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族,紫阳殿前
蓝色,紫色与粉色的紫阳花簇拥着开放,彩蝶飞舞,玉阶闪烁。
两道流光掠过苍穹,在紫阳殿前化作四人,一身着华美蓝袍,头戴青玉翡翠冠的男子以及一身姿窈窕,身着金丝玄色褙子内搭雪色长裙的高贵女子走在最前方而他二人身侧各有一名面容姣好的幼女,顾盼间皆具灵秀仙韵。
孔玄龄今日与妻子燕晴雪带着两个女儿—孔芸,孔绮来到紫阳殿拜见孔雀族紫颜长老,也就是他的父亲孔紫颜。
一是为了家族团聚,二是为了二女前往服泽祝寿之事。
孔玄龄与妻女刚刚落地不久,一额点朱砂,头戴金凤步摇,身着红装的妩媚妇人就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迎接了出来。
“龄儿,晴雪”妇人美眸含泪,有些嗔怪道,“你们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太婆老头子”
“母亲”
“祖母”
孔玄龄与妻女们忙向眼前这个妇人请安,“母亲,玄龄这些日子跟着孔令大人与北部浑夕山的肥遗一族就嚣水归属谈判,实在不得空。”燕晴雪赶紧为丈夫解释。
“来,到祖母面前。让祖母瞧瞧”妇人弯下身子招呼两名孙女上前,对着自己的儿子媳妇说道,“你们就是
事多,和他老子一样。”
妇人摇摇头,孔玄龄与妻子笑了笑,“父亲大人是族中长老,地位显赫,自是繁忙。母亲该多体谅才是。”
妇人扶额,笑道,“真是儿大不由娘啰”,话音刚落,孔玄龄正欲接上几句俏皮话,却瞧见母亲神色一黯,悠悠一声叹息。孔玄龄与妻子对望一眼,已是了然,母亲这是想起二弟孔栎了。
“母亲不要神伤了。前些日子,三妹带着侄儿前来玄阁小住了几日,您不知道,那子仪生得可是俊逸非凡,体内更是生有一朵青焰,天赋异禀。据三妹说,子仪日后可望成为比肩青鸾一族圣子的存在。”
妇人一听此言,花容再现娇艳,“仙儿那孩子竟有如此仙缘,果然非凡。只是她怎么也不带子仪来紫阳殿看望一下他外祖父外祖母。”
听到母亲的嗔怒,孔玄龄干笑两声,这紫阳殿又岂是那般容易进的,何况出了那档子事后。
妇人也似是想起了如今的处境,摇头一叹。想当初他们这一支也算是鼎盛到了极点,只可惜……
“快进殿吧,老头子等你们很久了”妇人娇颜一整,招呼这一家子进入紫阳殿拜见他们的父亲,祖父。
孔紫颜是一个面容绝世的中年男子,此时他一身华服端坐于紫阳殿之中。即使是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们这一支被永远剥夺了“继承”族中圣子圣女的机会,但他依然优雅高贵,漫天风雨,也不能减去他半分风采。他是强大而自信的,偌大的族群,没有任何一支能够媲美他这一支,就是皇族也不行。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叛出族群,他仍然是骄傲的,就算舍弃掉华丽的圣冠又如何,他的后代仍然比那个所谓的圣子惊艳。
孔紫颜望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及那对双胞姐妹花样的孙女,一缕笑意浮在嘴角。“玄龄,与肥遗一族的谈判如今怎样了?”
孔玄龄面露尴尬,“父亲,那孔蓟处处与吾派做对,孔令大人惧于圣子身份……”
“哼,不过是他家出了一个圣子而已,那孔盟老匹夫还真是嚣张。”孔紫颜冷哼一声,“你不必担心,王终究只会为大局为重。我们圣族这么多代的传承也不是谁想要扳倒就能扳倒的。老祖们都在闭关修炼,他们这些小跳蚤就随他们去吧”
“多谢父亲教诲”孔玄龄揖首道,“玄龄此次前来紫阳殿一是为了看望父亲与母亲;二是为了服泽拜寿之事”
孔紫颜摆摆手打断孔玄龄的话,“孔芸和孔琦的清明仙目还不到出世的时候。”
看着儿子儿媳及孙女面色不解,孔紫颜继续说道,“这次前往服泽,是皇族与新派圣殿的一次角力,我们这些旧系不应该再参与进去。有朝一日,芸儿琦儿会绽放属于她们的风采”。
“难道此次服泽祝寿,我们这一派就不派任何人前往?”孔玄龄有些不甘。
“自然有人,这等事情你就不必担忧了。老祖们自有安排”。
话说孔玄龄一家正于紫阳殿中闲话家常,而这孔雀族禁地却传来一阵阵咆哮。
“孔氓,就凭你也想去服泽?”
