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蓝紫色的云层被镶上了一圈圈隐约的金色弧光,凉爽的风吹过田野,晶莹的露珠落在清澈见底的沟壑,窸窸窣窣的虫鸣在葱郁的草丛中呼唤新一天的到来。这片土丰水美的大地宁静而美丽,就如往昔每一个平凡的清晨一样。
连绵的新坟默默耸立,无言的少年们第一次感受到蛮荒世界的残酷。
风吹过额间的秀发,熟悉的亲人再不复眼前。
收拾好行囊,最后望一眼故乡,世间从此便是他乡。
众人离开碧水乡之后,在路上降服了几匹野马,朝着服泽继续赶路。而程芳也在一路上仔细关注着是否有九仙宫的踪迹。
蛮荒山峦绵延不绝,松软肥沃的赤色土壤上却是稀稀疏疏生长着一种羸弱的七叶小草,叶瓣如掌匍匐在地上。
“这是什么地方?地形怎会如此奇特?”南振武将重水剑插进土壤里,一汩血色的煞气直冲而上!野马受惊,乱成一团四处奔逃,“乖乖,这地方有古怪!”重水剑荡,煞气立即消散。
“此地土壤含有血煞之气”孙九儿拈起一块赤土,面露警惕,“大家小心此地凶煞之气已经溢出地表,极易聚集一些凶猛嗜血的野兽妖怪”
只听羸铃儿一声惊呼,羸虚云面色惨白,半跪在地上,浓厚的血煞像是锁链一样层层缠绕着他的身体。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羸铃儿方接近那血煞之气,就被狠狠弹开!
“我来”孙九儿祭出“镇魂符”,贴在羸虚云周身,血煞锁链顿时被这镇魂符化解不少。
“大家小心,有妖气”南浦云祭出流云扇,提醒道。
“铃儿,你为九儿护法”程芳拔剑与南振武走到南浦云身旁,”其他的交给我们”
“来了”南浦云低声提醒,一只青鹿出现在众人眼前。
“鹿?”
“不对!”南浦云打断南振武的疑惑,目光越过青鹿,只见几道人影拿着各式兵器朝这只青鹿追来。
“快逃!神奴来了!”青鹿慌张地从南浦云等人身边经过,突然口吐人言。
“神奴?那是什么?”南振武面色一变,正准备擒住那青鹿问个明白,一股令人悸动的力量如潮汐般袭来。
“奴隶们,听吾旨意,将那名被神之怒缠绕的少年带来给我”
威严的声音直击人内心深处,南浦云三人面色如朱,一股腥红涌上喉咙。
“九儿”羸铃儿正为九儿护法,哪料到哥哥身上的血煞锁链突然凝实如蟒,镇魂符霎时破碎,九儿被法力反噬,立即昏倒了过去。
“抓住那少年”一位大汉架起弓箭号令身边的妖兵杀向众人。南浦云一扇“风帘动碎影”,将妖兵尽数扫翻在地,化作原形,有蛇/有虎/有豹/有龟.....“何方妖孽,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领头的大汉冷哼一声,手中弓箭无情,数支利箭携带滚滚血煞之气逼命而来!
程芳化剑气“银霜沐华”企图涤荡利箭上浓浓煞气,可是那大汉的利箭彷佛与此地有某种奇妙的联系,千里赤土霎时如同化作一片血海,程芳呕血连退,南振武忙扶住程芳,一剑划出“苍山乱流”,却难以抵挡利箭片刻。
此时化作原形的妖兵趁机纷纷冲来,威势更猛!
