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仙境,巍峨宏伟。传言此地曾是盘古帝君陨落之地。
正午时分,谷中一条巨龙呼啸而起,千里层云皆被震碎。
“燧人大驾盘谷,真是稀奇”
“哈哈,烛龙前辈此话可是折煞燧某”半天火云染遍,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正是那不久前离开苍梧仙境的燧人,“不知昊天上帝与雷泽雷君可在?”
“东皇太一出谷远游,雷神已前往服泽。”
一听此言,燧人一愣,华胥寿诞想来还有些日子,这雷神怎么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就去了服泽呢?
“哈哈哈,燧人老弟莫忧。吾等早已知晓汝之来意,烦请有巢,燧人两位等待华胥寿诞过后,吾等将会与汝一同前往。”
“那再好不过了,还请告知雷君一言,华胥已成仙位,有巢仙圣有意带华胥一同前往,毕竟界门……”
沉吟片刻,烛龙答道,“吾已知晓,劳烦燧人老弟了”。
对于大人物而言,这世间什么事最重要,那不知道。但是对于南族少年来说,前往服泽贺寿,无疑是决定他们一生命运的大事。
难得的好运气,那日救下羸虚云与羸铃儿两兄妹后,南族少年们并未遇到妖怪的追杀。几人在前往服泽的路上说说笑笑,越发熟稔起来。并且南族少年在羸家兄妹的指导下,修行也精进了不少。人一多,热闹起来,这路程也显得没那么枯燥。走走停停数日,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水土丰茂之地。只是建造在这里的村落显得冷冷清清,让人难以想象。几人察觉有异,小心戒备向村落中间走去。
突然一颗石子极速射来,打在众人前进的方向。众人朝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长发披散的青衣身影消失在房屋的阴影之中。
南照干笑一声,“看来有人不想我们进去啊”
南浦云与羸虚云沉思半晌,正不知该如何决策之时,只闻南池莲一声惊呼,众人心头一紧。继而才发现是羸铃儿顽劣,早已不管不顾沿着村路甩开了他们一大截。
突然间冷清的村路中走出几位身着青色粗麻衣裳的村民,言笑晏晏将羸铃儿围在中间,还有几人正笑着朝众人打招呼。
“铃儿!”羸虚云心下一急,提剑冲上前去。南族四子见之,紧随其后,戒备之心更甚。
羸铃儿莫名其妙望着眼前几位笑容可掬的男女,一时竟有些慌张。
“小妹妹,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吧。”一位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弯下腰问她。
羸铃儿点点头,老头捋了捋白胡子,“你们还是快点离开此地吧”
“不过是想要在你们这借宿一晚,怎恁个小气吧啦”南振武听到老头下逐客令,有些恼怒。
老头一听此话,忙忙赔礼,脸色有些难看地说,“不是我们不让你们进村,是因为村子里最近闹鬼”
“怎么回事?”羸虚云将铃儿拉到身后,询问道。
“诶,巫女大人的妹妹被恶鬼蛊惑,隐没村落四周攻击村民。”老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老人家,那你们的巫女大人是怎么处理的?”南池莲问道。
“那小九儿被恶鬼蛊惑后法力越来越厉害,与那恶鬼狼狈为奸。巫女大人现在只能勉强保护聚集在村落中心的村民”周围村民敛去脸上笑容,霎时变得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起来。
“老人家放心吧,我们都是修行之人。说不定能帮你们铲除这个恶鬼”南振武拍拍胸脯,嚷道。
“振武”南浦云皱皱眉,呵斥了他一声,拱手向老头说,“不知老人家能暂且收留我们几人吗?当恶鬼来袭时,我们也可助你们巫女一臂之力。”
老头面露难色,轻叹一句,“虽然老头子觉得把你们卷进来实在惭愧,可是这天色已暗,倘若因为拒绝你们进村,而造成被那恶鬼攻击,老头子更是会愧疚。你们跟着我们进村吧,等明天天一亮就离开这儿。”
老头子在几名村民的搀扶下为他们带路,佝偻的身躯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南族少年们跟随着村民来到村落的中心祭坛,一名头戴流苏白花的少女在村民的簇拥下走下祭坛,忧愁的美丽面容稍显苍白,古朴繁复的枝叶花纹的黄色长袍罩衣在她瘦弱如柳的身体上显得有些宽大。
“异乡人,你们不该来这的”少女轻叹一口气,露出一丝与之年龄不符的老成。
“面对邪祟妖魔,我辈修行之人,岂能只顾趋利避害,独善其身”南振武言道。
“孙素儿多谢各位好意,只是......”少女面露难色,这时周围的村民却激动起来,“巫女大人,小九儿已经害死了那么多村民,甚至对大人如此不恭敬。大人请不要再仁慈了,那小九儿早就不顾和大人的亲情了,还请大人早日降妖伏魔,还碧水乡宁静”
孙素儿听完村民的话,心神一震,面色愈加苍白。
“巫婆婆如果在世......”白须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被人搀扶着走上前梗咽得说不出话。
孙素儿颤抖地连退数步,娇弱的身体似乎顷刻就要摔倒,“我知道了”她低声应道,嗓子里带着浓浓的干涩与凄苦。
村民们一听此话,欢欣鼓舞,脸上一扫数月阴霾。
“还请各位俊杰帮助素儿降妖伏魔,九儿......”孙素儿面带戚然,欲言又止。
“巫女不必担忧,倘若我们能够将您的妹妹救下,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南浦云拱手道。
夜幕深沉,南浦云等人围坐在村落中心的祭坛,忽然一阵冷风袭来,篝火飘忽不定。喧闹热烈的场景顿时鸦雀无声,村民们噤若寒蝉,相互簇拥。颤抖的身躯,苍白的脸庞,以及慌张的眼神,无不显示着他们对于即将发生的可怖之事有着浓浓的恐惧。
孙素儿面露忧色,南池莲微微捏了一下孙素儿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太过担忧,南振武与南照正行走在人群中大声安抚住村民的情绪,南浦云羸虚云以及羸铃儿则是在祭坛周围小心戒备。
晚风吹得紧,伴着诡异的呼吸声,人人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
只听见一声惊呼,众人神经陡然绷紧。
“巫女大人””池莲姐姐”“池莲”
在一片惊惶失措中惊魂不定的呼喊声宛若平地炸雷般响彻众人神经。
南照一步并作两步,率先冲到俏脸煞白,瑟瑟发抖的孙素儿身旁,“池莲被带到哪了?”,南照质问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与焦虑。他同池莲从小便是青梅竹马,自从一同被祭灵选中后,两人的关系更是紧密了不少。方才他听到一声惊呼,就赶紧转头,正好看见池莲被一只被黑雾笼罩的嶙峋怪手横腰抓去。心中着急万分,为此才不由分说冲到孙素儿面前,语气如此不善。随着人群的喧哗声逐渐加大,南振武赶紧上前将两人隔开。南浦云示意羸家兄妹一眼,独自走向孙素儿,当他正欲说些劝解的话时,眉头一皱,微微停顿之后,说道“巫女可知晓那是什么妖怪?”