一位身着天青雀纹锦衣的少年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这个摔倒在地,皮青脸肿少年,“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翠庐吧,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是王爷的意思吗?”少年擦了擦嘴角的血,面目阴沉,倔强地站了起来。那个男人不止抛弃了他们,竟然连他们的自由也要夺走。
那名锦衣少年冷哼一声,“孔氓你以为你脸多大?郡主不想你给王府丢脸罢了。”
“哦,原来是我那位姐姐啊”少年冷笑一声。
一道剑光闪过,少年被刺退数步,“大胆,就你也配叫郡主姐姐!”锦衣少年横眉冷对。
少年呸了一口血沫,冷笑,“孔飞你是喜欢孔红妆吗?可惜她可看不上你这将军之子”
“你找死”锦衣少年俊脸铁青,剑招再起,扫出道道剑光。少年一咬牙,双眼发红,左避右挡之余,寻找缝隙给予那孔飞致命一击。
孔飞似是明白了孔氓的意图,剑招再变,化作三柄飞剑激射而出。孔氓面对这一变招,连连后翻,巧妙避开几轮攻击。可是这绝非长久之计,没等孔飞的法力枯竭,他孔氓就要累死。
这时只听得见三声清脆的撞击声,三柄飞剑竟然仙光黯淡被弹飞而去。孔飞遭遇这等变故,又急又气,加上法力反噬,竟口喷鲜血坐倒在地。
“同族岂能干出自相残杀之事”
孔氓正疑惑谁救了他一命,只听到一道悦耳的女孩声音传来。
孔飞大怒,身为族中四大将军之子,他还从没遇到如此待遇,不由厉声问道,“哪来的小妮子?”
这时只见云端降下两女:一精致可爱的娃娃脸女孩颇为乖巧地站在在一头戴羽冠流苏,身着锦衣华袍,娇容花妒,身姿曼妙的少女身旁。
娃娃脸女孩鼓着腮帮子大声嚷道,“你又是谁?见到六公主竟然如此无礼”
孔飞在看见娃娃脸女孩那位少女时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少女的身份,笑话,谁不知道孔雀族内那个唯一面容倾城足以媲美大多数男子的少女—六公主。
孔飞又惧又悔,忙忙拜倒。而一旁看戏的孔氓也跟着拜倒在地,尽管他从来没见过这位绝世之姿的六公主,但是他从小就懂得与这些真正的贵族打交道的基本准则—对于这些人能不交恶尽量不交恶,能不惹他们不开心就尽量忍着。
“尔等为何在此处打闹?”孔洛面容冷漠地问道,她方才在师父那得知了大哥孔轩与圣子孔慕情都已经破开了大绝境第二重,而她才处于超凡境,这让她非常不爽。
孔飞为了防止孔氓告状,半真半实地答道,“红妆郡主与此人有些小纠结,因此要孔飞来教训他一番。”
听完此话,娃娃脸一脸明了的表情,朝孔氓笑道,“原来是因为红妆郡主啊”,说完还抛给孔氓一个调皮的眼神。
孔氓朝孔飞冷笑一声,却也不辩解,只是恶趣味地想到倘若这事被他那位“姐姐”知道了会怎么样。
“咿,你这小色狼,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娃娃脸女孩朝着六公主望了一眼,对孔氓嚷道,“小色狼,你别打公主的主意”。
原本孔洛没什么兴趣听这等争风吃醋的闲事了,突然听到婢女容与将自己扯进去了,不由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这名鼻青脸肿的少年,“小小年纪莫要学那等下流之事,毁了前程”
孔氓一听此话哪还不晓得六公主是误会他了,忙忙解释。
“尔等都离去吧,这翠庐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孔洛没心情听下去了,直接打断孔氓的话语,下了驱逐令。
孔飞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此地。而孔氓却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啊”那名叫容与的小丫头问道,孔洛也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你还有何事?”
“呃……呃……呃”孔氓摸着后脑勺,吞吞吐吐,惹得容与一阵恼怒,“吞吞吐吐干嘛,你是不是欲对公主不轨?”孔洛面色发寒,孔氓忙解释道,“不,不,不……我就住翠庐这啊”
一听此话,孔洛的俏脸立即浮上了两朵红霞,一时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容与吐吐舌头,阴笑道,“你是说对公主没有任何企图心?”
“没,没,一点也没”孔氓果断摇头否定。
“哦,那你是觉得公主入不了你的眼?”容与紧紧逼问道。孔氓顿时窘迫得不知该如何反驳了,还好孔洛及时呵斥了容与一句,“本宫无意冒犯公子,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小婢贪玩,也请公子莫要当真。本宫只是想要在此拜访故人,之前多有误会,公子大量也请揭过”
“公主自便”
孔氓目送孔洛携婢女离去,默默回到家中,今日所遇之事对于他来说实属平常,当然六公主可不是常见的,想到此处,孔氓嘴角微微勾起。
实力是孔氓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孔飞在族内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大比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离开翠庐的方法。
“氓?”青笥望着自己的儿子躺在床上发呆,心中微微有些疼痛。如果不是自己年轻时太倔强就不会连累自己的孩子被驱逐到翠庐吧,可怜她虽贵为青耕一族的长公主,在这尊崇无比的孔雀族内却是毫不起眼。“孔居”
,她当日如果不外出就不会遇见他,就不会抛弃一切跟随他,做一个小妾。是啊,自己真是天真,如此平庸的血脉又如何能够做这一族王爷的正室。
只有在这次大比中氓获得前去服泽的机会,他就可以离开翠庐了。可是……青笥竟不知如何表达,实力啊,她母子两无依无靠,她根本无法给氓足够的资源去成长。
青穹,她想起了如今青耕族的大王,也就是她的哥哥。
“你抛弃这一切,就为了给他做个妾?”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你是青耕族的长公主!”
“我也是一个女人”
“走吧,走吧,祝你荣登富贵”
“哥哥”
青笥脑海里浮现一张悲伤的面容,泪眼朦胧。
“走吧,不要再回来。我会昭告族民,长公主已逝,为你风光大葬”
“多谢哥哥”
“不要谢我,我不会原谅自己”
青穹绝尘而去的背影有些踉跄,青笥也曾犹豫,可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她的世界只有孔居一人。
话说孔飞被六公主教训一顿后,赶紧回到王爷府。
孔红妆听完孔飞的禀告,秀眉倒竖,一脚将孔飞踢翻,“这样一件小事,你也办不好,还牵扯出六公主,真是废物”。
怒火稍息,孔红妆问道,“你可知那六公主如今是何境界?”