南浦云扇祭“云宫深院”护住众人,血海波涛汹涌,云宫如一只华丽的巨船在海上逐波飘荡。血煞利箭掀起一片波澜,霎时淹没云宫,天地化作一片腥红。
几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在猛兽的围攻下越发窘迫。
忽然几片巨大的碧绿色叶子凌空飞来,“快上来”一头青鹿跃进“血海”,如珊瑚般的角闪烁着一种紫玛瑙般的色泽,神奇地在“血海”中破开几道小路。
南浦云等人立马站在叶子上,如同浮木一般飘在血海上。
“快走”青鹿双角之间绽放丝丝紫色雷霆,在血海之中化出一道雷电之门“从这里可以离开神之血”南浦云等人见状纷纷任由叶子将他们驼进雷电之门中。
“楚鹿,你们逃不出赤羽山的!”大汉架着弓箭,脸上满是狰狞,“神的力量岂是你们能抗衡的”
“泓丰大哥,对不住了”青鹿摇摇头,跃进雷电之门中,“如果没有恩公,就没有我们赤羽一脉”
大汉听到“恩公”二字面色一黯,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旋即变得阴狠起来,“如果不是他,我们世代也不会囚禁于此!”
......
清池彩鸾梦霓裳,金枝琼叶随风展。仙宫巍峨耀九洲,华幔娇语落玉珠:“西南之地似是有些不平静。矖儿,你且前往云天宫一趟,将此法旨传给那紫懿大后,切记,切记”
仙雾朦胧,一袭雪色背影翩跹而至,领下法旨,“师尊,可是那五毒老祖兴风作浪?”
“那五毒老祖虽然有些背景,与此事比起来却是不够格”华幔之后传来女人妖媚入骨的声音,“你且早去,那桍君似是近日云游回来了”
名为矖儿的少女听到桍君这个名字,温柔的脸上浮上一缕红晕,“师尊,我......走了”
帷幔深处的女子掩笑,眉头却是微皱,轻语,“这九仙宫倒是神秘,不......过,天幽追杀令似是和生机有关,没想到这世间竟又有修得生气之士,倒是可造之才。”
“贵人/六合/勾陈/太常,你们就去查查这天幽追杀令的玄机,听闻此事与一名唤:云梦仙子的水泽精灵有关。若要查探此事,尔等可从此女着手。”
帷幔之下几道流光飞逝,帐中妖冶女子玉容肃然,自语道,“这一次你会如何选择?说到底他们才是......”
......
羸虚云的情况很糟,非常糟。血色的符文在他周身隐现,像一条锁链死死缠住他的四肢,冰冷的汗水让羸虚云处在一种难以言明的恶心/晕眩/疼痛的状态。
大脑一片空白,四周的嘈杂更是加剧了他的痛楚,张张嘴只是哼出丝丝呻吟,他嘶哑的喉咙因此产生一种轻微的撕裂感。而九儿则是在他身边陷入了深深的昏迷。羸铃儿跪坐在两人身侧,晶莹的泪珠在大大的眼睛里不停打转。
你是谁?这是哪?那些妖怪为什么要这样做?诸如此类的问题让楚鹿有些应接不暇,“此地原本也是一片灵气充沛的山川,直到前些日子山中突然来了一个自称”神“的人形修士,但他绝对不是人族,他身上有一股不属于人族的恐怖的气息,但是又与我所见识的族群不同,硬要说与什么族相似,倒是和赤羽山的寒蛟前辈身上的蛟龙之气有几分相像.....但是更强横!准确说是更可怕,更深不可测!“
“他是龙族?”程芳好奇问道。
楚鹿摇摇头,珊瑚一样的角熠熠生光,“自从他来到此地后,赤羽山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地底下不断涌现出浓浓的血煞气让泓丰大哥他们越来越暴躁,最后纷纷臣服了此人”
“那你呢?怎么没有被影响?”程芳追问道,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楚鹿华丽的双角。
“我的众妙之门可以切断与赤羽山的联系”楚鹿有些黯然,“可是我没能保护他们”
南浦云望着众人,此番来到赤羽山他们受损不少,“你知道如何通过赤羽山,或者还有别的近路能够前往服泽吗?”
楚鹿的一番话直接打消了他们的希望,“没有,你们来这之前也有一些前往服泽的种族,他们最后不是追随了神,就是消散在这赤羽山了。如果不通过赤羽山,你们可以从罗崎岭那一带的山路前往,只是要绕半个月的远路。”
“虚云和九儿现在的状况,恐怕无法绕远路”南振武有些担忧,羸虚云的的状况非常不妙。
“我们可以帮帮他们吗?”程芳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楚鹿这些赤羽山的原住民。
感受到程芳哀求的眼神,南振武有些结巴地征求着南浦云的意见。
羸虚云身上的状况似乎就出在这赤羽山,或许真的只能进山见一见那“神”才能搞清楚原因。
“楚鹿,你可知道那神居住在赤羽山哪里?”
