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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武士的对决

松平长十郎从容地抽出腰间的太刀,缓缓解开绑住刀柄的细绳,左手握住刀鞘别在左腰侧,刀柄微微向下倾斜以便拔刀。海风吹起了他的长发和袴裙,襟发飘飘,颇有威仪。突然,松平长十郎身形一挫,右手闪电般搭在太刀把手上,双目含威地瞪视着站在他面前人群。这一个细小的动作让原本还一脸嘲笑状的那三十几个浪人心头一震,甚至有好几个人额间直冒冷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松平长十郎的家族一百多年来都是室町幕府足利家的谱代家臣,松平家的历代家督都在幕府担任要职,对主君足利家忠心耿耿。二十多年前,幕府第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为了振兴日渐式微的足利家,聘请“剑圣”上泉信纲上洛京都教授自己新阴流刀法并取得印可状,剑法卓绝响彻诸藩国,人称“剑豪将军”。一次偶然的机会,足利义辉到家臣松平家赏菊,看见正在练习击剑的小长十郎,十分喜爱,遂将其带回将军府邸细加调教,期待其成年后可以为足利家大用。不幸的是,三年后足利义辉被掌握幕府实权的家臣三好家弑杀,将军家的声望从此一落千丈,再难东山重起。而松平长十郎感激足利义辉的伯乐之恩,每日里勤学苦练,誓要完成前主公的遗愿,振兴将军足利尊氏。松平长十郎元服后,刀法无双,天下闻名!京都百姓称其为“京都大天狗”(天狗是日本凶猛的神灵)。

松平长十郎看着他眼前的野武士(浪人)们脸上露出的不自信神情,轻蔑地一笑,收势转身看着坐在虎皮大椅上一脸诡异笑容的斋藤道吉朗声说道:“斋藤君,我挑战你。我要是赢了,你身边的那位小姐交由我带走。”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斋藤道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双拳紧握看着松平长十郎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什么?你要挑战我?”

松平长十郎昂然说道:“正是!”这时,在斋藤道吉身边那一脸死灰的绝色美女惊然抬头看着松平长十郎,眼中亮光闪闪,说不准是企盼还是感动。

斋藤道吉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脸却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沉默良久后开口冷冷地说道:“松平大人当真要向在下发起挑战么?阁下可要想清楚了!刀剑无眼!误伤了阁下的贵体的话在下可不担当这责任!”

松平长十郎平静地看着斋藤道吉不再答话,因为他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费口舌。而他现在这个决定无疑是最明智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在短时间内依次击败三十几个高手,他也不能!武士间的对决生死只在须臾之间,需要耗费太多的心神和体力,更何况眼下他还不打算与这些浪人为敌。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打败这里最强的人,让其他人主动服输。

斋藤道吉迟迟不接受挑战自然不是惧怕松平长十郎,而是担心失手杀了他会与将军家结仇——毕竟足利义昭开出的条件对他来说太过有吸引力了。但是,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前不应战的话会被认为胆怯,以后他将无法控制这些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斋藤道吉寻思了片刻,抽出腰间的“村正妖刀”交给旁边的一小厮后伸手向一近卫要了一柄太刀,一边徐步走向松平长十郎一边笑道:“真拿你没办法呢,松平大人。既然是这样,在下就领教阁下的无双剑法吧!”在据松平长十郎五步远的时候,斋藤道吉停下脚步,两人躬身行礼后摆开架势,凝神注视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眼神。

松平长十郎右脚微微前张一步,左手握刀鞘的手松开三指,刀把往外一挪,右手五指摊开朝上作握刀状,凝神与斋藤道吉对视。

“拔刀术么?”斋藤道吉鼻子一哼冷冷地说道:“在下早就领教过拔刀术了。还以为松平大人会有什么惊喜呢!”说罢拔出太刀,双手高举过头,缓缓移动轻碎的步子围绕松平长十郎。