孔飞微微思忖,答,“估摸应和郡主不相上下”
一听此话,孔红妆的面色稍缓,“好了,这件事到此结束,警告那孔氓一番便好了。谅他也不会不自量力妄想参加大比。你也下去好好准备吧”
无罪不入翠庐。这是族里的共识,翠庐乃是驱逐之地。无论你曾高居如何位置,进了翠庐只有一个身份—罪民。
孔洛今日前来翠庐就是为了见一个罪民—彩夫人。
山涧瀑撒,奇石嶙峋,野草丛生。巨木山林中一座木桥隐没花藤草叶之中,薄雾朦胧,带着泥土的清新与阴潮。孔洛与容与拾阶而上,木桥尽头,一座茅草屋显现出来,四周点缀着一些寻常的花树,较为奇特的是,每一个树枝都悬挂着一只用蛛网编织的玉笼,里面囚禁着只只美丽的蝴蝶。
“罪婢恭迎六公主大驾蝶舍”一个衣着朴素的夫人款款而来,头上堕云髻略略有些松散,给她的娇颜舔了一丝慵懒的妩媚。然而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不是她宛若柔娜似无骨的身姿,而是她额头那一只红色蝴蝶的胎记。也正是这个原因,当时大王才会封她为仙蝶妃子。
“去吧”孔洛对着身边的婢女说道,“我在夏宫等你”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容与双眼通红朝着孔洛拜了下去,彩夫人也作势要拜,孔洛大急道,“你们何必这样呢,容与也是我妹妹。夫人万万不可向我这个小辈行礼,夫人的冤情总有一天会被洗清的”
触及往事,彩夫人心中有些苦涩,摇摇头,“我只望容与能够摆脱翠庐烙印”
孔洛幽幽一叹,往事如烟,强如圣殿都已经坍塌,被后来者居上,苟延残喘。
她的命运呢?就算她天赋异禀,不弱于男子。这皇族圣族的天骄争雄,她又有几斤几两?明面上的大皇子孔轩和圣子孔暮情都力压她一头,这看不见的又有多少?
离开蝶舍后,孔洛神思恍惚,不觉走到一处荒凉山谷,抬头望去,只见一块白玉碑倔强地竖在前方,四周一片荒芜,整个山谷都浸润在悲凉之中。
“孔……栎”孔洛琢磨着碑上这个名字,思绪蔓延到那个没落的旧圣族:孔栎,长老孔紫颜次子,曾经的族中圣子。传言他流着族内传说中的天青蓝颜神血,天赋超绝,族人都言其能步入天仙之境,登上九重天。
“传言你犯下大错,可是何种罪过要将你这种天才扼杀才得以平复?天才早夭,埋于这凄苦之地,诶”
一展玉袖,孔洛腾飞而去。
“娘亲,你要带我去哪?”
公主走后,彩夫人就拉着容与进入一处幽静的山谷。
“嘘,不要伸张”彩夫人严厉地给了容与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
两人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处山壁前,彩夫人松开容与的手,上前敲击了几下,突然山壁移开一条可供三人通过的缝隙,“快跟着我”
“娘亲”容与有些犹豫。
彩夫人皱了皱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容与!没有哪个娘希望自己的儿女为奴为婢”
“六公主对我挺好的”容与小声说道。
“女儿,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能依靠别人,就算是你的夫君也不行”彩夫人怒道,“你要记得,你是大王的女儿,你是九公主!”
容与微微后退一步,哭道,“我宁愿不是”
“啪”彩夫人扬起手扇了容与一巴掌,“胡说什么。”
“娘”容与捂着红肿的侧脸,泪眼婆娑。
彩夫人冷道,“你是做别人的婢女做久了吗?”
容与摇摇头,彩夫人继续说道,“那就帮娘亲夺回曾经属于我们的一切。”
容与沉默不语,彩夫人幽幽一叹,“容与,这是娘亲好不容易为你争取到的机会,只有依靠他们,我们才能永远离开这翠庐。六公主不可能永远保护你,如果你的身份被琉妃知晓了,芜妃也不会再庇护我们”
容与将头埋在胳膊里,小声抽泣。彩夫人也不知晓她听进去没有,“娘只是希望你能拥有你本该拥有的一切”
进入山壁之中容与有些局促地望着眼前几位长老,果然她还是太过于依赖六公主了,六公主不在身边是那样让她觉得单薄无助。几位长老的话,还在她耳旁徘徊不绝。她该怎么办?她望向母亲,母亲的眼里透露着兴奋与激动,她想,母亲的确会因此开心起来。自己呢?九公主这个身份,她知道自己并不在乎,可是父亲呢?以前跟着六公主每次见到那个男人,她的心都是那样煎熬,真的会拥有父亲吗?她看了看几位长老,她知晓他们所代表的是什么,也深知他们的力量,即使现在稍有些颓势,但是他们的底蕴却是难以让平常人所参透的。答不答应,其实不像是一次选择,更多的是一种施舍,一种可怜,她无法拒绝。
容与愁容满面回到夏宫,却在婢女口中得知六公主并未回来。满腹狐疑之外,心中又想起山洞中那些烦心事,恼怒之下一挥衣袖,容与离开了夏宫,去往那些人指点的神秘之地。
到了那地,她竟然发现娘亲在那里等候着,相顾无言。回望一眼,泪眼连连。此生的安然命运要改变了吗?再回来,她是容与,还是九公主?
