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尸无据,如何就说他死了。”少妇拿篦子抿了抿发鬓,缓声说。
“属下将教主赐的‘瞑目’涂抹于兵刃上,打斗中亲手划伤理王右臂。理王已中此毒,绝无生机。至于找不到尸体……之前属下提到暗杀途中遇到的雪色巨虎,那巨虎看似食人猛兽,相信是虎把尸体给吃了。而今已15天,理王仍未出现,理王府的管事已经派人上报皇城。”
少妇嘴角微翘,似乎是在微笑,她摆了摆手,黑衣人立即从来路离去,屋内不留一丝痕迹。黑衣人刚离开,房门外传来,丫鬟们的声音。
“恭迎王爷。”
少妇转过身,虽已褪去金钗玉环,但其容貌凤眼丹唇,粉面黛眉,姿容鲜艳妩媚,即使金钗碧环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只见她起身上前,迎向跨门而入,儒雅文弱的中年男子。
“王爷,你回来了。”
中年男子温和地对她一笑。
“都说了,王妃先休息不必等孤。”
少妇帮中年男子脱下外袍。
“我愿意。只要王爷归来,即使是等,我也等得高兴。”少妇故作娇憨地依入中年男子怀中。
“你呀,辉儿都5岁了,你这当母妃的还跟小姑娘似的。”中年男子抱着她笑着说。
少妇从他怀里抬起头,瞟了中年男子一眼。
“怎么?嫌我岁数大了,想找小娘子了?”
中年男子抚了抚她腮边的落发,宠溺地说:
“哪儿用找,眼前就有一个绝色的小娘子。王妃永远都是我的小娘子。”
少妇灿烂一笑,幸福地依入男子怀中。
她容兰仙,自18岁遇到温文儒雅,随和体贴的张煜临,就知道她活着就是为了遇到他,爱上他。身为七毒教教主之女,长于江湖的她与生在帝王之家,长于朝堂的他,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一次意外相遇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子,虽然不是嫡出,但依然是当今皇上的皇长子,身份尊荣之极。身份高贵的他竟然不顾一切非议,娶她为正妻,予她皇妃之尊,独宠之荣。
她用外祖父,江南一地方小族的家世为掩饰,嫁给他,是以他从不知道她另外一重身份,只道她是一平民女子。
以他的身份,怎样的天之骄女都不足为配,如若他娶的是朝堂重臣的掌上明珠,或是名门世家的名门闺秀,想必能获得妻族的助力。但他就是娶了她,这样一个对他日后争夺大统毫无助力的平民女子。
那些在婚宴上笑着恭贺的人,暗地里都在嘲笑他,看不起他。她无法容忍别人对他有一星半点的伤害低看,就算是他不知道的中伤和鄙视,她也不能容忍。
她要让心爱的他坐上那众人仰望的宝座。只有那个宝座才配他,他不止是自己的主宰,也是天下的主宰。
的确,她一介江湖人并不懂朝堂的权力斗争之法,但她很明白,不管再有势力,死人是当不了皇帝的。现在的她可是江湖中令人望闻生畏的七毒教教主,江湖人自有江湖的做法。
要解决对手,当然是从最势力弱的开始下手。
皇帝四个成年的儿子,除了她的丈夫皇长子之外,其余的三位皇子背后的势力不一。
二皇子张煜兴,封号兴王,其母芍妃,乃镇国公府嫡长女,其外祖父镇国公,掌控边防六十万大军。
三皇子张煜文,封号文王,其母为仅次于皇后地位的贤贵妃,最得永乾帝宠爱,贤贵妃的父兄任太师,吏部尚书皆为国之重臣。且三皇子能言善辩,在皇上面前善于经营,很得皇帝的欢心。
至于四皇子,理王其母莺妃,为应州知府独女,没生下理王之前只是个嫔,后才晋升为妃。年轻时曾有一段时间颇得永乾帝欢心,尤善唱歌,因此皇上赐名为莺妃。尽管四皇子文韬武略都十分精通,但母族无人在朝中,无人帮他说话,自然也不得皇上看重。是所有皇子中,势力最弱的一个,