孙素儿摇摇头,面露愧色,“此前我从未与此妖正面交手过,都是九儿拖住我,然后此妖行凶”,提到九儿时,孙素儿愈加哀婉欲泣,楚楚可怜。就连南照也不好意思逼问,只得焦急而尴尬地将头转向别处。南浦云命南振武将南照拉到一边,询问起孙素儿意外的细节。
南浦云听过孙素儿的讲述后,稍稍思索半晌。
“浦云大哥,要准备如何救出池莲姐姐?”孙素儿怯弱弱地问道。
南浦云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如今敌暗我明,只能等待对方下一步行动了。”微微停顿一下,南浦云问道,“不知令妹是什么情况?”
南池莲被抓走后,碧水乡竟难得平静了几日。
这种平静对于南族少年来说,却是烦躁而焦急的度日如年。
“师兄,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要去找池莲”南照满面愁容与愤怒,冷冷地对南浦云说道。南振武沉默地坐在一旁,稍显颓丧。南浦云眉头紧锁,对于池莲被抓去,他的内心又何尝不着急,可是去哪找呢?碧水乡近几日的平静,让他毫无线索。孙素儿,他想到了这个村落的巫女,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南照,不要鲁莽”
“对啊,现在完全不知道那妖魔在哪里。”南振武帮腔道。
“难道就在这里干等吗?池莲打小和我们在一起,你们就不担心吗?你们不找,我自己去”南照气冲冲拂袖离去,南振武望了一眼南浦云气愤的脸色,赶紧跟着追了出去。
飞鸟惊羽,枯叶零落。南照从未想过失去是如此轻易,如果他,如果他早知道,他一定不会和池莲一起出来。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去祝寿?为什么?为什么?
额间发丝垂下,他如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跪倒在地,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第一次他明白了世界的残酷,所谓的仙神之路便是这般吗?
白雾渐起,一双玉足轻点草叶,蹁跹而来。
南照只觉后脊一寒,还来不及反应就晕倒在地。
南振武一脸迷惑地钻进树林,方才他在村口明明看见南照朝这个方向进了林子,此时怎么完全寻不到他走过的痕迹?
站在林子里,南振武摸摸后脑勺,心中愈发迷惑。要不要回去告诉浦云?望一眼前方层层叠叠,张牙舞爪的枝桠,南振武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犹豫片刻之后,南振武回到了碧水乡,决定明日再寻,或许南照会自己回到碧水乡。
南照一气之下离开了碧水乡,振武出去寻他怎么还没回来?眼见黄昏日落,南浦云愈发焦急起来。想他们一行人从族中出发,何从料到未过数月后便有此遭遇。
“振武他们还没回来吗?”羸虚云来到他身边问道,“这个村子实在古怪啊”
嗯?南浦云好奇地望了一眼羸虚云,似乎想要弄懂眼前这个少年所说何事。
“浦云,你觉得巫女和那个妖怪谁的法力更高深?”
羸虚云眼望着天空,不咸不淡说出这样一句话,南浦云霎时面色一白。
“没有证据,我们也不可随意揣测。”羸虚云望着他,缓缓说道,“或许有什么让那妖怪忌惮的法宝也说不定。事情终会大白,我有一种预感.....”
不知不觉南照已经离开碧水乡数日,振武几日前回来后,却是闷闷不乐,每日都在碧水乡四周找寻南照的踪迹,或许是对自己有怨气,所以即使回到碧水乡,也没有好脸色。相处倒是生疏了不少,要不是羸家兄妹从中周旋,或许振武已经和自己闹翻了。
南浦云怔怔望着远方,他们一行人离开族内已经数月,没想到却在中途发生此事,整个队伍已经涣散。失踪的失踪,离去的离去。
嗟叹一声,南浦云忽然觉得肩上似乎有些沉重。
振武又出去了,今日是第二日。他今晚会回来吗?
近些日子,那妖孽好似消停了。碧水乡的村民似乎都已经慢慢卸下恐慌。巫女也好生设宴款待了众人,以愧疚之名。
池莲还活着吗?
没有人能给南浦云答案。握紧拳头,他的目光穿过远方,他之所以还未离去,并不是说出于什么降妖除魔的大义,他只想寻求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在这天黄昏将夜的时候显露了她缥缈诡谲的踪迹。
羸铃儿没想到自己会被那妖怪盯上,当她走在一条昏暗的巷道中的时候,一道阴冷的黑影朝她掳来。羸铃儿来不及祭出法宝,只好聚气于掌,与那黑影一番肉搏。黑影手执藤鞭,毒刺倒钩,似毒蛇吐信簇拥而至,羸铃儿连连后退,不敢缨锋。
巷道两边的人家忽闻打斗声,急忙熄灭灯光,似是黑暗能够庇佑自己一般。
羸铃儿眼前一黑,愈发焦急,毒藤从四周刺来,羸铃儿身姿矫健,边闪避边呼救。不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羸虚云等人的回应声。
羸铃儿还不及大喜,毒刺竟从脚下钻出,如毒蛇般企图缠上羸铃儿。电光石火间,数张赤符激射而来,毒藤触之皆化作黑气。黑影一阵咬牙切齿,一声尖啸竟是不管不顾扑向羸铃儿。羸铃儿哪遇到过这等情况,一时竟失了神,只觉手腕一紧,眼前一片火花炸裂。
羸铃儿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如此顺从地被眼前这个娇小的影子,和她似乎差不多大的影子,或许比她稍矮一些,拉进了这个河洞之中。
河洞有些矮,因为靠近河流,所以有些凉意,低垂的天空此时泛着紫蓝色,一丝夕阳的余光暖暖地透过那紫蓝色的云霞,薄薄地浸染了一些黄橙色。就像女子的彩色薄纱浸泡在河里,层层染湿,朦胧又带着飘逸。
河面上的倒影更黯淡一些,只能看出一些大致的色彩,时而被一些小鱼儿所破坏。
或许是因为生火的缘故,河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湿润,洞里反而有些暖和。河洞不大,大约可以容下四五的成年人。河洞里面没有摆放别的什么,除了一个用泥土捏的面目狰狞的,青皮獠牙的妖怪像。看上去有点像一只肥大的鱼妖,羸铃儿看见了泥像上刻的鱼鳞一样的盔甲,还有那鱼一样的尾巴,就是泥像的脸上还有两条长长的像胡须一样的鱼须。
“我叫九儿,是碧水乡的巫女”河洞外一些类似芦苇的植物在晚风中微微摇曳,丝丝透着泥土与植物的清新气味像少女温柔倦懒的吐息,吹拂着河洞里一簇簇火苗轻轻颤动,在女孩的脸上落下了漂亮的光影。
女孩静静介绍自己,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也许正是这样平静,所以更有说服力。羸铃儿睁大双眼,不知为何,她没有怀疑这个女孩所说的话,或许是她方才救了自己一命?