…………
孔氓喜欢到翠屏山中练功,这里偏僻安静。在这里他可以全身心静下来,尤其是在这种无力又烦躁的关头。一遍又一遍练着族中人都会的五色神光,汗水浸湿了衣裳,直到最后脱力倒在地上,瘦小的胸脯起伏着,他大口喘着气,望着蓝蓝的天空,他的眼睛有些朦胧。
休息了一会,他站起身决定去山中常去的一口水池中泡泡澡,解解乏。
翠屏山上的灵气并不充沛,这也是族人鲜少到此的缘故。但是这却给予翠屏山一种凡间山川的野性之美,奇峰怪树,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孔氓对翠屏山中藏着的这一口水池喜欢得紧,他总觉得这口水池有种奇妙的能力,每次练功练乏了,在这水池中一泡,就觉得通体舒泰,神清气爽。脱下衣服,他瘦弱的身上有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泡在水中,舒畅感让他自然地呻吟了一声。清风徐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与青草的清香。
心慢慢静下来,他像条鱼儿游在水中,自由而畅快,转过一个凸起的山屏,他扎进水中,正欲起身,突然发现两条细白的腿,心跳猛然加速,一时没憋住气,浮出水面,咳嗽不停。
孔洛也是无意间来到这座山,发现这池中水清凉澄澈,心道这般僻静之地应该无人会来,故此下水,后来发现这水池似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不觉在水中停留的时间长了点,哪知此时竟有人在她面前浮出来,吓得她惊慌失措,一时连法术都不知道怎样使用了。
“哪来的贼人”一声怒斥发出,那人泡在水中努力使自己的咳嗽平复下来。孔洛挥手召来衣裳穿好,看着泡在水中这名男孩一脸狼狈,心情稍缓,心道,大抵他也是无心。可是.....孔洛正欲离去,那名男孩却吐出一口黑血,晕倒在了池中。
孔洛大急,忙飞向那名男孩,企图将他救上岸。就在此时,池底散出圈圈紫色涟漪,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二人拉扯进了水底。
孔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下沉了多久,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一个有些干燥的山洞里面,旁边则是那个吐血昏迷不醒的少年。她有些嗔怒地望着身边这个少年,突然觉得他的面孔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见过一般。心中有些惊异,却也没细想,只当是族中的某个少年。此时双双遇险,多一个人在身边反而能有点安全感。孔洛打量了山洞一样,光秃秃的,没什么稀奇。只是这段经历太过玄奇,她也不敢冒险出洞口。将视线落在身边这个少年脸上,孔洛决定先把他叫醒。小心翼翼伸出双指,戳了少年的肩膀一下,少年软趴趴的没有反应。孔洛壯着胆子,将手指放到少年的鼻子下,手指触及到一股温湿的呼吸,孔洛立时红着脸收回了手指。
悬着的心刚放下,一见少年的脸庞,孔洛又觉得自己心跳竟然莫名加速。她只好将视线转到别处,少年衣裳上沾着的黑色血迹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少年难道不是族人?孔洛心中一惊,撩起少年的头发,在少年额头发现了一个淡淡的青蓝色雀翎印记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族中每个人,无论是大王平民还是圣族,他们从出生起都要接受点翠阁的洗礼,洗礼之后额头都会有一个淡淡的青蓝色雀翎印记,只有成圣之后才可消去。
那为何这个少年的血竟然是黑色的?莫非他中了毒?思到此处,孔洛连忙运功检查少年的伤势,这不检查还好,当她将双掌贴到少年的背上时,一股霸道的血脉之力将她弹飞出去。
孔洛狼狈倒在地上,眉头皱得更深了。又一个竞争者!孔洛站起来,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名少年。
“嗯~”少年蹙着眉头,双手小幅度地挣扎。他要醒了!孔洛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走上前去。
此时孔雀族的夏宫之中,一个器宇轩昂,剑眉星目的锦衣男子在殿中踱来踱去,脚边则是跪伏着一群婢女,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声。
“六公主去哪了?她身边那个叫容与的婢女呢?”
寂静之中,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答道,“容与姑娘前几日曾经回来过一次,说是找公主,可是那个时候公主就已经离开夏宫数日了”。
“大胆,公主这么多天失踪,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本王”男子的脸色因为发怒呈现出一种猪肝色,握紧的拳头咯吱直响,“孔岚,速速昭告全族寻找六公主!”
孔氓觉得自己全身快散架了,一股股诡异的气流在他的身体里乱撞。霎时一道舒爽又清凉的气流传入他的体内,还没等他的神经放松,体内那几股横冲直撞的气流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猛然冲向那股清凉的气流,背部一阵炽热剧痛,随即听得耳畔一声惨呼。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身体中那几股气流莫名渐渐平息了下来。他睁开眼,眼底朦朦胧胧印出一个绝美而熟悉的面容。
要说和族中第一美人单独相处这种念头未曾在脑海中发生过那是骗人的,但那也只是想想,这种想法出现在族中大部分男子心中都不算是一件稀奇事。但是也和大多数男子一样,孔氓也从未想过这种事会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孔洛看上去有些狼狈,嘴角还残存着血迹。
“六公主?”孔氓知晓该行的礼节无论在何种处境还是要行,就算落难也不可费,谁知道别人会不会东山再起?这便是处世之道。
孔洛点了点头,眼里满是疑惑,“你的体内为何有这么磅礴杂乱的力量。你的血?”孔洛顿了一下,仍是说完,“你的血为何是黑色的?”
