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方圆百里已成废墟,若澜儿在此必然现身,无论如何搜寻,皆不见其踪影,回想朦胧时的记忆,心中无明的不安越发严重,‘符’心头突然想到澜儿曾留给我一张符,唤她名字便可至她身边,对着符喊了再喊,终不见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至伤心处。抑制不住的泪水肆意横流,喊的声音渐渐转成了哭腔的呼唤,心底无明的悲伤,愤怒同起。悲伤的是难得一份情,为何如此了?愤怒得是我不去惹事,事却找上门。
就在声嘶力竭,嗓音嘶哑后,澜儿终于回应了我,声音中带着无限悲痛,伤感,“夫君,你这又何必呢?”符也终于起效,像是时空穿梭符纸变成一道黑幕挡住我的视线,黑幕撤去后已在深山中密林中,眼前是一间小茅屋,看着四周场景极其熟悉,闪念时才记得这是澜儿喜欢的地方,‘峨嵋山’正欲推门入屋时,澜儿却止住了我,“夫君止步。”
“为何?澜儿为何不辞而别,为何此刻又不愿见我?”
“夫君所中巫障迷心障神,且已融入体内无法剔除,若不解救必成行尸走肉,而我并无有效方法,只得以元阴真灵相救,元阴已泄,此刻已无实体,虚影一相,如何相见?”
原来朦胧的感觉全是真的,“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没有,就再修,必复澜儿往昔容颜。”
“若如夫君所言,我又何苦离去,离别的痛,我又如何承受得住。”澜儿再也收不住紧绷的神经,哭泣不止。
“澜儿,随我回南界重修,那里灵气充盈必有助益。”
“此处风景灵秀,不输仙境,夫君不必再劝。”
“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不……没有,夫君待我如珠如宝,感念不及,何来过错。”
“那为何?”
“夫君若真念及这份情,百年后澜儿自会与你重聚。”
“不是十年吗?为何变成百年?”
“夫君勿再询问个中缘由,此茅棚已设结界,若要硬闯,我必魂飞魄散,夫君珍重,妾唯盼守信如约。”无论我再怎么吵,再怎么闹,澜儿再也没有回音。
夜未央,月上弦,指琴空叹!曲曲忧思成灾。
忆伊念伊不见伊,不觉春夏秋冬过。
夜已央,月悬空,望天无眠!点点思绪漫来。
微波清风岸边你,感殇爱恨离别苦。
夫君字
“澜儿,勿忘百年信约。”茅棚旁有一光面大石,像是为我准备好的一样,指尖划落留诗一首,以表我对澜儿一片心意,那件裹冰的丝袍挂在了大石上。
当我完全消失在云层后,茅棚门悄悄打开,澜儿取下丝袍,这是她最喜爱的衣服,不为华贵,只为情深意重,看见了石上的留言,泪水再次决堤泄流,可这泪却是虚的,虚空中的泪落地不湿,不染尘埃,再看澜儿苍老了太多,整个人都是虚影状态,那影子弱得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散,“夫君勿怪,这般模样,如何相伴,百年后澜儿必复本相,到时自可再续前缘。”
而后的每一年都会抽空到峨嵋山峰云头小坐片刻,我已深解澜儿心意,若非无奈她绝不忍心割舍离去,怪只怪巫军拦路横生枝节,坏我二人美好姻缘,如此种下的愁恨便日日滋长,每在人间见到巫族踪迹必除之后快,不断地打听巫族所在地,奈何巫族人强硬,竟无一人透露半点消息。
走过春夏,走过秋冬,人间十年后,看着澜儿茅棚中灵气盈满,真气激流,知其已有小成,更不忍横加打扰,在她结界外围又设一界,期望可以更好地保护她不被打扰。
十年里尝尽人间冷暖,试着过人的生活,做工为匠,体验了人间冷暖,百态人情,渐解为什么说人生有八苦,这八苦确实不虚,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哪一苦都可令人身痛,心痛,意念痛。
这是我最后一次围在峨嵋周围静心感受澜儿的气息,温柔依在,暖流仍存,只期望这百年快些,那时我的完璧澜儿自然重回。
……
回路时一股非常熟悉的妖气直冲霄汉,本不想再多管闲事,却被那熟悉的妖气所牵动,折回向西按落云头,却见得一头牛怪带领着无数小妖正在围攻一男一女,男女不是旁人,正是妖界左法王黑水和女尸妖花叶儿,牛头怪道:“即不归本王麾下,定留不得你二人。”
黑水回道:“我夫妻二人一心向善,潜心修行,何故苦苦相逼。”黑水显然不是牛头怪对手,他手中一条混铁棍打得黑水连招架的能力都不足,花叶儿被小妖团团围困,无法脱身。
看着黑水如此惨淡确有些于心不忍,若非将他法宝打碎,此刻虽不能得胜,脱身总还是有办法的,剑指结气,数千剑影疾落如电,将牛头怪逼退,包围花叶儿的小妖死伤无数,吓得连连后退。
“何人放肆,敢管俺老牛的闲事?”牛头怪怒目瞪上云层,双目精光炯炯,果有一方妖王的威势气概。
黑水却似有所察连忙跪地叩拜道:“多谢帝君出手相助。”牛头怪闻言仍不屑地望天骂道:“无胆鼠辈,藏头缩尾。”
“起身吧,不必客气。”牛头怪还盯着天观望呢,我已出现在黑水面前扶他起二人。
“鼠辈讨打。”牛头怪一棍劈来,直奔头顶,眼中得意全为我不躲不闪,当他的混铁棍被我身体周遭气墙所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混铁棍像打在了粘液上一样,被粘得死死的,进不得抽不出,“你可是牛魔王?”