女孩静静地说完了一切。羸铃儿默默不语。
“你不相信我的话?”女孩望着羸铃儿淡淡问道。羸铃儿摇摇头。
“拥有巫女传承的你还不能打败那个树妖吗?”
女孩面色一黯,“我不能,它会杀了姐姐”
“可是村民呢?她真的能配得上碧水乡的巫女这个名号吗?”
女孩咬紧嘴唇,她当然知道姐姐做得不对,可是那日姐姐的话仍然在耳边回响。
“只有我获得了树妖的力量,才能保护好整个碧水乡。”
真的吗?可是现在河神伯伯已经死了,巫婆婆也死了。姐姐你真的能保护碧水乡吗?
“她真的保护了碧水乡吗?”一向活泼的羸铃儿严肃道,“从我们来到这碧水乡的时候,见到的只有恐惧与悲伤。每个村民都战战兢兢过日子,甚至于不敢离开村落。像是被圈养一般。而你的姐姐她做了什么?当村民陷入恐慌,当村民接连被树妖抓走。你姐姐做了什么?”
“她非但没有去抵抗那树妖,反而帮助那树妖来残害村民。你知道吗,池莲姐姐就是因此被抓走的,池莲姐姐是为了帮你们对抗那树妖才留下来的。可是现在呢?”羸铃儿越想越气,对着九儿一阵教育。
“你接受了巫女传承,就将村民不管不顾了吗?”
“我没有”九儿小声反驳。
“不,你就是你姐姐的帮凶,你就是树妖的帮凶。你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你看似什么对没做,却是对他们行凶的置若罔闻,是他们凶焰高涨的助力,你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认。”
“你出手救我,我原以为你是在反抗。但我听了你的故事后,我觉得你只是在派遣你良心的不安。想要在我这寻求一种虚无缥缈的慰藉而已。可惜,我不能给你。你甚至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如你姐姐所言,就算天赋再好,又有什么用,你果然不配做碧水乡的巫女。”
噼里啪啦数落完后,羸铃儿心情舒畅了不少,看着埋头哽咽的少女,羸铃儿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重了?可是本来就是这样子啊。
面对少女的抽泣,羸铃儿愈发不知所措起来,心想要是哥哥在就好了,每次她心情难过时,哥哥总能让她开心起来。
一想到此处,羸铃儿不由想念起了哥哥,哥哥现在怎么样呢?一定很焦急吧。那树妖有没有伤到哥哥呢?那巫女又会做出什么举动。真希望哥哥没事啊。不行,我要早点回去。不然那树妖与巫女再做什么小动作,恐怕哥哥也会入他们圈套,还有要告诉浦云哥哥,这些真相。
回看一眼还在抽泣的九儿,虽是心中不忍,羸铃儿还是决定先回碧水乡,“九儿,我方才说话重了些。但是都是我作为旁观人的想法,你不要生气。我要先回碧水乡了,免得我哥哥担心。”
说完,羸铃儿便走出了河洞。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星星仿佛也打着颤,一闪一闪。河洞里橙黄色的微光,朦朦胧胧,在她的身后逐渐,逐渐化作一个如夜空里星子般颤动的点。
羸虚云简直快疯了,直到今日他才明白池莲被掳,南照那日的心情。
站在灯火通明的巷道里,面对这几户人家,他越看越愤怒,恨不得好生逼问一番。
孙素儿在一旁安抚着村民,双眼却是不由自主愧疚地朝着焦急的羸虚云望去。
南浦云细细思量方才村民提供的线索,目光却是盯着孙素儿,见其神情有异,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正当众人乱做一团之时,羸铃儿与一少女出现在村口。
羸铃儿也有些摸不清状况,小九儿不知道怎么就赶上她,说要将真相说出来,保护村民。
不知是谁开的头,村民突然暴动了,纷纷跳出来,拿着各种农具指责小九儿妖女。
孙素儿见到九儿与羸铃儿出现,微微一愣,秀眉皱起,不知在想什么。
村民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看着九儿不过是个小女孩,竟然个个都像疯虎扑食一样扑向了小九儿。
羸虚云眼见羸铃儿好生生出现在面前还来不及欣喜,就见这般疯子一样的村民,羸虚云急忙招呼南浦云上前拦阻村民,以免村民误伤到羸铃儿。
孙素儿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一翘,“妹妹,你回来了。”
…………
十三年前一个雨夜,碧水乡的巫婆婆在外抱回了一对女婴,并将其抚养长大。
近几年,巫婆婆时常会被噩梦缠身。特别是去年,巫婆婆隐约感知天命,大限将至。不断消散的巫力,让她不得不提早选择下一任巫女。
谁能继任新的巫女?巫婆婆望着孙素儿与她的妹妹孙九儿,迟迟下不了决定。于是她便带着两个小孩前往了碧水河畔,询问此河神灵。碧水河伯偏爱九儿,便将毫无修炼天赋的孙九儿推荐为巫女继承人。孙素儿一气之下跑回了碧水乡。
巫婆婆带着九儿回到碧水乡交代一些事宜后,心中不放心孙素儿便立即前去安慰孙素儿,最后巫婆婆在离碧水乡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旁找到了她,巫婆婆正欲开口询问,孙素儿却面色阴鸷,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朝她冷笑而来。
巫婆婆后退一步,半是惊疑半是担忧地喝问道,“素儿,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嗤嗤的冷笑,只见孙素儿诡异地望着她,如同梦呓般吐了一个字,“杀”。
巫婆婆悚然一惊,“素儿,你怎么了”
这次回应她的不再是孙素儿而是一棵巨大的槐树,槐树伸出它巨大的根须朝着巫婆婆扫来,巫婆婆避之不及,一只腿被槐树穿了个血洞。
槐树贪婪地吸食着巫婆婆洒落的血液,粗壮的根须犹如窝蛇而出,巫婆婆祭出法杖,打出几道凌厉。槐树根须寸断,愈发恼怒,只闻大地震颤,黑色叶子带着浓重阴气席卷而来。巫婆婆袖抛一摞符纸,形成一道法纹屏障,阴气之叶纷纷齑碎。
巫婆婆眼见孙素儿浑身阴气,自己左腿更是流血不止,心想如此下去非但救不了孙素儿,更会丧命于此,还得前往碧水请求河伯相助,不然整个碧水乡都可能受到牵连。
退意一生,巫婆婆再撒“镇魂符”,符纸漫天,镇压魔邪。
槐树也想留下巫婆婆,可是这“镇魂符”能够灼烧他的灵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巫婆婆瘸着腿逃离。
“不必失望,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让你吃亏。她定然是前往碧水寻求河伯老头相助。而那河伯只要一离开碧水,法力就会大降。我们可以用碧水乡村民为诱饵,将河伯引出碧水一带。”孙素儿淡淡说道。
巫婆婆内心焦急,路过碧水乡时草草运用“镇魂符”做了一个法阵,以免那槐树妖残害碧水乡。左腿的血洞冒出缕缕阴气,巫婆婆越发感觉体内灵力流逝,不由加快了脚程。
而另一边,孙素儿突然浑身伤痕地倒在了碧水乡,并大喊道,“有妖怪来了,大家快跑”。
碧水乡村民见到孙素儿如此凄惨,顿作惊弓之鸟,纷纷收拾细软,准备逃离。闻讯而出的孙九儿跑到孙素儿身旁,将其搀扶起来,急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巫婆婆呢?”