孔氓一听这两道发问,心下一紧。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这种表现出来的异于常态让他恐惧,让他孤独。自从血液黑化的那一天,他就惶惶不安,越发将自己藐小化,边缘化,即使是面对孔红妆的屡次刁难,受伤的他也会用各种方法小心掩藏。面对六公主这样单刀直入的逼问,他越发慌乱了。
孔洛盯着抿紧嘴唇的孔氓,心中的疑惑更甚,“你不必紧张,就算你是先天之体,我也不会对你怎样,毕竟你我是同族之人”
先天之体?孔氓陡然一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欣喜让他的脸色变得通红。
孔洛盯着吃惊的孔氓,皱了皱眉,“你不相信我?”玉手一抓,一只匕首出现在孔洛手中,“看好了”无视孔氓疑惑的眼神,锋利的匕首在她雪白的藕臂划出一道伤口,乳色的液体顺着匕首滑落。
孔氓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六公主的血液竟然是乳白色的,虽然他也听闻六公主是昙清玉体,没想到血液竟然也是如此特殊。对上孔洛的眼神,孔氓越发激动起来。“多谢六公主指点迷津”
“你还是先别开心。先看看怎样出去再说”孔洛打量着这个如罐子般的山洞,眉头越蹙越深,“这个山洞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将湖水抵挡在外,但是也把我们困在了里面”
孔氓拍拍灰尘,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周遭的陌生。孔氓望着山洞那个唯一出口,疑惑地发出一声轻嗯。
“哪来的清香?”
或许是刚醒的缘故,孔氓的嗅觉对周遭环境格外敏感。孔洛惊异地瞧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深呼吸,静默站立半晌,才捕捉到空气中那一缕若隐若现的清香。眼眸绽彩,两人对于逃出困境有了一丝希望。
“寻找到这香气的来源,说不定会找到风口。”孔洛,孔氓盘坐地上,静心冥神,意欲寻找到那一丝逃生的契机。
一晃数日,孔氓与孔洛竟然还是没有寻到那缕清香的源头。心,愈发浮躁起来。孔洛变得更加寡言,时常是一个人坐在一旁,望着洞外的湖水。孔氓知晓她的绝望,也不敢去打扰她,只是想竭力去寻找到那一缕难得的香味。那样,她会开心吧。
正当他下定决心,一丝让他兴奋得浑身颤抖的,熟悉的香气传来,静心纳神,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孔洛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这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多么不堪一击,什么抱负在这样的困境面前,不消数日就荡然无存了。她不知晓是自己的不坚定,还是现实残酷得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没有理那个和她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不是她冷漠,只是她办不到,去给予他希望。看着他一复一日在那里闭眼打坐,她有时暴躁得想要大骂他一通,有时候又害怕,或许自己终究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他今天又同往日一样,盘坐,闭眼,波澜不惊。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冷静?
嗯?他为何站起来?他终于决定和我一样放弃了吗?孔洛挪了挪身子,给孔氓让了个地方。
孔氓难以隐藏心中的喜悦,她一定会开心的吧。他朝她走去,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比之昨日,或者说他打坐之前更加苍白,脆弱。
“我找到了”
“什么?”
孔洛不确定面前这个叫孔氓的少年是不是说的那个她期待已久,方才又刚刚抛弃的答案。“你说什么?”
“我找到了,我找到源头了”
孔洛倏地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找到源头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吗!”
此时孔雀圣殿,蓝玉宫内灯火灿烂,帷幔飘逸,暖香袅袅,宛若仙境。身着华服的男子们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宫厅中,乐师微醺,弦音靡靡,一名身姿曼妙的美艳男子在数名清秀女子的围绕中轻舞,环佩叮咚,长袖飞旋,咋见惊艳,见之心乱。灵动若三春之泉,缠绵如翩跹飞蝶。宾客大喜,击掌相和,掷羽助兴。
“殿下对舞姬可还满意?”正座之上,一名头戴朱玉华冠,颈套鎏金项圈,身着绣金牡丹蓝袍的华贵男子朝他身旁不苟言笑的大王子孔轩问道。
“圣子是时候说说正事了吧”孔轩双眼微合。
“殿下何必那样见外,叫我暮情就好”孔暮情双眸含情,不觉将身子朝孔轩的身体凑了凑。
孔轩蹙眉,仍旧不动如山,“圣子还是要洁身自好,我不管你和三弟是什么关系,父王不希望再发生有辱族誉的事。你们藏严实点。”微微停顿之后,孔轩站起身,将宾客遣散,“三弟派你来不是让你发骚的,你该表现出你的价值了”
孔暮情怨嗔地盯着孔轩宽厚的背影,重新挂起美艳而谄媚的笑容,“我这个圣子还不是你们哥俩的玩物而已,你们说啥就啥。”孔暮情起身走到孔轩身旁,“圣族的老家伙对殿下的那个超凡脱俗的妹妹也恐惧得很呢,这不就从古族中要回了一宗密卷”。孔暮情从怀中掏出一张兽皮递给孔轩。
孔轩展开兽皮,细读起来,眉头越皱越深,一合兽皮丢给孔暮情,冷笑道,“用玄冥晦体克制昙清玉体?一个昙清玉体不够,你倒是还想弄个玄冥晦体出来?”
孔暮情抱着兽皮卷,苦笑道,“这种天生圣体哪是这般好得。”孔轩冷哼一声,孔暮情干笑道,“殿下莫怒,玄冥晦体难得,殿下何不智取?”
