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年关将至,三姨早早便带着家里的下人们忙了起来,里里外外地将房子都布置了一遍。看着这样忙碌而热闹的场景,叶倾心不禁觉得心里暖暖的。她记得刚来简家的时候,三姨还没来,而简东铭的妻子和二姨娘都已经过世了,所以家中缺了女主人,显得格外冷清。后来,三姨来了,这家里一下子就有了热闹的气氛。再后来,三姨为简家生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这家里便更热闹了。
丫鬟香茗正领着小少爷简博文在院子里玩。简博文不过六岁,正是调皮好玩的时候。明明是腊月里的天气,这会儿却硬是跑出了一身的汗。香茗又急又愁,就怕他受了寒,可无论她怎么劝,简博文就是不愿消停。她瞧见叶倾心自厅里走了出来,便像是得了救星似的,立马上前求救:“四小姐,你可劝劝小少爷吧,这会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这天寒地冻的,受了寒可怎么办呐!”
叶倾心望了不远处的简博文一眼,柔柔一笑:“我有办法。”她走了过去,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调皮蛋,在玩什么呢?”
简博文先是大叫一声,在看清是叶倾心的时候,便抱怨道:“四姐姐,你陪我玩嘛!香茗太没意思了,总是不陪我玩!”
叶倾心伸手捏了捏他白白嫩嫩的脸蛋:“这院儿里有什么好玩的呀?跑来跑去的又累又没劲儿!走,姐姐带你去外头玩去。”
听说可以出门,简博文兴奋地拍手叫好:“还是四姐姐最好啦!”
临近年关,所以绥北的街头很是热闹,那满街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喜庆,都让叶倾心有短暂的错觉,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
她一手拉着简博文,满心欢喜地在街上逛着。金玉跟在身后,手上已经提了满满的几袋货物,不禁愁眉苦脸:“小姐,你可别再买了,我已经提不动了!”
简博文停下脚步,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她嘴边,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道:“金玉,你辛苦了,要不要吃一颗糖葫芦?”
金玉眉头一皱:“我不爱吃甜的。”
叶倾心将简博文举高的糖葫芦咬了一颗下来,笑道:“不好意思啊,金玉,只能劳烦你再坚持一会儿了,我……还想买一个发饰。”说罢便拉着简博文进了旁边的一家珠宝店。
这家名为‘韩记’的珠宝店是叶倾心最常来的,这些年她所有的首饰基本都在这里买。所以店员对她也很熟稔,见了她,便迎了上来:“叶小姐,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咱们店里早上刚进了一批新货,个顶个得好看!您过来瞧瞧。”她边说边走进柜内,指着一整排的新款,“您看这些,都是最时新的样式。您看看喜欢哪个,我给您拿出来试试。”
叶倾心一眼便注意了到了角落里那款镶钻的樱桃发夹,便道:“这个发夹,我看看。”
那店员忙道:“叶小姐您的眼光可真好!这款发夹是眼下顶时髦的样式呢!与您的气质可真是相配!而且这个发夹还有一个寓意,它代表着‘珍惜’。”
“珍惜?”叶倾心不大明白,“为什么?”
那店员便解释道:“英吉利的人管樱桃叫‘cherry’,又管珍惜叫‘cherish’,这两个词读起来很接近,所以就把樱桃代表做‘珍惜’了。”
听到这层含义,叶倾心心下更是欢喜:“这个发夹我要了。”
做成了生意,那店员自是欢喜:“好的,请您稍等一会儿,我给您包装一下。”
叶倾心拿了发夹,便领着简博文走出珠宝店:“时间还早着,咱们去东街看杂技好不好?”
简博文自然是拍手叫好,那干净不染纤尘的稚嫩容颜,此刻阳光映入他的眸子里,更显纯粹。
太阳暖融融地铺了一地,世间万物都仿佛融在了一个阳光打造的玻璃罩之中,生怕轻轻一碰就碎了。叶倾心拉着简博文稚嫩的小手,满心欢喜地往前走着。却在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一阵巨响,热浪将他们的身子整个震飞了出去,再狠狠摔到地上,只在那么刹那间,叶倾心便失去了知觉。在昏睡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到了简东城,他穿着她去年给他买的那件皮袄,面带笑意地站在她面前,像是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笑着把她小小的手放入掌间:“倾心,叔叔带你回家。”
“简……叔……”她努力地想要朝他伸出手,可却是不能了。
那样大的一声巨响,几乎整座绥北城都感受到了震感。原本正在帮里开会的简东城听到声响,整个人蓦地站了起来。帮里的成员亦纷纷站了起来,个个都是一脸戒备。
这时,郭子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哥,不好了,东街炸了!”
这种事简东城也不是头一次听说,可这一次听着心里却是莫名地紧张。他便立即停止会议,并对手下吩咐道:“阿金,关于贩卖鸦片那件事,你便按照我说的去做。咱们游龙帮不缺那点钱,纵然是饿死街头,也绝不做那种祸国殃民的事!”
梁永金忙领了命:“是!”
简东城突然觉得心口发慌,他便按了按胸口,面色有些难看。
郭子振立即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忙问:“大哥,你怎么了?”
简东城轻轻摇了摇头,只道:“开车送我回去。”
车子才开到一半,便因着那些残垣断壁而无法通行。简东城下了车,站在那残破不堪的街上,脑袋一阵又一阵地疼:“阿振,倾心今天没出门吧?”
郭子振回道:“应该是没有的,这两日府里忙,小姐大约会在家里帮忙。”
“那便好。”简东城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一颗心还是觉得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
郭子振道:“大哥,这里过不了,要不绕路吧?”
简东城点了点头。
回到简公馆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简东城原本就预感不好,此刻更是止不住地慌乱。简悦棋见他走进客厅,忙起身道:“二叔,快,快去医院!倾心和五弟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轰’地一声,好像世界在刹那间就坍塌了一样。‘受了重伤’……那样几个生硬而沉重的字眼,像是把他的脑子都抽空了一样,只剩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