楚鹿一听他们要留下来又是感激又是伤感,“不不不,你们还是从罗崎岭走吧,你们战胜不了他的。”
“不打一场怎么知道!”南振武嚷道,“你这小鹿胆子也忒小了吧”
楚鹿面色一僵,“神的力量远非你我所想”
......
深山不毛之地,血色的巨石垒成一圈诡谲的神庙,巨大的庭柱上刻着远古的秘闻:奇形怪状的不知名的怪物追逐着万灵;迷蒙的世界有着可怖的巨兽;折戟的兵器穿越在流光之中;盘旋的漩涡吞噬了万里星空;古老的门户有着神勇的战士.....
他是神,曾经被万族视为救星的神。
水镜中映衬出一个强壮的人影,棕色的头发用树藤潦草地束在脑后,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夕阳一般华丽而落寞的光芒。他不算英俊,但是却有一种令人臣服的魅力。
“罪族”
他的声音稍显嘶哑,像是两张黏合的纸被轻轻拉开。众神黄昏之后,他族幸存的族民陷入漫长的沉睡,只为这卑微的生命!
“弑神者!伏羲!吾族血仇必将要尔等十倍奉还!”
水镜崩碎,神庙之中几道跪倒的身影瑟瑟发抖,他们根本摸不透这位神的脾性,一个不小心谁要惹神不开心,连累的可是在场所有人。
“这片土地由神血浇灌,众妙之门再玄妙,也逃不出这片神之墓。你们务必要将那名罪孽之子带回来!”
神坐于王座之上,青色的兽爪在他袖中微微颤抖,蛮荒的气息镇压千里生机。
......
两头冰清玉洁的雪凰拉着一辆白玉凰草琉璃香车穿云破雾,日夜兼程,遥远的云海深处显现出一方海上绿洲。清风徐徐,海波不兴,雪凰高歌,引来百鸟来朝。临近绿洲,雪凰飞过,仙灵之气滋润万物,芳草鲜美,葳蕤丰茂。
香车四角铜铃轻鸣,香车中伸出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掌,一道白蛇法印绽现,空气中微微荡出一片浅浅的涟漪,雪凰拉着香车霎时消失在这绿洲中,继而又出现在一片云巅仙宫前。彩云缱绻,虹桥凌空,有神禽飞舞,有仙鲤跳跃......
“矖儿?你可好久没来丘姨这云天宫了”一道和蔼的声音在仙宫中传出。
两头雪凰化作两名白衣少女,一人撩起香车月白的门帘,一人小心端着香车中那只莹白纤细的手。
白矖玉艳含羞,“丘姨,矖儿自从回宫以来,一直跟随师尊身侧忙着服泽寿宴事宜实在不得闲。”
“呵呵呵,人祖仙宴要紧。”仙宫之中现出一道紫色倩影,正是:仙裙拂风扫云开,步摇环佩争清音。紫懿大后约莫凡人女子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窈窕尽显风韵,犹如熟透的桃子一般惹人怜爱。一头雪白的秀发鬟成四股罗圈髻挂满珠钿翠盖,合着她白肌朱唇的圣洁模样,无形中在这华美中平白生出了一丝威严。她来到白矖身前,紫菱滚边的桑染色褂子外是绣着琼花金叶的狐裘披肩,下身则是浅灰樱薄纱罩织云绣月桔梗色宫裙,奇花异草模样的玉石挂在腰间。
白矖微微低头,屏退了左右侍女,行礼道,“师尊命矖儿前来是有一道密旨要交给丘姨”
紫懿大后轻咦一声,“是何密旨,竟会谴你前来?”