孔轩斜睨一眼孔暮情,“你有何计策?”
“殿下还记得孔栎圣子吗?”
孔轩皱皱眉,孔栎圣子乃是族内的传奇与禁忌,天赋绝伦却被人族男子所诱惑,背叛孔雀神族,在族中长老围剿之下,一代天骄夭折落凤凹。孔轩瞥了一眼孔暮情,孔栎圣子的背叛也是古族倒台,新教上位的直接诱因。如果不是孔栎圣子的离经叛道,年少夭折,想必现在的圣子应该还是孔栎,而不是眼前这位。
“孔栎圣子与外族人私通,被长老们诛杀于落凤凹。”孔暮情直接点出一句,孔轩面色阴沉,“族中不能再有这种丑闻”
孔轩拂袖转身离去,“她,她毕竟是我的妹妹”
“她是大王最痛爱的六公主”身后传来孔暮情淡淡的声音,孔轩的身体一僵,脚步顿了顿,继而又步入黑夜之中。
孔氓已有数日未回翠庐,管事的也说未见他前去报到。离开王爷府的青笥焦急如焚,回望这把守森严的大门,想起方才在里面的经历更是心生绝望。
满族都在寻找六公主殿下的行踪,而只有她,在寻找着自己的儿子。
孔洛随着孔氓来到山洞北侧,孔珉双手抚摸山壁,静静移动。孔洛紧张地站在身侧,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打扰了他。孔珉停顿下手上动作,孔洛睁大眼睛望着这名叫孔氓的男孩,只见孔氓双手做拳状,正欲揍向石壁,在距离石壁寸毫之间,他突然停下了手上动作,转头朝着孔洛苦涩一笑,“公主,孔氓法力低微......”
孔洛一听此话,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你是先天仙体啊,怎么可能修行如此之慢?”言过才知自己失言,孔氓久居翠庐,日常繁杂之事便多,又怎么有时间修炼呢?也不怪他如今法力如此低微了。
孔洛歉意地望了他一眼,孔氓面色浮红,尴尬一笑,自是明白了孔洛心中所想。
孔洛的秀拳被白色符文包裹,晶莹非凡。只闻得山壁一声闷响,裂纹从秀拳所击凹陷之处朝四周若同蛛网般延伸。孔洛正迷惑为何没有出现逃生的出口,孔氓却示意她安静,只听得窸窸窣窣的碎裂声从远处响起,渐渐放大。孔氓拉着迟疑的孔洛连退数步,只见方才满是裂痕的石壁轰然破开一个方形洞口。孔氓见状,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孔洛目光惊异地在两者间交换,心中对这名叫孔氓的少年更添几分敬佩。
“公主,我们走吧”突觉手腕一轻,孔洛从沉思中清醒,脸上浮现一缕淡淡红晕,多谢二字说出口后,孔洛步履匆忙地朝着洞内走去。看着孔洛略微凌乱的脚步,孔氓的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微笑。
听完下人禀报六公主失踪的消息,孔暮情喜不胜收,心道,六公主失踪,真是天助我也。想必各方势力都想着这位公主死在外面吧。难得这些势力齐心,只要瞒住大王,这六公主,嘿嘿。
“六公主是大王最宠爱的女儿,并且身具昙清玉体,肩负着雀族强盛的希望。圣殿应该不遗余力去寻觅公主下落。速速调集圣殿精英寻找到六公主。”孔暮情挥毫写出一道诏书冷笑道,“死要见尸”。
山洞黑魆魆一片,孔洛祭出一颗光润宝珠,与孔氓小心翼翼沿着山洞前进,阴寒的湿气中隐约夹着一丝清香,让两人信心大增。约莫半个时辰,漫长而黑暗的山洞显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就连气流也变得温和了一些。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光亮越变越大,温度也渐渐正常。眸子里的欣喜再也掩饰不住,两人不由对视一笑。
走出洞口,两人的眸子绽圆,惊异又恐惧的神色爬上了那一张还来不及换下的喜悦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疑惑,不解,愤怒,交织的情感彻底冲破了孔洛脆弱的心防,连问三个为什么,是反问,是质问,是诘问。希望破灭成绝望,久困于此的压抑情感终于爆发,发泄过后却是死一般的沉默。
孔氓也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光明”而空旷的山谷,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里吗?他突然想起了还在家中等待他的母亲。
正当二人百感交集之时,山洞后方传来急促的流水声,湿润的水汽率先被挤压朝了他们。孔氓一个激灵,拉着木讷的孔洛赶紧离开洞口。奔涌的流水如同水龙般灌进山谷。
随着洞口的流水源源不绝,孔氓拉着孔洛不断向高处狂奔。一股奇异的力量随着山谷的水汽氤氲渐渐显现勃勃生机。
孔氓心生警备,只见山谷水面中隐约可见碧色灵光。回望一眼仍处于失神状态的孔洛,心中越发愧疚起来。
碧光闪烁,灵气缭绕,水中生出新荷千盏,宽叶舒展,连叶无穷碧。饶是一旁陷入绝望的孔洛也察觉出了周遭的变化,苏醒之时,神情变幻。
“发生了.....什么”询问之语未说出口,一朵鲜艳夺目的红莲盛大开放于山谷之间,孔洛小嘴微张,惊讶之声夺口而出,“血菡萏”。
“那是什么?”孔氓疑惑不解地望着那朵巨大的红莲,虽然能感觉出此花不凡,却无奈学识浅薄,无法知其本质。
“血菡萏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奇葩,据说除了东南方一处叫青莲居的圣地有一朵外,别处都难得一见。这血菡萏数年孕育于干涸阴冷之地,花期仅仅一日,再开放就需要再等百年。开放三次之后,再开放就得再等千年,而此花开放到第八次,就需要等一万年才能再次盛开,此次盛开方是最灿烂,最珍稀的一次。因为此次盛开之后,血菡萏便会化出第九枚稚嫩的血莲子,而本体则会枯萎。据闻青莲居的那一株血菡萏已经迈向千年之期。你可别以为这血菡萏徒有艳丽之姿,血菡萏可炼制成天然器灵的法宝,而其中每次盛开孕育出的血莲子皆是有起死回生的仙药。”
听完孔洛的介绍,孔氓一阵眼热,但他也知晓自己几斤几两,权衡之下,恭敬对孔洛说道,“祝贺公主获得仙缘”。孔洛一阵脸红,“是你带我来到此处的,岂有我独占之理。”
孔氓一听此话,既欢喜又羞赧,“那公主?”