“巫婆婆受伤了,妖怪要来了”孙素儿面色惊惶,“九儿,快带领村民前往毛子山”
孙九儿还欲询问巫婆婆现况,见村民都乱做一团,连忙号召村民前往毛子山避难。
巫婆婆赶到碧水,正和河伯详说槐树诡变,万里晴空猛然阴冷一片。
“尔等速将血肉祭上,老夫便饶那碧水乡那凡夫俗子一命。老夫在毛子山等候二位”
天际阴气漩涡一收,碧水上空恢复清明。
河伯与巫婆婆二人面目阴沉。
“毛子山不在碧水范围,此次前去必然凶多吉少”河伯凝重道。
“可是碧水乡村民不能不救啊”巫婆婆面色一黯,她何尝不知此去凶险。
“你决定了吗?”
河伯望着巫婆婆郑重问道。
“闻郎,此事劳烦你了”巫婆婆面容凄然。
河伯摆摆手,温柔道,“我说过要保护你们”
草木莽莽,孙九儿搀扶着孙素儿与村长带领着村民进入了毛子山。
“姐姐,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河伯大人与那槐树精合谋所为?”孙九儿疑惑道,这河伯大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孙素儿面色苍白地点点头,“我也不信是这样,可是巫婆婆就是被那河伯偷袭,才让那槐树精寻得了破绽。定是巫婆婆指认下一代巫女而引起了他们的怀疑,所以他们想夺取巫婆婆的血肉精魄”
孙九儿不疑有他,带着村民继续朝毛子山深处进发。
巫婆婆与河伯来到毛子山脚下,一棵通体散发阴气的槐树从土地里钻了出来。
“两位好胆魄!”槐树发出一连串干涩的笑声,有种劈柴的撕裂感,“二位可是做好准备将血肉祭上?”
“呵呵”巫婆婆冷笑一声,左腿的伤势已经止住,被一块黑布缠着,“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河伯冷哼一声,尽管在这毛子山,他的法力衰退不少,但是和巫婆婆合力,未尝不能与这槐树妖一战。
槐树口吐三个阴冷的好字,“本座就看你们能有多大能耐”,话音刚落,大地崩裂,诡异树根犹如巨蟒朝着二人咬来。
二人对视一眼,身影飞旋。河伯脚点妖根,却有千斤力;巫婆婆杖劈诡枝,似如当头喝。槐树挥舞百千树根,大有千龙出海之势。河伯运玄掌,打出波光粼粼;巫婆婆杖御玄鱼,化清光之剑。
三招相撞,风催地裂,砂石漫天。河伯与巫婆婆纷纷后退数步,正惊疑间,沙尘中伸出两道巨大根须,伴着飞叶幽魂直扑二人。
河伯水袖挥斩,剿灭幽魂无数。巫婆婆祭出十五道“镇魂符”,镇压四方。
双根卷来,河伯水袖挥出,将槐树根须紧紧缠住。
巫婆婆趁机祭出法杖,双手掐诀,四周镇魂符瞬间炸裂成盏盏烈焰游火,飞旋连成炽热锁链。法杖耀神威,化作倾力一击。
槐树被河伯与镇魂符所化火链所缚,动弹不得,眼见巫婆婆法杖耀威,槐树尖啸一声,瞬间爆裂。法杖凌厉一击紧随其后,瞬间尘土飞扬,目不能视。
河伯趁爆炸之时及时撤去水袖,将力竭的巫婆婆接住。
“你快去找村民,其他的交给我”
巫婆婆心知自己再留下也没多大用处,反而也许会成为累赘,当即朝河伯一拜,便进入了毛子山。
当巫婆婆走进了毛子山,河伯缓缓收回满是倦意的目光,遥望方才爆炸所引起的一个巨坑,一个黑影正慢慢现出他的身形。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这可能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河伯身形一变,化作一条青蛟扑向巨坑中那道人影。
巨坑中那道人影却是冷哼一声,双手一抓,便射出十道树鞭。青蛟一怒,爪握雷霆,绽放一片电光花火。
“小小青蛟,也敢打扰本座修炼”巨坑中那道人影扬起树鞭,做围困之笼。
青蛟被困,雷霆之怒更甚,树鞭之笼刹那崩毁。
槐树妖本是玄阴老祖座下一名童子,号幽槐冥尅,名唤通幽。当时玄阴老祖败给伏羲大帝后,伏羲大帝的十弟子秋山剑君-盈北极将玄阴老祖的道场崩碎,通幽虽然在那一战中侥幸苟活了下来,灵窍与金丹却被震碎,境界也跌至重羽,还好他遇到了一名暗灵根的少女,这才借助她暗属性之力重修至结丹之境。
青蛟挣脱束缚之后,再吐雷电。通幽深知青蛟是利用雷电诛邪来剿杀他,当即收纳浑身阴气,祭出一把青木剑,绽无边生机力抗雷霆之力。雷霆被木气所阻,青蛟巨吼一声,吐息如风,似从九天之上探出锋芒,锐不可当。
木折现蛟影,通幽处变不惊,祭出一白玉壶,顿天地惨白,阴气横行。
青蛟惊惧,此白玉壶让他察觉到一股阴惨可怕的气息。
通幽诡笑一声,“小小青蛟不自量力,助本座重回巅峰是你的福分”
白玉壶上一道幽影浮现,通幽双手掐诀,催动起白玉壶来。青蛟虽惧,心中更忧,利爪之上电蛇游窜,身形暴涨一倍有余,青色甲鳞纷纷倒竖,率先制敌,吐出一道巨大的金色雷刀,直劈通幽。
通幽双眸陡睁,大呼一声“收”,白玉壶吐出一道诡异黑雾,雷刀如雾,如坠深渊,毫无动静。
青蛟大惊,一冲飞天。通幽却是玄指牵引黑雾,化作一条大鱼,张开利嘴,飞天追击。
巫婆婆进入毛子山后,好一阵才寻得村民。此时的村民个个担惊受怕,见到她出现的时候,纷纷一窝蜂冲了上来。
巫婆婆将河伯相助之事告之,众人才略微放松了心弦。
巫婆婆找到九儿时,孙素儿已经熟睡了,看着孙素儿浑身的伤痕,巫婆婆一阵愧疚。
“九儿,那妖怪是碧水乡的祸害。只有铲除他,碧水乡才能恢复安宁。单凭河伯对上那妖怪,我不放心,现在我将巫力传授给你,以后碧水乡就靠你了。记住你以后就是碧水乡的巫女”
“婆婆”九儿哭了起来,巫婆婆摸着她的脑袋,“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婆婆早就知道天命将至,现在将巫力传授给你,你需要好好修炼。”
九儿深感事情紧急,只好应允下来。
而另一边青蛟与通幽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白玉壶所释放的诡异黑雾巨鱼,瞬间便赶上了青蛟,青蛟甩尾,黑雾巨鱼紧黏不方。青蛟感知体内灵力真气迅速流失,心道不解决这个法宝,巫女他们仍然会有巨大的危险,心念及此,青蛟仰天一声长啸,浑身绽放青色法纹仙光。
通幽冷哼一声,再催白玉壶。
青蛟遥望毛子山深处,一名女子正朝他赶来,那么远,那么远。
“这一次,终于轮到你来追我了”
一声爆炸,一声惊呼。碧色天穹洒落血雨无数。
黑雾巨鱼瞬间破裂,通幽面色一白,心神失稳,白玉壶轻鸣之下竟被气浪震飞出去。
“该死”通幽抚住胸口,要不是他境界跌落至此,他也不会无法催动白玉壶。
巫婆婆看着漫天血雨,双泪缓缓流出,踉跄跪倒在地,“闻郎”。
......
