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的中军大帐灯火彻夜通明,探马如梭,军令声声,大战之前一片紧张忙碌的的景象。
尽管甘茂、樗里疾、庸芮和乐毅四人都顺利的完成了携带重金分化楚、齐、燕三国的任务,但这并没有让司马错感到过多的兴奋。他早就料到凭借那几人的才能肯定成功的说动三国的国君,这三国的国君楚怀王优柔寡断,齐宣王令利智昏,子之狂妄自大,在他看来都是昏君,四个聪明人对付三个昏君,结果早就在司马错的意料之中。
每一次置身大军之中,司马错都分外振作,他伏在案上如饥似渴的观察着六国大军运行的每一个环节,并命令斥候营每隔三个时辰便探马来报。虽然成功分化楚、齐、燕三国后,六国大军的实力大减,但是面对老对手中原三晋——赵、魏、韩三国,司马错依然觉得这三国联合起来的盟军实力不可小觑。
司马错在隆冬时节就已经将秦国的兵力秘密的部署稳妥,他将秦军分为五支:西部大散关与陈仓要塞留守一万大军,东南武关留守一万,这一万全部是步兵;蓝田大营驻扎四万,全部都是精锐铁骑;其余十四万大军分为三支:第一支主力大军十万,步骑混编,全部开出函谷关扎营;第二支步骑混编两万,秘密开进崤山东南部河谷扎营;第三支两万,全部是精锐铁骑,全部秘密开进函谷关外大河南岸的山谷中扎营。
司马错严令:“两日之内,各军务必到达指定的地点扎营,除函谷关大营外,其余各部要求驻扎于无形,绝不能让敌军察觉!”
晚来更深,明月高悬在函谷关高高的箭楼屋檐边,刁斗声声,山塬倍显幽静。魏冉和白起一身戎装进了中军大帐。
“你们来了,坐下说话吧。”司马错依然看着行军地图,并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魏冉和白起静静落座,沉默了一阵,魏冉起身拱手道:“国尉用兵,末将本不该过问,只是末将在国尉对大秦的兵力部署上有些不明。”他停顿了一下,有意等司马错发问。
“哦?但问便是?何时便的说话墨迹了?以后一次把话讲完。”
“西南无战事,可以留守两万?”
“战国多突发之战,我能出其不意的袭击敌人,敌人亦可趁我无备来偷袭我。有险无守,天堑也是通途。我部署两万守军是应付西戎和南楚,此所谓有备无患也。”
“西戎的义渠刚被我重创,不到一万残兵败将逃回漆水以北的草原,没有一年半载岂能卷土重来?楚国既然已经退出合纵,又怎么会偷袭武关?”
“兵不厌诈,西戎除了义渠还有诸多部落,虽然这些部落暂时对大散关构不成危险,但亦不可掉以轻心,至于楚国退出合纵,亦不能断定它不会偷袭我武关,楚怀王是个见利忘义之徒,反复无常,不得不防。”
“既然留守,为何锦皆步兵?”魏冉继续发问。
“固守险关,步兵强于铁骑。一旦遇袭,我军唯有固守关隘,步卒持劲弩抵御足以!”
“关中无事,为何留守四万铁骑于蓝田大营?”这时,白起也站起来发问了。
“大凡战事开启,必有不测之变。四万铁骑居关中,为的是以防万一,若有不测之变,亦可以应万全!”
“崤山河外两军,如何能做到驻扎于无形?”除魏冉和白起外,账内的另外一位年轻的将领也起身发问。
司马错抬头一看,原来是不更胡阳。他是一个阴沉朴素之人,身穿一身和士卒相仿的黑袄,矮墩墩的个子,面目黝黑,显然经受了长时间的栉风沐雨,风餐露宿。
“六国军营难以无形,他们也不屑于无形,仗着军力三倍于我,自然可以大摇大摆的把军营安轧的风光无遗,可是我秦军却可以做到无形,命士卒们带上熟肉干饼和水袋,不能埋锅造饭。”
魏冉、白起和胡阳听罢都惊讶的面面相视,谁都没有再多说话。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樗里疾哈哈大笑声:“国尉以十四万对付六国的五十六万,若敌军排山倒海般压过来,何以应之?”
司马错从容笑道:“函谷关外山塬,最多容得下二十余万兵马驰骋,若敌军大军压来,我十四万秦军精锐合围,定让他们成为砧板上之鱼肉也!”
