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晚。
昏黄的灯光下聚集几只优雅飞舞的蜻蜓,原本盘踞灯光下的是一堆弱小的飞虫,由于潮湿的空气它们无法飞得更高,结果就这样成为了强者的腹中餐,食物链是大自然的一个最基本链条,这是无法被任何力量所左右的。
没多久,被蒸笼闷了一天的坤州终于得以接受一次畅快淋漓的大雨,徙游河水位上涨,几乎漫过燕子堤,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两岸居民防不胜防,纷纷将自己的埋愿混杂在雨声里。
大雨磅礴,漫过他的鞋,不久雨水就打湿了他的整条裤子,他却仍然抱着手中的大包,一边问着路,一边寻找着那条冷巷。
大雨逐渐在地面汇聚成溪流,水流声传遍整个‘解梦’,包括铺子的后院。
“笃,笃,笃”
原本已经打烊的店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这让姬菵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本正在柜台前收拾客人留下的烟头剩茶的他,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
“笃,笃,笃”
的确是敲门声,还是从前门传来的。
重新解开老式木门的门栓,被雨淋湿的身影出现在门内渗出的余光下。
“你是……”
“你是姬大师对吧。”
眼前的身影特意又迅速退出几步,不顾外面的大雨,伸抬着头望着铺子的招牌,点头确认了一下又开始走到门口。
“你是姬菵姬大师对吧?”
“我是,你请进吧。”
姬菵在这个时段接客,不过出于同情,在这样一个大雨天,他不愿让客人留在外面。
更何况这个客人独身,还没有车。
‘解梦’里面灯光终于将这位看似年过六旬的老人包裹在自己的光线下,老人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褶子舒缓了些,如释负重般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花白的头发上渗出的水珠正一滴一滴地钻进他的脖子里。
他一边小心的从自己包里翻找着东西,一边用一口西南官话说:
“我是慕名而来,我姓王,叫王运江,最近也是遇到一个麻烦的问题,幸得一个姑娘点拨,特地来找你,这是一点手礼,还请笑纳。”
那是一叠钞票,由一张牛皮纸包着,足足两厘米厚,王运江将那叠钱放倒柜台上双手紧紧压着。
“那位姑娘说你一般不随便接活,但是她说我只要说了她的名字,你就知道了。”
“哦?他是谁?”姬菵似有兴趣的问。
“她叫仇蛟。”
天空划过一道光,掩盖了铺子的光线,随后是闷响的雷声,雷声突然,却带着点喜庆。
“那……你想知道什么?你的梦?别人的梦?还是你想做怎样的梦。”
姬菵冷静的问。
王运江的双手依旧压在那厚厚的钞票上,小声说道:
“我想让你帮我救个人,他被迷住了。”
姬菵疑惑的盯着王运江,等待他把话说完。
“我有个朋友,上次我们一起去运一件东西到贵地,中途出了一场事故,回去以后他就不行了,现在正睡在医院的床上,怎样都醒不来。”
姬菵看了看他压紧钱的双手,问:
“那人是你什么人?仅仅是朋友么?”
王运江迟疑一会,一字一句的说:
“因为我这条老命,就是他救下的。”
“那你把整个事情给我说一下,姬某愿闻其详。”
王运江沉默一会,开始说起他与那个人的故事。
王运江本住在西南的一个小镇里,这个小镇靠近YN,被一片丘陵地带包围,由于周围连绵的群山很像龙的背脊,但是却看不见龙头,故名龙尾岭,而这个小镇也因此得名龙尾镇。
王运江本是这个镇上电力公司的保安。
其实说是电力公司,却仅仅就是一个不足八人的小单位,这个单位主要职责就是每月收取镇上居民的电费。
由于镇里居民一般为一些少数民族,物质条件十分落后,当地人拒绝当地政府援助,从建国初就一直矛盾不断,后来几经改革,终于说动当地少数民族进行乔迁,然后政府会动用人力物力将这片“蛮夷之地”打造成一个著名的旅游风景区。
打造成旅游风景区不仅要解决当地居民的住房问题,还要解决当地人自古的信仰问题,于是问题又来了:
在龙尾镇的一个小祠堂内,有一棵近百年的梧桐,这个梧桐树的树干要三个成年人手牵手才能勉强包围住,树叶上枝繁叶茂,栖息不少鸟类生灵,被镇上的人供为“树神”。
可是整改工程队来调研的时候,觉得这个树长在这个位置实在碍事,扬言说要砍掉这棵树,引起了当地人的强烈不满和反抗,于是整改项目一拖再拖,整个工程停滞不前。
后来工程队的派出代表和当地人交涉,说这棵树他们不会砍掉,而是要将它运往他地,让这棵百年老树继续生长。
龙尾镇的人思想单纯,想着即使这棵守护自己的树不在身边,如果能继续健康生长,日后也能好好的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子孙,便接受了工程队的提议。
于是那颗大树在当地人雪亮的目光下被连根拔起,送上了一个巨型的卡车上,并由两名卡车司机护送到江南。
王运江因为手持A照,于是自然而然成为了其中一位司机,另外一位,叫陈顺达。
陈顺达是个退伍军人,在他人眼中本是个不肖子,读书不行,爱好也没有,家里人为了其前途特意烧了十万给当地部队,让他们收了这个新兵,退伍后因为沾了父母的荣光,陈顺达顺利进入了市里的电力公司的车工,可就在三年前,因为得罪领导被下放到这个偏僻小镇。
因为是下放,自然受到单位排挤,再加上自己本就是车工,所以这趟辛苦的差事,也就自然躲不过了。
“这一路凶险啊!”
王运江回忆着说,双手还是不肯离开那叠钞票。
“我们在公路上行驶了差不多半个月,一路上那小子都不爱说话,但是好几次危险都被他说准了。”
说道这里老人神色紧张,皱着眉头回忆着。
王运江不喜欢这个后生,感觉这个后生也不喜欢自己,一路上两人轮流开车,王运江开早班,陈顺达开晚班,两人的共同目的就是早日将这个麻烦的大树送到目的地。
起初,两人的交流仅仅就是在交班或者吃饭的时候才有。
“好了,我的时间到了,换我休息。”
“好了,天亮了,换你了。”
“好了,休息站到了,买点吃的,油还能撑到下一个加油站。”
“好了,我们停一下,在这里吃个东西。”
“好了,我需要上个厕所。”
……
在卡车行驶的第三个白天,日上三竿时,本在副驾驶上睡着的陈顺达突然惊醒了,那时候他们的车还跟在一辆油罐车的后面的30米的位置。
“停下来!”
陈顺达不顾王运江的反对,自己就把脚伸过去踩了刹车,王运江以为陈顺达没睡醒,正想好好的教训他的冒失,但在不久以后,不远处就传来了响彻云霄的爆炸声,以及比日光还要刺眼的火光,它们将王运江吓个半死。
“那辆油罐车就在离我们大概50米的位置爆炸了,驾驶员的尸体都碎了,如果我们离那车再近那么一点……”
王运江似乎还没忘记之前那惊险的场面,瞪着眼睛不停的摇着头。
“这还只是其中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