“丘姨一观便知”白矖递上密旨,一股仙皇之气霎时弥漫开来。
紫懿大后接过密旨,神色突变,单手一掐,惊呼,“乱世将起啊......只是没想到这一族竟然还有后人”
“丘姨?”白矖有些好奇师尊到底对大后说了什么,大后竟然会如此失态。
紫懿大后摇摇头,“吾将远行一趟,矖儿你回宫之前先到暮雪阁一趟吧,刳君那孩子近些日子在外游历回来,你们也好久没见了。”
白矖面色羞红,用低得像蚊子的声音嘤咛应下。
紫懿大后呵呵一笑,化作一道紫影匆匆离开仙宫。白矖辞别大后,屏退双婢,信步来到一片梨花开满的青玉宫殿前:梨花如雪更添一分清逸芬芳,飞燕矫健初露几许风流,袅袅笛音在飘渺的云雾间隐隐约约,青色的瓦片掩隐在一片飘飘渺渺间。
一名黄衣男子伫立玉桥之上,披散的黑发上沾染了片片梨花,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按着笛孔,桥下云雾缭绕,似有仙泉叮咚水声和鸣,几尾红鲤跃起,带起一缕缕乳白色的雾气。
微风拂来,一缕淡淡的苦苣草的药香味夹杂在空气中。
“矖儿,好久不见”笛声戛然而止,黄衣男子掸了掸身上的梨花,缓缓从桥上走下。
白矖面色微红,低下头,他今日那一身明黄色的长衫绣着石葵羽叶纹,还带着丝丝梨花清香,淡淡的,更多的是他身上那苦苣草的药香,当年她被师尊送到云天宫学艺时,他身上就带着这淡淡苦涩的药香。
“吾近些日子回到云宫,才知晓你与腾蛇已经历练回宫了。原想这几日进宫拜见娲皇,没想到你却是先来了”
“师尊为了服泽寿宴之事,才提前将我和腾蛇召回”梨花飘落,白矖是个绝美的女子,尤其是那浑然天成的灵骨仙韵让人见之忘俗,世间送号:谪仙子。曾有仙人发言,白矖与腾蛇各继娲皇之圣洁与妖冶。
“人祖寿宴,八方大能齐聚。你辛苦了”
“我哪帮得上什么,都是师尊一直在打理”白矖摇摇头,将话题转到刳君身上,“我与腾蛇回归仙宫之时,师尊说刳君游历将回,何曾想这“将回”倒是拖了这般久”
“那凡俗之中可是有什么缠住了刳君?”问完此话,白矖心中惴惴,忙将视线移到别处,雪白的梨花极尽绚烂,风一吹倒是尽显风流。传闻这云天宫的梨花乃是大后的丈夫亲手所种,说也奇怪,这些梨花本是凡尘间的寻常品种,在这云天宫中倒是莫名生长成了灵树。
刳君脚步微顿,白矖心中一突,“此次游历确实让我大开眼界,不但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好友,还收复了一条天赋极高的白蛟”
“能被刳君视为好友的,想必也是天资绝世般的人物”
刳君不予置否,大笑道,“要论天资绝世,矖儿才是啊。”
白矖浅笑揭过,“刳君不要取笑矖儿了”
刳君看着眼前美丽少女羞涩的脸颊,眸子里生出几分温柔,“服泽事了,我们一起出去游历一番”
白矖欣喜,低头轻轻嗯了一句。
......
南浦云等人原想先把羸虚云和九儿送出赤羽山再去找那神的藏身之处,没想到神比他们的速度更快。还没等他们走近赤羽山边缘,四名大妖就在半路带领着数十名妖兽将他们团团围住。南浦云等人紧张地防备着四周的大妖,而楚鹿则是盯着四名大妖身后那名身着三彩羽衣的女子,她清秀的面容尽显苍白,额头一朵三瓣云纹鲜艳得诡异。楚鹿心中一痛,这名女子是他的师父—灵姬,为了掩护他被那神下了血傀儡之术。
灵姬用白骨摆成一个微小的祭坛,腥红的血水从地底汩汩涌出,染在青白色的骨节上尤为刺眼。灵姬皱起眉头,面色显得有些狰狞,她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楚鹿,颤抖地咬破自己的手指,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指尖鲜血滚落进祭坛里,鲜血落入祭坛就好似一根细草落入火坑,飘渺的青烟伴着滋滋的声音袅袅升起,看似虚幻,却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这缕青烟凝而不散。
咯咯咯......诡谲的笑声响起,众人心中一紧。
“不好,神来了”楚鹿话音刚落,群妖纷纷朝着祭坛拜倒。
“大家小心,铃儿你和程姑娘保护浦云和九儿。”南浦云拿出流云扇,招呼众人,“振武,楚鹿我们先掩护他们逃出赤羽山”
南振武取出重水剑,楚鹿头顶双角绽放一方法阵。
“咦,阵师”程芳望着楚鹿头顶法阵光华,心中格外讶异,此妖兽未化形,便有造化之门这般神通,又具备此等阵法天赋,好生培养一番定是一代天骄人物!