“水府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我就离开那水府”
“闻郎”
......
“水君会毁了整个碧水乡的”
“晴儿,这便是你要离开我的原因吗”
“闻郎,我不能,我不能,我是碧水乡的巫女”
.....
“我是碧水河伯,你们碧水乡在我的地盘上,本君自当护佑你......你们”
.....
巫婆婆苦涩一笑,两行清泪却是朦胧了双眼,“闻郎,你真傻”
......
“小小青蛟倒是便宜你了”通幽面色阴寒,缓缓走来。
巫婆婆一听此言,怒不可遏,提手便是朝着通幽一杖,通幽身影挪移,洒出一袖槐叶飞剑,巫婆婆手挥拐杖,扫出一道密不透风的杖影,将通幽袖中飞叶小剑悉数挡下。
通幽一收飞剑,手握木杖劈向巫婆婆,双杖相接,巫婆婆稍逊几分,加上腿上旧伤崩裂,一时便落了下风。
通幽冷笑,趁胜追击,杖随身动,势若游蛇,劈面首,砍双肩,杵小腹,扫双腿,灵巧诡异。巫婆婆将大部分巫力传授给了九儿,此时再加上旧伤,一时体力难支,虽是咬牙坚持,落败只在时间。
一招之后,巫婆婆借力后退,掏出一根青玉游鱼吐珠金钗,“闻郎,晴儿这便来了”。
一声怒喝,巫婆婆祭出金钗,青鱼遨游,金光闪烁,巫婆婆将所剩灵力灌进金钗,金钗顿射道道金色波光,犹有覆天之力,横扫乾坤。
通幽心知对方已有鱼死网破之心,丝毫不敢大意,豁尽法力,出手极招“鹧鸪断魂音”。尘土飞扬,秀木尽折,极招过后,二人纷纷被气浪震退。
刹那金钗崩断化作烟尘,年迈之体终是天命已至。“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巫婆婆凝视着重伤的通幽,微微叹息,生机绝灭的身体随之化作一阵风沙。
村民们呆呆望着眼前一幕,巫婆婆死了。
九儿手中拳握紧,正欲冲出林子,孙素儿却拉住了她,抽泣道,“九儿,巫婆婆已经死了,现在碧水乡还需要你。九儿,带着村民快走。我去杀了那妖怪”
“姐姐”
孙素儿眸中含泪,“九儿,你一定要好好修炼。才能为巫婆婆报仇”
九儿看着瘦弱的姐姐手握利剑,冲出树林,刺向那妖怪。
…………
南池莲意识迷蒙,源源不断的黑气穿过她的娇躯。
银色的月亮之下,一位黑衣老叟念念有词,锋锐的指甲闪烁着摄人的寒光。
“修道女子的阴气果然大补”黑衣老叟心头正冒出这样一句话,一道凌厉掌气从他背后袭来。掌气带风,黑衣老叟仓促化作一缕黑雾避过,心中却是怒不可遏,“何方宵小在此打扰老夫好事?”