“宫中法宝不计其数,这血菡萏虽然算是仙葩一朵,但是于我而言,倒不如其中的血莲子来得珍贵。”孔洛足点青荷,招呼孔氓跟上。
两人穿梭在碧荷清影之间,直入血菡萏之根。灵气丰沛,碧波荡漾,直教人神清气爽。二人凌波至血菡萏近处,相顾一眼,相继扎进水中。两人顺着血菡萏犹如血凝的叶柄往下游去,只见叶柄连接的一晶莹剔透的血色玉藕上闪烁着两个雪白的文字。
“是何人竟然在血藕上刻字?难道不知晓血藕是炼制分身的绝佳材料!”孔洛对于有人这样糟蹋灵物,又愤怒又心疼。孔洛走近血藕,一观那两个雪白之字是何人所留。
“漓”“栎”二字映入眼帘,孔洛心神一震,竟是他们所留!
孔氓原先疑惑孔洛为何这么大反应,在听了她对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的解释后,亦是啧啧称奇。孔栎,南漓这两个名字在族中是人人所知的大忌。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越是受到打压,越是生长蓬勃。虽然族中明令禁止传播关于他们的事迹,企图抹杀他们的存在,可是他们的故事却比族中一些圣人的事迹更被族人广知。
“去采血菡萏吧,这血藕留在此处应还能涅槃重生”孔洛望了一眼血藕之上的两个字低声说,“或许他们还会回来”。
“他们不是死了吗?”孔氓听到孔洛的低语,问道。
“你真相信罪域戈壁里的是孔栎圣子的坟墓?”孔洛扬起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反问道,绝色无暇的面容带着一丝隐约的戚愁。
“族中都这样说,我也不知晓”孔氓有些尴尬,摸摸后脑勺回道。
孔洛低下头,凝视着血藕,银白如缎的秀发垂下来,遮住了那张失态的美丽面容,低不可闻的声音犹如自语,却多了一丝坚定“他们会回来的”。
孔氓并不知晓孔洛为何这样笃定孔栎圣子没有死,对于他而言,孔栎这个名字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孔洛依约定取走了三粒血莲子,而孔氓则折下了血菡萏。
孔洛递给孔氓一个柔羽雪雀寐花巢的镂雕白玉盒,“血菡萏这种仙葩在炼制成法宝之前需要用带有寒冰之气的器皿装着,才不会损害它的神性。”
“多谢公主”孔氓自知血菡萏的珍贵,也不故作推诿之态,小心安放好血菡萏,心中暗暗记下这一段恩情。
血菡萏被收入玉盒之时,诡变再生,只见千荷枯萎,犹如一夜秋风紧。紧接着水流被逐渐吸入地底,数个呼吸后,这谷中的流水就连带着那一截血藕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又重现了之前所见的荒芜之景。
踩在枯荷之上,孔洛与孔氓心中紧张万分,一个不留神,只觉脚下一空,眼前一黑。还没等他两反应过来,一股清凉之意包裹而来。
凭着身体本能,孔洛与孔氓舒展四肢朝上游去。大呼一口气,一股久违的温暖清新扑鼻而来,默契地对视一眼,皆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他们出来了!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奇妙世界,他们竟然又稀里糊涂重新回到了现实。
“这便是所谓的奇缘吧”孔洛与孔氓心怀欣喜走上岸,突然遇到一队蒙面的玄衣男子,手提锐利长枪逼杀而来。
“黑鹰涧!”孔洛悚然一惊,拉着孔氓连连后退。
黑鹰涧杀手蜂拥而来,孔洛将孔氓护在身后,手中白色匹练遒劲飘逸,“你快走,快去通知族人,黑鹰涧来犯”
孔氓心知自己法力低微,帮不上忙,在孔洛的掩护下撒腿跑向皇雀城。
黑鹰涧杀手首领当即派遣数名杀手紧随其后。孔洛手中越鸟刃出鞘,锐利光华瞬杀数卒。黑鹰涧杀手首领亲身上阵,黑羽长枪锐不可当。孔洛立感压力,在黑羽长枪的上突下刺,左夹右击中,越鸟刃挥舞得越发锐利。紧退的脚步,杀红的眼睛,被撕裂的伤口,无不显示着这位孔雀族幼年天骄已到穷途之末。
孔氓急急而奔,身后是黑鹰涧杀手穷追不舍。正当他悲叹命格凄惨之时,一道青色剑光扫过,只听得黑鹰涧众杀手一阵哀鸣。孔氓神情一滞,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有些思考不过来,只见头顶一位青褂白衫的俊朗公子横卧松枝,抱剑而眠,双眉之间点染紫色仙光。虽是寐态,却有一番泠然气质。
看看四周黑鹰涧杀手惨状,孔氓呆立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小心翼翼答谢。
“你身上有青耕族的气息”松枝上的青年睁开双眼,孔氓眉头微皱,此人为何与娘亲有些相似?难道是娘亲族中来人了?