祭坛中青烟渐渐凝成一个强壮的男子,齐肩的头发被他束在脑后,露出他坚硬挺括的面部棱角,他勾着嘴角,七分得意,三分不屑,仅是几声冷笑就让众人骨子里生出一种膜拜的颤抖。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准确说,自从他出现,他的目光就在羸虚云身上,血色的锁链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快感。
“弑神者,神族的复仇你们准备好了吗!”虽是问句,却带千分笃定与威胁。
神从青烟中走出,大地颤抖,发出哀鸣,血色燎原染尽九天。
南浦云众人将目光投向奄奄一息的羸虚云,心中琢磨着“弑神者”三个字,一时惊觉他们似乎对羸家兄妹了解甚少。
羸铃儿秀眉微皱,气道,“你这妖孽,快放开我哥哥”
神听到此话,冷哼一声,目光挪移到羸铃儿身上,却是一脸迷惑,“哥哥?”这弑神者出生竟未夺去母体所有生机?
“将那名少年给我擒下”神淡漠地发出命令,这些少年还不值得他出手。
一位浑身长满青鳞的长髯男子张口吐出一颗迷蒙青色石珠,咋看之下毫不起眼,却似乎有千斤之重,土黄色的雾气将它推向众人头顶,霎时化作一座巨山碾轧而下。
南振武冷眉一剑,重水淋漓洒尽长空,巨山一击便破了个硕大的窟窿。长髯男子口吐鲜血,周身笼罩土黄色雾气,一串咒语蹦出,巨山冲向化作石珠,更添几分敏捷,如若流光打在南振武握剑的手腕上。
一声吃痛的嚎叫,南振武手中巨剑险些失手。
石珠霎变七星,朝着南振武劈头掷下。南浦云正欲来挡,一柄羽剑朝他袭来,仓促之下只能避退。
程芳剑扫“银霜沐华”浇灭一片火海,一位手拿双蛇的冲天髻的赤足小童朝她杀来,额间那一点红痣犹如一个紧闭的竖目,让人隐隐觉得不安。
楚鹿连退数步,宛若黑宝石的眸子里浸满了泪花,一位狼首人身的大妖祭出一串牙骨朝他杀来。
“腾哥哥......”
牙骨如月朦胧青天之夜,狼首人身的大妖目露不忍,一声低吼,攻势却是如骤雨般袭来。
“楚鹿,来与吾一战!”
