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柔,叶柔。”林风遥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反复在脑海中过着,自己确实没听过这个名字。
那叶柔听见林风遥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应该猜到林风遥正在回想,便冷冷说道,
“这个名字,你应该没听过。但是有人的一个名字,你肯定知道。”
林风遥看着叶柔,等着她说出那个名字。
叶柔闭上眼睛,仿佛说出这个名字,比说出自己的名字,更加违背自己的内心的原则,但最后,还是咬着牙,仿佛充满了怨恨般,狠狠的说道,
“文天政!”
这下,轮到林风遥愣住了。
他怎么样也不会想到,叶柔居然说出了天政大人的名字。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问鹤轩大战的最后时刻,天政大人叛敌的举动,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么?难道天政大人是她的仇家?叶家显然与林家有仇,可怎么会牵扯上了文家的人?
太多的事情错综复杂,林风遥虽聪明,一下子也实在是想不明白。
叶柔似乎早就料到说出来之后,林风遥会有如此反应,只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本是不应该与你有任何关系的,你我两家的仇恨之深,见面便是你死或者我亡。但,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和你,能这样坐着,安静的说话。”
林风遥猜得出,叶柔应该心底藏着很重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和自己的林家有关。但他不敢问,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确实很好奇,也很想问,但是,就是不敢问,因为他怕知道了实情,会毁掉他和叶柔,刚刚才产生的这种微妙的,说不出的感情。
“你不要告诉我好么,我不想知道。”
林风遥微微一笑,淡淡的说。
这下,叶柔反倒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之所以始终吞吞吐吐的,就是因为这个秘密关系着叶家的血海深仇,她立过重誓,绝不向外人透露一个字,可偏偏今天要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仇家的人所以她每说出一个秘密,都会感到心如刀绞。
即便这样,她也已经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因为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明明知道,自己对他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居然不问清楚这其中的原因,要知道,他不问,他就永远不能了解自己,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是他的仇人。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也越来越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你真的不要知道?”
叶柔还是要再问一遍,她怕自己听错了。
林风遥却继续微笑着,只说了一个字,“对。”。
叶柔就那么愣愣的傻在那儿,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她自己也笑了。
叶柔的笑容,当真是世上最美的笑容,即使再冰冷的心,看到叶柔的笑,也会被温暖的融化的。
林风遥不知道的是,她实际上很少笑,确切的说,是从未主动笑过,因为她的身世,太过于悲惨,这样的人生经历,让她知道,活下来都已经是太不容易的事,而开心的笑,实在是太奢侈了。
可她看着林风遥,却真的笑了,这次,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
林风遥看到叶柔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好像叶柔通过笑容,把话都告诉了他,他一下就明白了叶柔的心,自己也就笑的更开心了。
千古恩仇,一笑泯之。
叶柔微笑着说,
“你知道为什么我看不见那色不三的样子,却能判定你就是林家的人么?”
林风遥笑着答道,“莫非你认得我那根“斗转星签”么?”
叶柔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风遥继续说道,“那你一定知道色不三是怎样死的了。”
叶柔接着点头说道,
“这“斗转星签”果然是林家秘诀,取攻者之力反攻而去,你欲伤我几分,我便还你几分,色不三那招拳脚并击,杀气太重,一出手要取对方性命,被斗转星签反力给自己时,当然也是不留半点活路,那杀气全数打在了自己身上,而且因出手阴气太重,被签显了相,阴气逐变渐寒,最后活活将自己冻成了一个冰人。与其说你杀了他,不如说是他杀了自己。”
林风遥虽然点着头,可听着,心中却还是阵阵吃惊,这“斗转星签”,是炼药术中非常神秘的炼药斗术,而这签上的反噬斗术,又是炼药斗术中,林家独创的罕见奇术,极为凌厉,一出手,便可轻易取人性命。
本来这世上炼药之人便极少,能懂得炼药斗术的,那就简直称得上凤毛菱角了,而这“斗转星签”,则是林家秘传,家中除了祖父,父亲和自己,其它所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概不得知晓。而叶柔却对这其中各种门道,了如指掌,她背后的身世,那定是相当复杂。
叶柔听林风遥不说话,笑了一下,有些伤感的说道,
“你是不是正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林风遥被猜中了心思,只得如实答道,“是。”
叶柔还是笑着,她今天,好像要把这一生的笑容都用完一样,