黑夜里寂静一片,黑衣老叟祭出槐木杖,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方才那一掌威力非凡,要不是他避得快,他绝对会在那一掌之下重伤。
“那个女子九仙宫要了”
黑衣老叟冷哼一声,“什么九仙宫,老夫没听过。小女娃敢打断老夫的好事,你今日也休想离开此地”
“小小槐树精也敢大言不惭,看剑”黑暗中的少女话音刚落,银光划破夜之寂静,剑气泠然犹如腊月寒霜。老叟虽是年迈,脚力却是矫健非常,槐木杖般若游蛇,化出漫天骷髅怨首。
两声冷哼同时响起,是不屑,亦是认同。少女执剑伫立,夜风拂过额间青丝,嘴角那一颗小痣给她秀气的脸庞增添了一丝清丽灵动,“小小槐树精不要自误,九仙宫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少说屁话,老夫可不是唬大的”老叟极招再现,只闻一声沉喝,大地震颤。少女陈剑戒备,心中对眼前这个槐树精有了一丝忌惮,她这次随师姐们离开九仙宫,四处找寻可以纳入仙宫的苗子,因为前些日子与附近一个家族起了冲突,她与众位师姐走散了,今日是她第一次独自与一只妖精决斗,要说不紧张那是自欺欺人。
大地崩裂,粗壮的树根从中钻出,坚硬如铁。少女便战边退,奈何这方土地皆被这些粗壮坚硬的树根所禁锢,退无可退。老叟阴测测笑道,“小娃儿,你逃不了呐”。槐木杖再催邪法,飞叶如刀切肤刺血。
陷入重重威逼绞杀之中,少女越战越胆颤,这绝不是在宫中姐妹切磋那般,稍不注意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巨蟒似的树根封住后路,锐利飞叶绵延不绝,少女利剑难支,一招“银霜沐华”斩尽飞叶,奈何树根繁盛,难以寻得一丝生机。汗水渗出额头,少女心愈乱,境更危,犹如困网之蝶,扑棱碰壁。老叟见得此番情景,心中大喜,眼前这名女娃道元丰沛,远超之前那名女子,将之道元吸收过来,功力肯定能够大涨,免去百年修行之苦。
正当老叟暗自欣喜之时,天边一道耀眼青光激射而来,吓得老叟汗透黑衫,魂飞九霄。槐木杖再挥,粗壮树根如听号令般相互缠绕,拧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少女见机急忙逃出此地。
青光临近,赫然是一柄雕着青鸾的神兵利剑,高贵激昂,清明仙光点点,带着绝世神威从天而降。千钧锐利穿屏破障,木折之声不绝于耳,槐木杖所使魔法当即崩溃,老叟面色一白,一口鲜血哇了出来。
仙剑携浩荡仙威一往无前,老叟目露凶狠,祭出槐木杖,槐木杖凌空化作一条巨蟒,狰狞嗜血,犹如见到猎物般,巨蟒饥渴而残暴地迎上仙剑。
只闻天边一声冷哼传来,一位头戴鹿韭飞凤钗的堕髻女子在月影中踏云而出,一件飞鸾腾云曙色齐胸襦裙将其衬托得格外柔美动人,丝毫让人难以将那一声冷哼与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联系起来。
双手掐诀,堕髻女子柳眉微蹙,柔和的脸上显出一丝鄙夷,仙剑青光显现青鸾丽姿,一声高亢鸣叫,巨蟒如遇天敌般畏缩颤抖。老叟心念不好,朝着巨蟒弹指出一道血光,巨蟒顿时双眸青光熠熠,周身散发出浓厚的血腥魔光。
巨蟒口吐黑色毒雾,青鸾振翅,回风流火,雾消毒散,一声清鸣响彻云霄。巨蟒露出锋锐獠牙,扑向青鸾。青鸾双翼扬起,一双利爪携风刃划过。深入森鳞,巨蟒吃痛凄厉挣扎,青鸾冷艳,利嘴若神剑直刺巨蟒三寸。
霎时,老叟一阵心肝绞痛,头晕目眩。眼见巨蟒快要落败,老叟痛心之余,心生愤恨,瞥一眼这个看似温柔的女子,当机自斩与槐木杖的牵连,急忙遁土而逃。
失去法力支持的巨蟒逐渐化作槐木杖,堕髻女子飞天持剑,青鸾隐没,一剑碎木杖。冷眼观老叟方才逃离的地方,堕髻女子收好佩剑,望着晕迷过去的南池莲,面色更显温柔。
“程芳,连一个小小的槐树精都对付不了,霜宫宫主是怎么允许你随同出宫的?”
虽是柔语却带严厉,堕髻女子边审视昏迷的南池莲,边说道。
脚步轻轻,一个身着杜若绣蝶裹柳对襟衫,薄香素麻裙的少女身背短剑,面色羞赧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嘴角那一颗小小的痣让她即使是羞愧受训,也显得机敏灵动。
“这个女子体质还算不错,可以带入宫中修行。”堕髻女子心神一动,一只白鹤从天而降,堕髻女子将南池莲扶到白鹤之上,扭头对程芳说道,“上次与朱家一战,诸位师姐妹都走散了,袁萍萍师妹身受重伤,沈珊大师姐在照顾她。她们如今暂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处名唤苦梨凹的村庄里,你可前去找她们”
“那师姐你呢?”
“我要将这些苗子先送往离这最近的萼华堂,以免有失”
“师姐路上小心”
“前去苦梨凹,你也要一路小心,朱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我前几日听闻朱家太爷正召他家在琉云山学艺的天骄回来”
“多谢师姐提醒”程芳揖首,心中隐隐觉得此次前去苦梨凹非是那么顺利。
而此时碧水乡一处老林山壁之中,一道黑影闪过。
圆月清辉,黑影微微喘息,来到一处山洞前。
明亮的月光将这个黑影的轮廓暴露出来,观此人身形打扮,其是一位身着蓑衣斗笠的女子,只见她小心翼翼向面前这个黑黢黢的山洞里张望。山洞里盘坐着一位形貌瘦削的老叟,额头上鼓着两个畸形的大疙瘩却将他的头衬托得格外沉重,压在他枯树干一样的身体上,任谁见了都会想到“不堪重负”这个词。
源源不断的阴气从山洞阴湿的土地里溢出来,环绕在老叟周围,女子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若非她是修行中人,换做寻常凡人,不说承受这阴寒入骨的幽冥之气,就是看到这阴惨惨的诡异景象就够尿一裤子的了。
“大人?”女子探问了一句,老叟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丝,女子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呼唤她前来?满腹的疑问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叟的身体突然颤动得更厉害了,阴气也如惊慌的小兽般乱窜。女子身形急转,扬袖抛出几张赤色符纸,符纸漂浮在空中形成一股无形的屏障,将乱窜的阴气抵挡在身前。女子正心神不定,一声惨叫从山洞中传出,霎时阴气倒转,从四面八方倒灌进洞中,山洞震颤,似有崩裂之迹。
女子连连后退,山洞中接连又是数声惨叫传出,大有撕心裂肺之感。女子愈发担忧起来,她还得依靠这个男人修炼《玉骨怀阴诀》,尽管她已经对他难以忍受了。
只闻一声巨响,山体崩碎,灰尘弥漫。女子还略显青涩的胸脯微微起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呢,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她站在废墟之外,静默地盯着山洞的废墟。虚弱的阴气袅袅溢出,现场让她觉得胸口发堵,她解脱了吗?可是她该怎么继续?真的是解脱?
她开始怀疑自己,她的身体竟然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她觉得此时的自己虚弱到了极点,仿佛一阵风就能将自己吹倒。
咳咳,坍塌的废墟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你很难不把它当做一枝饱经风霜,孱弱的,仿佛轻轻一折就会发出咔擦一声的空心朽木。
但是女子此时不能,她也曾有过一瞬间希冀过这个男人就这样死去,当然也只是一瞬间,当她看见废墟中突兀地伸出的这一只手,她奔跑了过去。
她毫不意外,从这只手出现的时候,她动摇的心竟然获得了一种她前所未有,或者说前所未料的安全感。
那一剑是如此锋利,他还未曾见过如此可怖的法力。幽槐冥尅脑海里浮现那个犹如九天凌尘的温婉女子,她一点也不如她的外表那般柔弱。幽槐冥尅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用温婉这个词来形容那个女子,矛盾!怪异!