楚鹿祭出法阵,奇脉闪烁绝命之路。狼首人身的大妖义无反顾投入法阵之中,牙骨项链显现一道虚弱的月色幻影,一声清嚎,牙骨轻颤,法阵霎时崩碎。
楚鹿双角闪烁,一道造化之门将它瞬息间移到崩碎的法阵之外。
“灵姬,你去吧”神有些不耐,不过几名少年罢了,这赤羽山的大妖竟然这般废物,不过他也知晓有些妖众不会真心臣服于他,不过没关系,不过是一些低劣的血脉。这是他身为神族的骄傲,只有真正的仙才会让他正视一番。
灵姬稍显迟疑,清秀的脸上表情有些扭曲。神冷哼一声,灵姬额头上的三瓣血色浮云印记如一道腥红的伤口,灵姬身体微颤,脸色瞬间苍白如雪,表情却渐渐平息,一袭青衣的她淡漠地走向羸铃儿,掌中青锋泣着寒光。
绵延苍红不绝,刀剑身影乱飞。
剑者,无言。护者,心颤。
天地喧嚣,而耳边只有静静的凄风,在吹着谁的挽歌。
浓浓的血腥钻进鼻腔,羸铃儿知晓此战凶多。
紫玉铃铛急促,尖锐。青锋染霜,蒙蒙剑气如三春之雨。
二女对上,剑光流风,音波化形,招来式往,皆是险象环生。
神站在祭坛之上,他脚下皆是腥红的血液。他乃是被祭坛召唤而来的一缕神魂,眼看羸虚云就在前方,却无法擒获。众小妖守在八方,以防被人突破,神陷入了尴尬的沉思中。
南振武挥剑斩出一招“苍山乱流”,无尽剑气击散石珠轨迹。长髯男子惊呼一声,身影急退,但是仍被剑气余波所伤,青色石珠回返手中,玄黄之气消散了大半。
“竟然弄损吾之法宝!”长髯男子看着手中残损的珠子,肉痛不已,倒是生出了几分怨恨。
长袖挥洒,长髯男子健步如飞,掌运玄功朝着南振武当头劈下,南振武执剑横抽斩下长髯男子半截灰袖。长髯男子旋身飞踢,南振武剑法缭乱,喝声之下接连后避。
冷哼乍起,长髯男子借势重水剑势,凌空翻至南振武身后,袖中一条蜈蚣如箭般飞出,死死吸附在南振武后颈之上。
南振武只觉后颈一阵刺痛,左手习惯朝后摸去,眼前却是一黑,瞬间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而南浦云被一鸟人持着羽剑中途拦截,只得仓促以对。
白扇洁白无暇,举止间尽显风流,南浦云脚踩清风将那鸟人死死压制。鸟人颇感压力,手中羽剑化出飞羽漫天,企图迷惑对手攻势。
南浦云反手挥扇,身影如电,眼前已是清明。
鸟人见一击不成,心中已有几分胆怯,漆色的尖喙张开射出一道乌光。南浦云惊咦一声,流云扇脱手而出,飞旋如燕,一击便把那道乌光震散,露出一把寸长的银色小剑。
鸟人见状忍着痛楚怪叫一声,银色小剑分化三柄从三路朝南浦云刺去。
南浦云收回流云扇,手腕翻转,扇面展开灵活得宛若活物。
一挥一扫,一旋一转,飞舞间神韵流转。
短剑袭来,南浦云若掸去扇上一缕轻尘,不经意却暗含无边道韵。只是瞬息,攻守双方就已换了位置。
扇骨一指,如神剑出鞘,锋芒如霜。
灵姬执掌青锋,久久破不开羸铃儿的护罩,身肩忽然展开四张如船桨般大小的青色透明薄翼,细钻般的尘粉在她周身爆炸出一片星粉世界。
羸铃儿的护罩也被炸出了一个窟窿,漫天闪亮的粉尘扑面而来,尽管羸铃儿及时屏住了呼吸,紧闭了嘴巴。但是她知晓只要她放开呼吸,那染在鼻子周围的星粉就会钻进她的鼻腔,想到这,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如此一来,就算她能长时间憋气,面对灵姬的攻势,她也会在无形中分心控制呼吸。
灵姬展开四片羽翼后,身法更加矫健,剑法愈加犀利莫测,羸铃儿惊慌之下,只能勉强运用紫玉铃铛散出阵阵法力音波,稍稍阻挡一下灵姬。
楚鹿想奔到灵姬身侧,却无奈腾哥哥将他拖着,一时抽不出空。
长髯男子将南振武抛给周围的小妖,狞笑着杀向九儿。
九儿护着羸虚云,心中焦急无比,符文只能稳住那血煞不再在羸虚云身体里暴动,却不能真正根除。自从那神的虚影出现,她贴在羸虚云身体上的符纸渐渐有些焦臭,似乎就要燃烧起来,月白色的符纸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烧焦的黑点。