“你娘还好吗?”
果然,孔氓卸下心防,答道,“娘亲身体安康,多谢仙长关心,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青穹一愣,该如何称呼?昔日分道扬镳的言语犹如在耳。这一声反问竟让他不知如何作答。
“穹”
孔氓一声惊呼,“仙长,求您救救六公主殿下吧”,想起孔洛还在与黑鹰涧的杀手周旋,孔氓心中一急,赶忙求援。
青穹听到六公主这个称呼,脸色大变,赶忙要孔氓指引方向。一声急促的“走”,孔氓只觉腰间一紧,视角内的树枝不断向后疾飞而去。
碧水畔,秋苇深。往昔鲜为人知的世外秘境今日不再宁静。
鲜血洒,哀呼绝,雪白利刃上闪烁着夺命魄霜,少女身轻步影扬。黑羽长枪潇潇森然,枪者无言招招寒。
冷絮乱红,银刃翻雪。深陷围杀,孔洛遍体伤,心疲倦,绝望之意,不甘之味交互涌现。枪者再出杀招,魔影千重化作惊天一枪。
父王,母后,容止,孔氓……纷纷的人影在眼前朦胧闪现,孔洛手中越鸟刃奋力一击“流月断魂”,盛世刀光凌厉非常。千重魔影集一枪,几欲刺破万里江山。魔枪破利刃,余威贯玉躯,孔洛娇颜黯淡,凄艳委地。枪者见状,下令手中兵卒擒拿重伤垂危的孔雀族六公主,哪知一道泠然剑光横扫而来,前往兵卒纷纷爆体而亡,血雾弥漫,让人惊悚。
“是谁?”黑鹰涧首领嘶哑着嗓子怒问道,回应他的仅有一剑,清圣耀目的一剑。黑鹰涧首领魔枪再出,剑光枪影,步步惊心。黑鹰涧首领心知不敌,步伐连退,让兵卒上前掩护。
咋见孔洛浑身是血,昏倒在地,孔氓惊慌失色。利剑飞出,穹让他保护六公主,自己只身深入杀手阵中。
剑光缭乱,交织出一片耀丽光影,华丽之中暗藏无限杀机。只听得黑衣兵卒不断倒下的哀呼,黑鹰涧首领心惊肉跳,在将身前最后一个兵卒推向前后,屈步前弓,手腕一翻刺出一记回马枪,青穹踏尸飞转,腰腹处艾青色的褂衣被撕裂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霎时染上血花朵朵。青穹眉头微皱,这猝不及防的一击让他有些恼怒,身为青耕族的王,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竟被黑鹰涧一个小小将领所伤!掌中剑飞旋,青穹眉目转冷,“青冥决”初展“苍风荡秽”之招,冷澈剑光化作烈烈狂风,摧木碎石,扬起数丈尘埃。黑鹰涧首领气沉丹田,横眉冷对,“千机魔枪”再现锐利之刺。
苍风气浪内蕴萧瑟清圣之气,涤荡九天邪秽;千机魔枪锐不可当,犹有刺破九霄之能。一者包容万物,有化万变之能,无缝不渗;一者一往无前,有坚不可摧之利,无物不破。刚柔相杀,水火难容。
青穹利剑再发“青冥决”第二式,“尘寰湮灭”,万丈剑光横扫天地,石破天惊,山崩地裂,恍若灭世之威。黑鹰涧首领魔枪飞旋,射出漫天黑羽箭翎。破碎爆裂之声犹如九天惊雷,撼天动地;绚烂火花迸射几欲焚灭三界,阴阳颠倒。绝招对峙之下,一股股强悍余波扫过,黑鹰涧众杀手尽数罹难,孔氓背着孔洛在山石树林中狂奔亦难以幸免,重伤埋于木石之间。
青穹眉头川字隐现,一声低喝,“青冥决”第三式,“紫雷破魔”显现雷霆之势,万钧之力顷刻碾压,紫电之龙乘惊雷之云驱魔诛邪。黑鹰涧首领祭出魔枪激斗紫龙,眨眼间却是枪毁人亡之果。
烟火尘埃中,了结黑鹰涧杀手之后,青穹身影急闪,在一片狼藉山林中寻得重伤的孔洛孔氓二人,忙给两人喂下一粒青色药丸,就地为其做简要的疏通疗养。
“黑鹰涧的杀手失手了”
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宫闱纱帐,朦胧灯火映照出半张俊秀脸庞,眼角朱痣更添一丝妩媚。天青芙蓉锦缎袍从闪着白玉光泽的秀肩滑落,一络络青丝似瀑帘扫过男子修长而纤细的手指。
暧昧昏暗的宫殿之中,隐隐传来不适宜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声轻笑,黑暗中只闻骨头与石板地硬生生接触的闷响。
“圣子大人,属下僭越了”嘶哑的声音多了一丝惶恐。
灯影朦胧,帷幔如雾。慵倦的声音如云间缥缈仙音,袅袅传来,“黑鹰涧不过尔尔,连个女娃都拿不下吗?”
三分讥笑,七分愠怒。黑暗之中的人汗涔涔,大气不敢出。
按下心中愤怒,细想半晌,孔暮情言道,“将详情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