“既然识得老牛,还不是避让?”自己明显处在劣势了还如此嚣张,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死期已至,还不自知。”火雷掌拍在了牛魔王胸口处,顿时口吐鲜血,飞出数丈后仰翻落地,即便如此还怒喊着,“小的们,上去杀了这鼠辈。”
大王都被打成重伤,小妖如何敢上,可大王有令又不得不上,剑指朝天,一道剑影冲天,小妖们还没及反应发生何事,便有无数剑影从天落下,如雨似雹收割了所有小妖的性命。
“牛魔王,本君见你功力不凡,修为不俗,竟能捱得住一掌不死,实属不易,自了吧,也算对你的尊重。”
“天亡我老牛,天亡我老牛。”牛魔王闭上了眼睛,却迟迟下不去杀手,毕竟自己杀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泼魔休要欺我夫君。”极远处传来一个女声,随着这个声音同到的还有一阵巨大风暴,“夫人来了,老牛得救了。”
风暴凶猛,走石飞沙,移树拔根,寸草不留,吹得是昏天地暗,吹得失魂丢三魄,黑水和花叶儿自然无法避开这风,见我如此淡定只得按下思绪,静待一切。
“定。”一声法语,风暴息停,黑水激动地大喊道:“帝君法力已至大成进入圣境,小妖恭喜贺喜。”自是无意与他多做客气,眼前来得却是熟人罗刹鬼域的公主罗刹女,身后跟着两只猴妖,心中料定必是禺狨王和猕猴王,牛魔王见援兵已至连忙喊道:“二位贤弟速去除这泼魔。”却看到自己老婆痴痴呆呆。
二猴各持兵刃率妖兵杀至,手掌翻转惊雷滚滚轰隆鸣鸣,数万条闪电如倾泄的山洪齐涌奔腾,将所有冲上来的小妖和二猴尽数劈焦,地面砂土全已劈成焦土,地底一丈内蚯蚓不得活。
二猴虽亡魂魄未灭,幽魂急出欲逃,再翻手掌,真火燃腾,两条火蛇飞出将二猴魂魄烧成灰烬。牛魔王早已看傻,连道:“爱妻,快用扇子扇他。”
罗刹女未动反而施礼柔声道:“帝君安好,前次一别,数年未见,帝君风采更盛当年。”
“公主无恙,时光荏苒,一别却有数载。”
“不知帝君何以至此?”
“解救旧友故而至此,顺便斩妖除魔。”
“帝君念在昔日故国献丹的情面上饶过拙夫吧。”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正如所言就当看在昔日的情面,饶他一命实不为过。
“饶他可以,需依我二事。”
“帝君请讲。”
“一者不得聚众称王,二者不可为祸人间。”
“二事容易,应您便是。”罗刹女赶忙答应,并不断地推牛魔王,示意他勿要使性子,如此牛魔王才极不情愿地抱拳叹道:“应您就是。”说完转身便走。
“拙夫一根筋,性子急,失礼处帝君勿怪,但品性耿直,重诺重信,应承之事绝无反悔,请帝君放心。”
“希望如此,若有违此诺,本君必知,纵使逃至天涯海角天外天,必难逃追杀。”
“帝君放心,小女必会好好管束拙夫。”
“日后有事,可至南界寻我,若合情理,本君自然出手相助,回府吧。”罗刹女睁眼时自己已在洞府中安坐,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帝君敕令如此了得。”
“黑水几年未见,手上功夫不见长进,嘴上功夫却已至化境。”一句话说得黑水是极不好意思,花叶儿上前道:“帝君勿怪,他就一张嘴厉害。”
“今日之事何以如此?”
“牛魔王恃武力强大,收拢妖界残党,聚集一方,准备再现妖界辉煌,找到我夫妻时,本是好言相劝却不生用,这才动手,哎……技不如人,若非帝君及时出手,怕我二人已下黄泉。”
“原来如此,算了,他已重伤,一两百年是无所作为了,你二人修行不易,皆苦出身,若不嫌弃就去南界吧,也算有个归处。”
黑水,花叶儿千恩万谢,叩首不止,毕竟对他二人来讲,这是莫大的恩赐,“持我手令寻南汐、童图皆可,必不亏待,传话他们,我尚有事在身,事了自回。”
黑水、花叶儿抬头起身时,我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