后代的不争气,更多的是大时代背景的变化。反清,抗日,解放;帝朝,民国,共和国。历史的浩浩大势,太祖的万里河山一片红,涤荡天下风水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毁去多少传承。一家及至一地的风水运数,哪里还庇佑得一时的安宁。
这些事,艾青可不敢忘却,要知道,自个儿的本家,不也是因此分家国内外么,甚至有的还不得不改名换姓。
便是落在这小镇的一脉,不也在民国和共和国的恩怨交织中断了传承。
白浪堤头布得八骏图,河沙摊上点得腾龙穴。小镇族里近代最辉煌的一刻,扶龙庭,八骏连襟尽得半壁南国。可惜,偏偏遇到的,是扶不起的蒋公,敌对的是太祖啊。湘江茅山道人的一叶扁舟,却是断了两家传承。
族谱里记载的那些人物,那一场斗法,现在看来,还真是可能有的呢。不可名状物有了,算命佬,风水先生也有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再是夸张的族谱,也是可能的,不是么。
也不知今后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那一个时代的人杰。
那个时代,谁又负了谁。命格,风水,哪算得清。
艾青所经历的,只是老家乡里,新世纪前年年洪水,当年的白浪堤,河沙摊,全成了催命符,越是发展,越是贫穷。一水起淹得十里八乡,年年都有军队布防救援。长江大水的那一年,更是捅破了天,整个大堤大大几百米全线崩塌,镇政府都被淹没了一层,那脸皮丢尽了。冲锋舟,直升机,大卡车市里的火车站也是被占用,甚至各路人马陆续赶到,幸存的街上,也还是就地睡着的人。
那一夜,灯火明。
记忆里,爷爷的形象,只有观望水的一句话,“坐高处,望霜天,好风光啊。”连面容都忘了,也没一张照片。或许,记住那话,还是因为那情景,怪是吓人吧。
艾青念叨着这些话。嘿,想那么多干嘛,就自个的本事,便是遇到了那些事,也是得抱头走,倒是丢了自家颜面。
再说,当务之急,还是麻烦来着。
跛七么,那块地的开建,请得就是他作的风水。倒是奇怪,明明是算命的,居然这么神勇,明知那地有问题,还敢帮人作风水,就不怕出事了被人打断另一条腿么。倒是要见上一面,希望他能给我些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