拔刀术是东洋刀法中以快速拔刀瞬间伤敌的武技,利用的就是刀刚出鞘的那一刹那刀势最为犀利迅猛来击溃敌人,带有突袭的味道。松平长十郎之所以有这个打算,一是因为他知道斋藤道吉剑道的修为十分惊人,自己没多大的把握战胜他;二是因为他只有战胜斋藤道吉才有可能带走这些俘虏,若是失败了的话,明国朝廷将认为他无力制约这些侵扰明国沿海的浪人,这样他就失去了与明国朝廷谈判的筹码。

话说松平长十郎听了斋藤道吉那番话后并不为所动,身形紧跟着斋藤道吉转动,眼睛牢牢盯住斋藤道吉狡黠的双眼。眨眼间,两人同时提步上前,两柄太刀交叉磕碰在一起;紧接着又在同一时间,两人都发力持刀往对方压去,顿时陷入了角力的对峙局面。

“真不错呢!松平大人!”斋藤道吉诡笑地看着咫尺内的松平长十郎。

突然,斋藤道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他居然看到松平长十郎的刀刃将他的刀刃切开了一个豁口,镶进剑身里面去了。斋藤道吉仔细看松平长十郎的那柄太刀,只见刀刃之上布满了螺旋状的细纹,无疑是一把千锤百炼的“千层钢”精品,再看一眼那些细纹,居然恍如滴滴雨珠布在刀刃之上,不由得哑然道:“什么?居然是‘雨村丸’这柄名刀?”

松平长十郎抵住拔刀背猛地往前一发力,两人同时后退三步,身影分开。松平长十郎微微一笑,道:“正是‘雨村丸’,斋藤君好眼力!”

斋藤道吉低声咆哮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露出古怪的神情。这也难怪,斋藤道吉这次之所以不使用自己的兵器“村正妖刀”是因为这柄刀出鞘必须要饮血,不然将反噬其主。如今情势不明朗,斋藤道吉无意与松平长十郎结怨,所以才会用了手下的一把普通太刀应战,不料松平长十郎的兵器居然是名刀“雨村丸”。

松平长十郎当然早就听闻了斋藤道吉所使用的是一把妖刀,也对“村正妖刀”知之甚详。事实上,“村正妖刀”并不是特指这一柄刀,而是日本伊势一族刀工打造的刀都统称为“村正妖刀”。因为“村正妖刀”太过锋利,被视为不祥之刃。因此,使用“村正妖刀”的人出刀必然要见血,不拼个你死我活不罢休。如今,斋藤道吉不用“村正妖刀”,松平长十郎便猜到他无意与自己作生死决斗,而自己手里的“雨村丸”因此占了便宜,这将是取胜的关键!

松平长十郎轻喝道:“斋藤君,小心了!”挺刀攻向斋藤道吉。

斋藤道吉封住攻来的几次斩击,毫不示弱地开始了反击。两人的攻防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致于旁观的众人几乎是看见两刀相碰才听见金属的磕碰声传来。

松平长十郎所使的刀法是纯正的新阴流刀法,而斋藤道吉刀法流派则复杂得多。但两人都将对方视为对自己有利用价值的人,自然不会使出必杀技相向,只是这次输赢对两人来说都事关重大,所以都不含糊动了真格。两人过手了数十回合,却难分高下。

松平长十郎与斋藤道吉这般打打停停,双方旗鼓相当,分不出胜负来。这时日影西斜,两人至少已交手了三个时辰。如果是生死决斗,只怕早已分出胜负,但双方都想着只赢对方而保全其性命和脸面,战况就陷入了胶着。原先松平长十郎打算以斩断斋藤道吉手中的刀的方式获得胜利,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太难,攻击的时机、力道、角度都是极为苛刻;何况斋藤道吉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刀法随心所欲的顶尖高手。

一直在关注着两人打斗的那名绝色美女,这时趴坐在地上,双拳紧攥在胸前,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打斗中两人的一举一动,只盼松平长十郎击败斋藤道吉,将自己带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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