他此刻觉得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为了保命,他牺牲了他毕生炼制的本命法宝。就算他吸纳蓄存了数年的阴气,伤躯仍是没有多大好转。他瞥了一眼身旁这个将他从废墟中拉出来的身着蓑衣斗笠的女子,心中发出一声冷笑。
只可惜她还有点价值,要不然......嘿嘿。
话说当刘玉华带着那名昏迷的女子来到萼华堂的时候,只见满目疮痍,鲜血淋漓。大惊失色的她连忙走近萼华堂废墟,只见堂中弟子皆已被屠戮。残肢断臂,尽是含恨。
刘玉华只感心神恍惚,此次下山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正当她悲哀之时,一股蛮荒之气铺天盖地而来。刘玉华立时觉醒,长剑出鞘,严守防备,只听耳后一声凄厉。
刘玉华心头一紧,那是她坐骑玄玉鹤的叫声,而那名女子也是和那玄玉鹤在一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她走出萼华堂废墟外,只见一庞然巨兽正咀嚼着她的玄玉鹤。而那名女子仍在昏迷之中。刘玉华面色阴冷,她原以为这萼华堂是被那朱家所屠,没想到是这样一只巨兽!
巨兽似是感应到刘玉华的存在,将未吃完的玄玉鹤抛到一边,一声巨吼,竟是将刘玉华吹飞数丈,让她丝毫没有防抗之力。
巨兽面露贪婪,利爪劈地,竟有移山倒海之能,大地崩坏,山峦崩碎。刘玉华急忙射出一道玉绫将那名昏迷的女子卷到身旁,与之一道避开巨兽攻击。巨兽连连巨吼,刘玉华气血上涌,竟是被这声波震伤。而身旁那名昏迷的女子似乎也身受这声波重创,一口鲜血吐出,硬是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眼见眼前巨兽,一时茫然又生生吓晕了过去。
刘玉华摔倒在地,眼见身边女子,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霎时一道剑光激射而来,光华闪耀,让刘玉华目不忍视。
待光华散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足踏花篮,手持利剑漂浮在巨兽前方。
而一名妙龄紫衣女子,踏着一根柳枝落到她面前,“玉华师侄,你可还好?”
“玉华拜见绦宫”刘玉华连忙行礼,今日仙宫竟然出动了两位宫主,究竟发生了何事?为朱家还是眼前这只巨兽?
“沈珊等人呢?”绦宫秀眉一皱,问道。
刘玉华赶紧将朱家之事言明,沈珊大师姐是绦宫的妹妹,想必有两位宫主宫相助,大师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那朱家的那个法宝再怎么厉害,又怎么敌得过绦宫与萼宫联手?
心想事情有了转机,刘玉华又将身旁的女子来历对着绦宫说了一遍。绦宫检查了一下昏迷女子的身体,点了点头,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萼宫可算是气急败坏,这萼华堂是她一手扶植起来的,竟然一夕被毁。
剑影飞驰,洒落一穹飞花。萼宫青丝迷蒙,白纱蒙面,青蝶串花,薄粉霓裳,似是百花神官。
巨兽巨怒,飘血千里。一声巨吼,天地震颤,星子遥坠。
萼宫面容煞白,听那巨兽仰天一吼,她方才功力一滞,犹如陷入泥沼一般,如蛛网上蝶。
绦宫似是察觉萼宫不对劲,脚踩柳条飞到萼宫身侧,细声询问。萼宫言明诡异之处后,绦宫望着巨兽,露出复杂的表情,“它可能是上古神族的遗孤”。
萼宫一听此言,望向巨兽的眼神多了一丝炽热,“绦宫,如果我们把这只神捉回去,献给那位。”
绦宫立马明了萼宫言语的含义,犹豫道,“神族向来有通天之能。我们能捉到它吗?”
“我方才观察过此神,应该是受过严重的巨伤。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也只能用蛮力与你我抗衡”
绦宫细思之下,望向巨兽的眼神多了一丝坚定。
两位宫主达成一致后,仙葩花篮,晓春玉柳,各展威能。
巨兽搅动风云,任凭法器围剿却难袭半分。
绦宫挥动玉柳,万千青柳法相紧缚巨兽,萼宫见机祭出花篮,华光异彩,落英缤纷化作奇异妖兵。
巨兽渐感体内真元流逝,四肢酥软,察觉周身青柳法相之威后,再遇妖兵幻阵,巨兽越发恼怒。只见它仰起他硕大可怖的头颅,对着两位宫主吼出一道巨兽虚影,霎时,玉柳崩坏,妖兵尽折,两位宫主内力一滞,被这奇异一击冲击得七荤八素,直接从天际摔落,勉力支持之下,已无法再与巨兽一搏。
绦宫俏脸惨白,她与萼宫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出了一阵惊恐,这一吼,竟然直接将她们体内法力从半仙之境打落到圣人之境。
心知眼前巨兽不可挡,两位宫主剑光一瞬,趁机携带弟子急忙逃去。巨兽巨爪一挥,剑光破碎,满腔怒吼之下已不见绦宫等人。
朱文武原是不愿从琉云山回家的,奈何族中太爷书信不断,师尊见其修炼之时心绪难平,便遣他下山了解此事。
回到家中,他方知是一名唤九仙宫的门派正在他家一带劫掳有修法潜能的女娃,好巧不巧他朱文武的妹妹—朱婉儿因为身怀一火灵根,因此被那九仙宫的人盯上了。修法本就是出于个人意愿,何况九仙宫这个名头任谁也没听说过。朱家太爷原本就打算过些年头就把朱婉儿送到琉云山,同他哥一起修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这九仙宫倒是蛮横,直接就要将朱婉儿劫持而去。朱家上下怎么可能服气!要说这朱家,在这一带也算得上是修法大家了,朱家太爷年少有奇遇,曾拾到伏羲大帝在位时的一道残破战旗,虽说残破,却也威力非凡。传言这道战旗乃是伏羲大帝与魔祖玄阴大战的法宝之一,后来也不知怎么遗落了。朱家太爷凭借这一道战旗在这刚川建立了朱家根基,而后朱家的后代也算得上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心血,几代都有适合修法的子弟,就是凡人亦能有一身好武艺。
在朱家太爷的魄力下,九仙宫的人马没能得逞。但是听闻九仙宫不日之后将会派遣一位堂主前来。按理说朱家这样的家族,也相当于一个不小的门派了,没道理会因为门派冲突而将他从琉云山召回。
莫非那九仙宫势力有如此之大?朱文武寻思着,方才取得消息,九仙宫两名女子出没在苦梨凹一带,太爷刚刚派遣大伯与三叔带领着一些朱家子弟前去擒拿这两名女子,不知是否有凶险。
不算上朱文武与老太爷,朱玄婴是当今朱家第一人,一把大刀被他舞得出神入化,在朱家奠基之时,也曾有过赫赫战功,最出名的莫过于七日灭杀周边派门的创举。
朱谷志没有什么修法的天赋,虽说是凡人,他的枪法却是不俗,即使是一些已臻演法境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此番领命前往苦梨凹却是不敢大意,那些九仙宫的女子个个都已经到了演法境,据老太爷估摸着,最年轻的几个都已差不多渡劫圆满,而那最厉害的两个则可能已步“碎衍”甚至“重羽”之境。而朱玄婴也不过堪堪踏入“重羽”。
还好那日老太爷曾用伏羲道旗将其重伤,料想其也没那么容易恢复。
苦梨凹因盛产一种扁圆形的青褐色的苦梨,长时间储藏后苦梨会变成黄褐色,其果肉乳白,果核小,肉质细脆,清甜多汁,多受世人所喜,故名此地为苦梨凹。
此时正是苦梨花开的日子,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只是,此时的清香更添了一种冷肃的感觉。
沈珊盯着四周的来人,心头渐渐渗出寒意。为何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逼着她们不放?