她的夫君张煜临,虽然身为皇长子,母妃却是个无家世的县官次女,还早早就去世。过继给皇后抚养,却从小被皇后教育不可妄想王位。皇后本想利用这个皇长子的存在保护自己将来出生的嫡子,但无奈几十年过去,皇后只生了两个公主。自知生子无望的皇后这才转变想法,全力扶助大皇子上位。却万万没想到,在她过去刻意的打压下,大皇子儒弱安分,不管是文治武功还是治国理政,全都平庸无奇,在7位皇子中,毫不起眼,根本不得永乾帝欢心,存在感连德嫔生的5皇子都比不上。
再加上永乾帝本来就不喜欢皇后,因此想通过皇后的助力登上宝座是不可能的。如今只有她能助大皇子登上皇位。
二皇子、三皇子的母族各握武、文两大势力,财雄势壮,身边汇聚各种能人异士,护卫森严,要下毒手暗杀并不容易,况且还需他们相互制衡,这样才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一切要把握好的是时间,在削弱其他皇子势力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拉拢朝臣,积聚效忠大皇子的人脉,在一切就绪之前,永乾帝不能死。不过,没必要担心,永乾帝的生死早已掌握在她的手中。
布置了那么久,破皇星现,仿佛是预示行动开始的信号。
越过丈夫的肩膀,临王妃容兰仙的眼光投向窗外那片银色的月光照耀下的花丛,唇边带着为一切尽在把握而感到满意的微笑。
她没想到,理王竟会遇到她意料之外的人,
自少女说给自己解毒至今已经过去了10天,张煜理的眼前不再是黑暗一片,已经能看到光影。
他好奇的是少女既没为自己金针刺穴,也没有给他喝一些解毒的汤药,只是每天上午下午,两次用手触碰自己的眼睛。不时还听到跟着她来的,名叫月玉的小少年在一旁咋咋呼呼地说些奇怪的话,什么“不是这个,是那个;不是一种,这是两种混合;要分开,分开!”
少女则大呼小叫地跟那个叫月玉,“挡不住,要缠上来……月玉、月玉这是两种还是一种啊……是木还是金?……哇啊啊!……”
每次来解毒的两人一旦慌乱地叫个不停时,那个叫希白的青年男子就会进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紫馨和月玉立刻就不再惊慌失措。
人在遇到突如其来的失明的状况时,本应因身处不知明的地方理应感到的恐惧,和生活上不便带来的困扰,而心情烦躁,不知为何却没发生在张煜理身上。
跟这三个不知来历,不知长什么样,只闻其声,只知其名的少年少女平民生活在一起,他只感到安全和平静。这是他从出生知事至今从未有过的。
二十年来,第一次能安稳地坐在一边,静静地倾听周围的声音,不用担心会被眼睛看到的表面蒙蔽而落入他人的圈套,或是被人利用。
山间的鸟鸣兽吼,落叶坠地,凤舞树梢,一切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动人,而尤其令张煜理听到总不禁莞尔的,是那少女紫馨的声音,她说的话在他听来趣味盎然之极。
虽然不知她的样子,但听声音——
——吵吵闹闹的她。
“希白,这野鸡你收拾干净了再给我,带毛还活蹦乱跳的我不会弄。我只会把剁好的鸡块放进锅里。”
“月玉,你说我采的这只蘑菇有毒?……不小心嘛,谁叫它们俩长得那么像。不要紧啦,反正就算张煜理吃了中毒我也能解。”
“哎呀!我忘了今天是入冬祭祀……快快快!张煜理,你自己呆一会儿,我们出去一下就回来,很快。月玉、希白快点!别只埋怨我,你们还不是也忘了!”
——嘟嘟囔囔的她。
“月玉,你能帮他洗衣服……什么?你从来没洗过衣服……好吧,我洗。唉……人家可是纯洁无暇的少女嘢,还没嫁人就帮别的男人洗内裤……感觉好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