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小道观内,野鹤道长显得心事重重,饮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却始终一言不发。
沈在在一旁默默地侍立着,一直到日挂西山。
野鹤道长打了一个酒隔,终于开口说话了:“在儿,为师一直以来不许你提起师承也不许你打听我的姓名,这是为了你,还有你的家人着想。”举杯一干而尽后,接着说道:“为师是朝廷要缉拿的要犯,你只需记住这点就好,其它的莫要多问——还有,我教你的剑法叫‘十方剑法’,你自己记住就好,勿向他人说起,切记!”
沈在轻声说道:“师父今日为何向徒儿说起这些事?”
野鹤道长面露伤凄之色,道:“因为明日一大早,为师就要远行了,从此不再归来——你不许来送行。我年事已高,你我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现在该让你知道的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沈在闻言大惊,伏地落泪道:“徒儿还要跟师父学剑法呢!”
野鹤道长已有微醉之态,慈祥地看着沈在道:“为师能教给你的都教给你了,教不了的地方,就靠你自己去领悟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尽信书不如无书,要超越为师,在于你自己的悟性。在儿你有过人的天资异秉,假以时日定能超越为师。多多用心悟出自己的剑道罢!”
沈在伏地再三而拜道:“师父授业两年,徒儿却无以为报,实在是于心不安!”
野鹤道长呵呵笑道:“这两年来,为师不也仰赖你的补给度日么?”
沈在答道:“些许小事,如何能与师父授艺大恩并论?”
野鹤道长道:“迟暮之年,能收到你这样一个好徒儿继承衣钵,为师也是足慰平生了!为师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托付于你。”说罢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玦来。
野鹤道长将那半块玉珏递给沈在道:“这就是天道令。”
沈在双手接过这半块玉玦一看,只见玉质透着暖暖的古黄色色泽,看着甚是舒服,再仔细看看这半块玉珏,正面刻的字虽然只是一半,但是细加辨认,无疑是“天道令”三字的左半边;而背面所刻的纹理则无从考究。
野鹤道长说道:“他日你若是找到持另半边玉玦的人,将这半块玉玦给他,叫他来找我。”
沈在不解,问道:“他到何处找师父呢?”
野鹤道长道:“这玉玦会告诉他的。”
沈在惊然想到,这天道令的背面其实是一幅地图。
沈在缓过神来,继续问道:“徒儿要找的人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家住何方?”
野鹤道长苦笑道:“为师整整找了十八年,若是知道些许线索也不至于至今无所得。为师只知所持另半块玉玦之人,年纪应当比你小上两岁,至于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家住何方是一概不知。十年为期,你若找到就依为师所言办事,若是找不着就罢了,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沈在领命后小心将玉玦揣入怀中。
野鹤道长话头一转,问道:“为师教你打坐修炼一事,如今进展如何了?”
沈在一脸愧色,答道:“徒儿惭愧,虽然每日修炼,仍不得入静。”
野鹤道长点了点头,徐徐说道:“要进入出神入化的境界,首先得忘我方能寻得途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古今不多,练武也讲究门道,不可强求,你记住了!”
沈在拜谢后,野鹤道长凝视了沈在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罢!”
沈在虽然心里不舍,但不敢违命,再三而拜,泣不成声说道:“师父珍重!”
野鹤道长转过身去,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好了在儿,早些回去罢!”
沈在再拜三拜,起身含泪走出这简陋的道观。
回到家,见过了父母,道上野鹤道长的问候,便木在一旁不语。
赵红霞见沈在一言不发愣着,便问道:“在儿为何神情沮丧?可心事瞒着爹娘?”
沈在只得答道:“师父有要紧事明日便要远行,从此不再回来了。所以孩儿心里有些不舍。”关于野鹤道长是朝廷在缉拿的要犯以及其拜把兄弟刚杀了刘千户一事自然是不敢提起。
沈孝先是一愣,片刻尴尬地笑道:“这世外高人当真是叨扰不得,甫一接触便要隐匿,这不都还没打过照面呢!”
赵红霞听出了沈孝先话中的不满,嗔道:“老爷!看你这话说的!也许道长是真的有事要办呢!”
沈孝先嘟囔了会,道:“既然是这样,明日一大早在儿你去给道长送行,我再封一份大礼你替为父送过去,也算是我沈家对道长的一点心意。”
沈在答道:“孩儿替师父谢过爹爹,只是师父说过不许我明早去送行。”
沈孝先听了又愣了一愣,半晌道:“好吧好吧,随你们了。我这俗人且去后院打理打理我的花花草草去。”说罢起身离去。
沈在随后对赵红霞说道:“娘,我累了,我回房休息去了。”
赵红霞道:“不先吃饭么?”
沈在边走向房间边答道:“不了,孩儿不饿。”
回到房间,沈在趟在床上,掏出那半块天道令,就着灯火细细观看那背面的条纹。只见令牌呈棕黄色,所刻的地图标记是寥寥几笔,却十分传神,暗暗想道:这雕刻之人对绘画倒是有些造诣。可惜的是只有半块,沈在始终从中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而玉玦所标记的地方,将是野鹤道长明日启程要去的地方,今日一别,不知道何年何年能再次相见。想到这里,沈在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大哥,在看什么呢?给我看看”。不待沈在反应过来,手中的半块天道令被劈手抢走了。
沈在从床上跳起,扬起巴掌盖在沈原的小脑袋上,抢回玉玦骂道:“你胡闹什么!”
沈原挨了一巴掌,哭道:“我这就去告诉爹爹和娘,你欺负我!”
沈在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吧去吧,别来烦我就行!”说完气呼呼地又趟道床上。
突然沈在脑子一机灵,“腾”地一声坐了起来,喜道:“是了是了!方才我想事儿走了神,居然听不见沈原这小子走进了我的房间!我且用这法子打坐试试!”说完打起坐了,脑子想着自己挥舞着剑在练,渐渐入了佳境。
不久后,沈孝先怒气冲冲地来到房前,见到正在打坐的沈在后,停下了脚步,端详了沈在良久,默默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