“九仙宫不会放过你们的”
无力的悲壮化作一句厉喝,沈珊孤守草庐,一剑挡关,剑星飞斩。一瞬,朱家子弟损伤不少,朱玄婴立时让朱谷志带族人退至身后。
长刀铮鸣,朱玄婴身影如鹰,一刀破长空,斩破飞星无数。
沈珊倩影飞旋,长剑似电蛇吐信,朱玄婴大刀开合,劈雷斩电,火花绽裂万丈苍穹。
鹰落燕起,梨花飘零,各自矫健,尽展不俗修为。
沈珊飞身旋退,青衣蹁跹,宛如秋日鸿雁。长剑祭起,锋形锐意,沈珊指拈剑诀,“三尺秋水”席卷尘寰万里,朱玄婴低喝一声,刀鹰神魂唳破长空。两招相杀,高下立判,三尺秋水余波涤荡,朱玄婴大刀盾舞也难抵威势,一声闷哼,只见朱玄婴身影被剑气震飞。
朱谷志等人立时大惊失色,眼前的这位女子修为实在高超,他们朱家第一人竟然都不是她的对手。
沈珊见对手被震飞,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脸色犹如金箔一般,她使出这一招“三尺秋水”后也已是气竭力穷。勉强趁着对方关心那朱玄婴伤势的时候,沈珊剑招再起,却只是掩饰之意。
待众人醒转之时,面前茅草屋已倒。想必是那沈珊自知力穷,带着茅草屋中那名女子逃去了。朱谷志立即下令追杀,势要将二人捉拿。
悬崖绝谷,风卷残云。终是走到了穷途之末,沈珊想不明白,脑海里女孩凄迷的脸庞与讥讽的诡笑交织缠绕犹如梦魇。
剑灿莲华,幽萤流光,沈珊再现九仙绝式—“玉剑狩月”,豁尽五层功力,一展仙宫神威。朱家子弟被剑威横扫一片,失去了朱玄婴的相助,朱谷志手握长枪却难抗此等威势。终究是凡人啊。枪折飞红,朱谷志心中一叹。
再起时,朱谷志只觉浑身筋骨如碎裂了般。朝四周望去,他朱家子弟唯有三个结丹境的天才还能勉强不倒。而对面沈珊正被一少女搀扶着,想必也是耗尽了功力。
“朱凡,朱淼,朱欢你们速去将她二人拿下”朱谷志打坐调息,命那三个演法境的族人前去擒拿二女。
袁萍萍脸色苍白,沈珊大师姐为了保护她已经耗尽了功力,而她至今提不起一丝功力。对方三人渐渐逼来,她不由朝后后退了一步。脚下的石子滚落悬崖,惊得袁萍萍立时刹住了身形,回望一眼,云雾缥缈,鹤唳风声,黑影幢幢,万丈深渊更是令人心惊肉跳。
眼见大师姐萎靡不振,袁萍萍心生绝望,该如何抉择?
而另一边自告别刘玉华师姐后,程芳朝着苦梨凹急急而奔,路遇古树莽林,青藤奇葩无数,这日晌午步伐正疲,忽遇天旋地转,林木移乱。
凝神戒备,忽闻碧空大喝一声,“妖女哪里逃!”
剑随身转,程芳心惊步不乱,乒乓之声揭开一场绝命截杀。
“朱家的人?”数招闪过,程芳疾步后退,沉声问道。
“刀魔雨客——朱禹无闻”
一听此人名号,程芳微微一惊,这朱禹无闻乃是朱家二煞之一,虽然稍逊朱玄婴,却也相差不多。当日就是他同朱玄婴以合击之招,“折桂无情”将玉华师姐击伤。如今虽只是他单刀而来,实力却不容小觑。据玉华师姐所料,此人虽未至“重羽”,至少也已“淬衍”,虽说武力法力对决,与境界虽然有关,却也并非决定因素。但是她方才“碎衍”之境,即使对方不过“破障”,两者之间仍然相差一个境界。单论法力的充沛就绝非她能相比。
看来必须速战速决!思定之后,程芳撩剑诀,“银霜沐华”剑指杀机无限,朱禹无闻大刀开合,只闻一声沉喝,刀气成罡,任凭“银霜沐华”锐利非凡,仍不可轻易击破。程芳见状,再掐剑诀,“九天泻玉”尽显无上剑威,刀罡咋碎,飞星闪烁。朱禹无闻却是趁刀罡未碎之前,便侧身飞旋避开剑法余威,行云流水之间一招“山河还秀”尽显战法老道。刀气雄浑,犹如山河之力倾轧而至,不容程芳多想,再出犀利剑招,“云雪天淡”仓促横阻。刀威赫赫,“云雪天淡”霎时被破,程芳唇染飞红,身姿倒退而去。
“妖女伏诛吧”一击功成,朱禹无闻乘胜追击,“暮雨三更”劈斩出移山倒海之势,程芳面若寒雪,大惊之下已无力还招,喟叹:“吾命休矣”。
倏忽一剑重劈而至,怒涛波涌,溃散三更暮雨。程芳满面惊愕,只觉臂上一紧,一个厚实的身影将她拖入树丛之中。
朱禹无闻身影急退,胸前一道战旗虚影闪现,却仍被剑气所伤,气血上涌容不得他再向前追击。寒霜布满面容,朱禹无闻就地打坐调息,如不是方才插局一剑,他已经将那妖女斩杀。那一剑可真是厉害,所蕴威能,着实厉害。“伏羲战旗的一道虚影竟然都被它击碎了,此人到底是谁?”,朱禹无闻面色凝重,这伏羲战旗的虚影可是他同玄婴一道借助战旗修炼时偶然凝练的,这一剑竟然将这一道战旗虚影所破!莫非是那九仙宫?可是有此剑术之人,为何没有逼杀而来,而是带那妖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