继续说道,“我对你林家的了解,也许比你还多。”
林风遥甚是惊讶不解,想问,却又不愿问,因为一问,可能就真相大白了,但这样僵持下去,早晚也会说出来,他不想纠结在这个事情上了,因为他知道,真相大白之后,唯一的结果,就是他再也无法同叶柔见面了,他很害怕看到这样的结局。
于是换了个由头,连忙开口说道,
“我有茝兰花,我同你去救你爹爹。”
叶柔听到这话,一个激灵,眼睛变得特别亮,可是很快,又蔫儿了下来,这下她不再笑了,很忧郁的说道,
“哎~你有茝兰花也没有用,爹爹是不会要的。”
林风遥很快便明白了叶柔话里的意思,接续说道,
“那我去把那色不三的茝兰花拿来,这药不是我的,总没关系了吧。”
叶柔还是摇摇头,说道,
“即便不是你的,爹爹也一定会问我是怎样得来的,若知道是你助了我,也是一样不会要的。”
“那你骗。”林风遥这话刚出口,就没有再说下去。
他知道这也是行不通的,以叶柔这样强硬的性子,就知道她的父亲一定更加性如烈火,即使这次骗了他,让他服下解药,日后他还是会知道事情的真相,而那时候,被欺骗的她父亲,一定会自刎以示清誉。
可这样一来,简直是山穷水尽万路皆不通了,林风遥十分茫然,他真的想帮助叶柔,可又不知道怎样去化解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
叶柔似乎总能感觉到林风遥在想什么,笑着说道,“你不用纠结了,也许,这就是他的命。”
说完这句话,她便沉默了,面容依旧那样美艳,可是却挂满了悲伤。
不惜涉险,去取指南草和黑星石,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药材,这一切都表明了,她有多么,多么想救自己的父亲。
林风遥焦虑着,他不愿叶柔难过,实际上,他内心比叶柔还要难过,可怎么办呢?他自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在这个时候,也总能找出一些办法出来,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兴奋着同叶柔说道,
“这茝兰草,不是我助你的,而是你通过交易得到的。所以来的光明正大,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叶柔被林风遥这么一说,也回了神,有些兴趣的问道,“我,我不明白。”
林风遥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便继续说道,
“你知道,你刚见到我时,我为什么动也不动么?”
叶柔被这么一问,倒是有些答不上来,摇了摇头。
林风遥接着说道,
“那是因为我当时,中了一种非常厉害的药,确切的说,已经超出药的范围了,那是一种阴灵食,叫做“血怜子”,而且这个血怜子,要比普通的血怜子更毒千倍,总之,我中了这个东西,除了能听到别人说话,其它所有知觉都没有了,和死了一样。”
叶柔一边听林风遥说,一边回忆着道,
“怪不得当时我绊到了你身上,你都一声不吭,我打你你也没反应,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有骨气,不愿求饶呢。”
林风遥点点头,接着说道,
“而你在心意决绝的时候,用衣服想要闷死我。”
叶柔被这样一说,以为林风遥在怪她,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歉道,
“真的对不起,那时因为我怕你也落到他们手里,遭受酷刑,那折磨,实在是生不如死。”
林风遥却毫不在意这点,因为他要表达的是另一个意思,
“可是你这样做,却救了我的命!”
叶柔被他这样一说,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
“对呀,我感觉你快死掉的时候,你却不知怎的,活过来了,口中居然还念着茝兰花,我一惊,就松开了你。”
林风遥笑了,说道,
“我不念茝兰花,就真的被你勒死了。但是,正是因为你让我险些气绝,才解开了我身上的血怜子毒,而如果你没有这样做,莫说你要死在那色不三的手下,现在连我也要一并被杀害了,你想想看,是不是。”
叶柔想了下,想通了林风遥的话,也知道林风遥是要叶柔觉得是她救了林风遥,林风遥才救了她,公平交换,谁也不欠谁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林风遥知道叶柔已经明白了,就只说了一句话,
“现在,你可以用色老三的茝兰花,去救你爹爹了吧,小魔女?”
叶柔本来很兴奋的想答应,可是听见林风遥的话,一个皱眉,问道,“小魔女?”
林风遥赶紧捂住了嘴,可是话已经被叶柔听见了,也不好遮掩,只得实话说道,
“因为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嘛,而你一出现,就要杀这个杀那个的,我以为,以为。。”
“你以为什么?”叶柔装作有些生气的问道。
“一开始以为你是个女魔头,可是知道你双目失明,而且又发现你明辨是非,我开始很同情你,但你还是很凶的样子,就管你叫小魔女了。”
叶柔听完,“噗嗤~”笑出了声来,但还是忍住了,装着一本正经的说,
“我告诉你啊,我真的是小魔女,你可要小心哦,跟我在一起,也许有一天,我会吃了你的。。”
说完,叶柔便再也忍不住,“咯咯”的捂着嘴,大笑了起来,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林风遥却没有笑,反而心中甚是伤感,他瞧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光彩照人的女子,谁见了,一定都会以为是个生活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可只有亲历了刚刚那些凶险,耻辱,才能相信,她不光有着极为凄惨的身世,而且内心的悲凉,孤独,已经不知道压抑了多长时间。。
林风遥虽未说话,却默默想着,
“如果有一天,注定要死你的手里,我也无怨无悔。”
而叶柔虽然笑着,可心中也一样不平静,她即使看不到林风遥的表情,但林风遥的心事,却总是瞒不过她的。只见她眼中泛出了泪光,默默念着,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