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从那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的可怜的女孩子身上爬起来,她很安详地闭着双眼,看上去已经死去了。似乎处于一种熟悉的习惯,我歪着头认真地打量着她,当目光触及她项间那两个渗着血珠的小圆孔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我吸光了她的血。
我应该是,杀人了。
荒唐!我如梦初醒,慌不择路地冲进树林,身上的伤口奇迹般的全部愈合了,而我的心中满是对自己的恐惧。看来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态杀手,只有我。唯一可怕的东西是我。回想起刚刚发生惨剧的那一刻,我牙齿抽长,而在咬破女孩喉咙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快感。我不是人类,我恰好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吸血者。黑夜。蝙蝠。
我回过神来,飞快地越过一簇低矮的小树,摸着不再疼痛的喉咙,思维在飘散。那种鲜艳的,充满生命力的红色液体,温暖,甜蜜。我还想……我感觉自己对它的渴望已经超越了其他的一切。我抹去嘴角残余的血液,强迫自己忘记那种味道。
没有任何一种有理智的生物会以吞噬生命为生。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片人迹罕至的林子里狂奔了多久,久到我都累了。心里像是塞了一团乱麻,不知道以后要怎样活下去才好。我行尸走肉般徘徊着,沿着河畔,竟无意中重回了那个落魄的大房子,岩石堆砌的外墙残破不堪,枯萎的爬山虎叶子在夕阳余晖中瑟瑟发抖。我久久凝视着那个神秘的地方,也许那是我能够找出真相的唯一途径。但我不敢。我只想要活着,虽然情况不好,但我已然爱上了许多感觉,比如微风轻拂面孔,树叶互相摩擦发出的清香,甚至痛觉。至少让我感觉自己依然活着,而不是在那个无知无觉无边无际的地狱。往更深处挖掘,活着,就能得到……我想要的,那种……那一瞬间上瘾的感觉,鲜血——令人厌恶的想法。虽然我激励抗拒,然而那种渴望不断袭来,是我目前为止最强烈也是唯一的欲望。
我那可悲的自怨自艾并没有持续多久,它很快就被打断了。有人在我背后狠狠给了我一拳,那力度足够把一头牛打晕,如果我是普通人的话必定已经认栽。
但我是捕猎者。我只是一个踉跄,跪倒了,但这正是他们想要的,起码有两双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使我动弹不得,我剧烈地挣扎起来,这些人不对劲,我闻不到活人的味道,他们不是死人,就是我的同类。
“按住他!”一个男人喊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恐惧。奇怪,他们为什么害怕?有人大力揪住我的脖子迫使我的头偏向一边。
“嗯……”我吃痛得哼出声,“你们要干什么!”
然而没有人回答我。我隐约觉得肩上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看不见他们,但我记住他们的味道了,十分难闻,是那种用了许久的樟脑球的灰败味儿。
“快点!”刚刚的那个声音再次发号施令。我的脖子一阵刺痛,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紧接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传遍全身。我的血液好像在沸腾,却又感觉浑身发冷,痛苦无处不在,充斥在我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中。骨头如同被刀子刮过,黑色的筋络在我双手蔓延开来,我所有的器官都纠结成一团,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捏成了碎片。
痛到无法呼吸。无力尖叫。惨呼声噎在喉咙口,几乎把自己哽死过去。我艰难地大口呼吸着,像烂泥一样瘫软下来,任由他们拉扯着我无力动弹的身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人生啊。想讽刺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力气那么做了。
我宁愿他们杀了我。
“死人血争取不了多少时间。”我终于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他的手下有两个人,都和他一样,有着奇特而出众的相貌。他小心翼翼地从透明袋子中抖出一块深色的手帕,上面满是恶心的酸腐味道——他用那个东西堵住了我的嘴巴。
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自嘲地想。
我死死瞪着他瞧,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像懦夫,便把气撒到两个手下身上。
“快点,把他的……”
他突然噎住了。我费力地用余光瞥向不远处,不由也愣住了。
褐发,褐眼睛。有些瘦削的肩。看着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