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会见贪婪虎的路上,林风愤怒的心脏渐渐冷却了下来。在这个世界,就连愤怒都是强者的权力。
匹夫够强,所以能够血溅五步,伏尸二人。天子够强,所以能够流血千里,伏尸百万。对于林风来说,愤怒是没有意义的,强硬的回击才是真理。
这一天,他等着。
林风从背后注视着这锦衣,发现他不仅表面光鲜,身上也没有其他囚犯那种难闻的气息。因为神捕府每七天才会想这里的囚犯提供足量的洗澡水,所以对于乔斌这些被碾压的下人来说,洗澡是件奢侈的事情。
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贪婪虎应该不止是外界的话事人那么简单。如果三虎是并驾齐驱的,那以纯粹武力称雄的霸王虎又是何等威风。
林风摇头苦笑,我现在面对一个小小的刀疤都要退避三舍,谈何霸王虎啊。
从擂台到“货铺”的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大概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这里远比其他地方热闹,未过转角,林风就听到了讨价还价的声音。
“一根羊腿,你管我要十两银子,抢劫啊!”
“你爱要不要,后面的人还多着呢。”
“要,怎么不要!给我来五根,打打牙祭。”
林风大寒,“货铺”果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这里一根羊腿就要十两银子,他曾在开元城生活过几日,十两银子足够一户之家温饱一年矣。
奇货可居,在神捕府内倒卖任何东西都是暴利。
“贪婪虎在哪?”林风自认有几分识人之明,放眼望去,没有一人符合贪婪虎在林风心中的形象。
领头的锦衣一愣,将他们引导一扇铁门前,道:“只有你一人可以进去。”
林风点点头,示意他们就在外面候着,独自一人走了进去。乔斌等人自然无话可说,他们本与林风就谈不上多大的感情,再者贪婪虎的命令谁敢不从。
入内,林风才发现别有洞天,且不论面积是由多少间号舍打通连成的,再奢侈的场面林风也见识过,而这贪婪虎的居室竟是如此出乎意料。
路面是由彩石铺成的花纹,窥其一角,隐约形成九宫之势。大厅前面有两株龙葵,苍虬挺拔,生机盎然。室内窗明几净,陈设典雅,迎面是落地大屏门,两旁挂着一幅对联,上书:西天既许分东土,南海当移住北方。
林风不知道贪婪虎挂这副对联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但他得承认他的三观再次被刷新了。
“我很失望。”从屏风背后走出一人,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林风没有丝毫惊讶,因为他一进门就已经发现有人躲在屏风后了,倒是这贪婪虎的形象令他耳目一新。
贪婪虎是一个中年书生的模样,头戴一顶淡蓝色软翅儒巾,身穿一件淡蓝色海清,站在屏风旁。
岁月不是他的负累,反而更为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林风笑道:“我很荣幸。”
贪婪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一点,倒和他描述的很近。”
林风恍然,虽然贪婪虎未明“他”到底是谁,但还不够明显吗?有如此神通手段,又与他相识的,除了秦逸还有何人。苦笑道:“难道他要让我卖给他还甘心吗?”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贪婪虎摇摇头:“我知他,他知我,除此之外,素未谋面。”
林风见他油盐不进,也不再从他嘴里打听秦逸的来历,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你今日唤我来所为何事?”
贪婪虎却是不急,缓步走到一张方桌前,为自己沏上一壶茶,慢条斯理地泯上一口,这才正色道:“你的处境很危险。”
林风不慌,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你来到困恶楼两日,想必你也清楚神捕府和牲口的关系如何了,说不共戴天不为过。如果我是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一个角落挨过这十天,偏偏你又爱出风头,倘若你的身份暴露了,会有无数的人让你死无全尸。”
论心思缜密,林风不下于贪婪虎,他何尝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奈何李乘风……就算他躲在老鼠洞里,也无济于事。
林风看不惯贪婪虎一副智珠在握,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明知他误会,也不屑于解释。要不是看在秦逸的份上,他直接就摔门而去,留下一句:屁话多。故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贪婪虎心里是那个郁闷,有种尿了一半被人硬生生掐住的感觉,那份廉价的典雅再也装不下去了,没好气道:“你这几天就住在我这儿,哪也不要去,我自会保你平安。”
贪婪虎料定林风不会拒绝,所以对于语气态度也不甚注意,用上了一种几乎命令的语气。
林风沉默了一阵,然后坚定地说道:“替我谢谢秦逸的好意,虽说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不压身,但这不能成为我厚颜无耻的理由。”
话毕,林风潇洒地转身离去,徒留下仍在愣神的贪婪虎。
贪婪虎在林风心中的形象可谓一变再变,未见之时,他是一个手拿算盘,斤斤计较的周扒皮。初次接触,他像一位饱读诗书的儒生,成熟而睿智。可最后他还是让林风失望了,再怎么装饰,也藏不住内心的市侩。
当然,林风也不是那种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富家公子,他拒绝的原因有很多,但绝不是因为贪婪虎的轻视。
从之前林风表现就可以看出来,林风在面对刀疤的咄咄逼人的时候,他选择一忍再忍,为生存他可以暂时地委曲求全,莫非刀疤触及到他的底线,最后也不会翻脸。
他视秦逸为朋友,而朋友之间若牵扯到太多的利益关系,就不纯粹了,而林风只想和秦逸做最纯粹的朋友。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再说,现在情况虽然对他很不利,但还没有到让他躲在乌龟壳里的地步。
在困恶楼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刀疤不行,李乘风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