“哈哈,言之有理!”樗里疾一边笑,一边款款跺着鸭步来到账内。
魏冉三人见得樗里疾,赶忙起身作礼:“见过左庶长。”
“忒多礼,都坐下说话。”樗里疾忙不迭的应道。
“行军贵在知己知彼,国尉且剖析一番敌军大帐内的主将们,好让我和在座的诸将都做到心里有数啊”樗里疾刚在席上坐定,就笑着要司马错分析敌方大将们了。
“探马在三个时辰前来报,说是公孙衍把六国的主将们都聚集在幕府,商量攻秦的对策,几位主将都各执一词,不肯相让,让公孙衍很难调解啊。”
“啊,竟有此事,大好吔,敌军主将不和,则各自为政,龃龉不断,最终只能做鸟兽散。”魏冉很是兴奋。
“有公孙衍在,断不至于四分五裂,以我对六国主将们的了解,意见不和倒是在意料之中。”司马错思忖有顷淡然道。
“哦?看来国尉对六国联军的主将们剖有研究啊。”樗里疾嘿嘿笑道。
“上将军子兰,此人是拘泥于征战成例的贵胄公子,既无军旅行伍之锤炼,更无统帅六国大军之才能。唯知浓权而已。此人仰仗楚怀王是合纵长,当上六军统帅,焉能服众?唯生乱耳。余下五国主将三平两能:三平拥者,田间、韩朋、市被,两能者,肥义、晋鄙。肥义虽能却依附在平原君的门下,只能以平原君马首是瞻,而平原君过于精明,自然不会让肥义出谋,以免树大招风。晋鄙虽能,然魏罃刚刚驾崩,魏国新君根基未稳,晋鄙一贯只效忠于老国王,自然也不愿意抢新君的风头,让自己日后在魏国不好处世,故而亦不会卖力献策。剩下三个军事才干平庸的田间、韩朋、市被此三人不足为虑。”
听得司马错的一番解说,账内的其他几人都暗自高兴了一把,因为照司马错的说法,六国联军的主将们要么平庸无能,要么被时局所限,不会尽力。
“哈哈,你们皆忘了,六国联军如今成了三国联军了。”樗里疾哈哈大笑。
司马错和手下的将领们才恍然想到,樗里疾、甘茂、庸芮和乐毅已经将齐、楚、燕三国成功分化,六国谋秦早就支离破碎了。
“这么说来,主将就剩下晋鄙、韩朋和肥义了,既然楚国都退出合纵了,那子兰应该退去盟军统帅的位子吧,有谁接任呢?”白起问道。
“公孙衍。”司马错回答的很果断。
确实,也只有公孙衍亲自接任子兰的盟军统帅之位了。这次的六国合纵本来就是公孙衍一手策划的,在危难关头也只有他顶上去了。可是公孙衍毕竟最擅长的不是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他最擅长的是撮合山东六国合纵抗秦,凭借利嘴去说服那些愚昧的国君们一道抗秦,若单纯论军事才干,公孙衍顶多只能算半桶水。尽管他早年在秦国担任大良造时,为秦国打下河西之地,但那不是因为他能征善战,而是魏罃被打怕了,畏惧秦军,不敢顽强抵抗所造成的后果。
帐中一群人欢乐的议论着,视乎对即将开始大战充满了信心,可是欢笑之余,司马错突然话锋一转:“虽然战事在楚、齐、燕三国被分化后,对我们大大有利,但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卯足精神一举击败盟军,为秦国解围,为大王分忧!”
“嗨!”魏冉、白起和胡阳一齐应命道。
“西征将军魏冉听令,本座命你回蓝田大营坐镇大营的四万守军,必备不测之变。”
“嗨!”魏冉应命而出。
“函谷关守将白起听令,本座命你全权指挥崤山东南部河谷扎营,随时听后本座调遣。”
“嗨!”白起应命而出。
“不更胡阳听令,本座命你全权指挥函谷关外大河南岸的山谷中扎营的铁骑,随时听后本座调遣。”
“嗨!”胡阳应命而出。
三人闻声应命后都出得账外,帐中只剩下樗里疾和司马错了。
“国尉自领十万大军坐镇函谷关大营,秦国无虞也!”樗里疾幽幽笑道。
“樗里子谬赞也。”司马错微笑着摇摇头,一副很是谦恭的样子。
“当初我本不赞成你等四人携重金去分化齐、楚、燕三国,如今看来是我愚钝了,三国被分化后实力大减,我想当国君们命令各国的主将班师回国时,公孙衍肯定气疯了。”
“说道此次分化合纵,我和右相分化齐国和楚国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自然不费力,我佩服的是庸芮和那小小的乐毅,竟然说动了子之。我听说在危难关头是乐毅挺身而出,说服了子之,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有勇有谋果真了不起也。”
听得樗里疾这么一说,司马错也吃了一惊,他在心里隐隐盘算日后的事情来,舒心的笑容慢慢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