长髯男子原是赤羽山一棵老树修炼成精,草木精灵原本就修炼不易,但也是寿命最为悠长的,往往他们修炼讲究一个“厚积薄发”,所以如今这世上有很多化形大妖皆是草木之类。
长髯男子托着黑蜈蚣,邪气凛然。在这赤羽山中,他深居简出,从不与任何妖族打交道,只有修炼才是他的全部,他自诩有一颗超凡的求仙之心,无奈自身天赋实在有限,近些年一直难以寸进,却是偶然走上毒丹一道,却苦于寻不到纯粹的血煞之力。神的出现,让整座赤羽山脉都“变成了一座天然而纯粹的血煞宝地。最让他惊奇的是神的神血,那是怎样一股奇异的力量?他毫不怀疑,就是那样一滴血,便能侵蚀掉这方圆百里生机。
神坐在血月之下,冷漠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做吾的奴仆吧”
毋庸置疑,高高在上。
臣服,对,就是臣服。
神有一种令人绝对臣服的力量。
长髯男子从此改名,自称,“荆仆”。
荆仆冷哼一声,眼前这个少女要比方才那名少年稚嫩太多,只是体内似乎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所以即便招式平平,偶尔间也会爆发出一阵诡力。在这种攻势下,长髯男子反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南族少年中,如果说南黎是温润如玉的书生,那南浦云便是世家文武双全的佳公子。
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尽藏锋锐。必要时,锋芒毕露,天骄闻名。
鸟人翎羽炸起,浓浓的危机在心底升起。
不过一把折扇而已。
风化作无形无尽的杀机,莫测之中锋利如刃。
眼前飞羽漫天,鸟人几乎忽略了那拂来的清风,直到血珠从他周身渗透,染出一片血色残羽。
火辣辣的疼痛带着一种空虚的撕裂感渐渐传到鸟人的感知中。
“我的身体?”
疑问还未说出口,鸟人已变成了一堆碎肉,十缕青色魂魄飘出,一丝解脱,一丝怨恨,一丝不甘......百种心绪在这十缕魂魄飘渺的脸上流转,彷佛陷入一生回忆,又仿佛看透了生命无常。
南浦云见状,也不知晓该如何是好。
“谢.....”鸟人的魂魄朝着南浦云释怀一笑,正欲感谢,一股强大的吸力却瞬息间他吞没。
南浦云大惊,只见神正张着嘴咀嚼着鸟人飘渺的魂魄。
“废物”
神步下祭坛,血色更深沉了数分,这般诡异颜色让这片颓瘠的土地又添了几分苍凉。
随着神的步步紧逼,局势愈发晦暗不明。
南浦云本欲前去解救南振武,此时见状也不得不警惕着这神。
没有人见过神的力量,南浦云心虽惴惴,神色却是坚毅。
神走得很慢,漫不经心,却又有着离谱的速度与力道,只是轻轻一跨步,大地一声闷哼。
南浦云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雄浑的青色兽爪朝他抓来。
南浦云惊出一身冷汗,翻转手中流云扇在电光石火间挡在胸前,这才不至于重伤。
吐出淤血,南浦云挥扇抢攻,祭出“云宫深院”,青天苍穹下一座飘渺仙宫绽放五彩法韵朝着神的身躯扣下,一条条云气化作的龙形锁链环绕在神的四肢。
神狞笑一声,青色兽爪竟无视眼前术法,轻轻一划,云宫深院霎时崩坍成一片残垣断壁。
南浦云料定这招无法困住神,所以在神反击之前就已经再挥一招“云海箭川破霄汉”,而神如此轻易破灭云宫也着实让他惊异不已。
面对漫天白玉色的箭光,神双爪一挥,一声巨吼从喉中迸发,漫天箭光立时崩碎成莹白色齑粉,飘的到处都是。
南浦云面露惊惧,神屡屡破招皆似轻描淡写般,这还仅是破他之招!
心知无路可退,南浦云飞身迎击,展扇横扫,神不动如山,一爪破万法。
双力汇聚,南浦云面色更显阴沉,神的招式虽然朴实无华,却在万斤之力中蕴含诡异法则。
一击便被震飞数尺,南浦云祭出流云扇,指掐仙诀,口吐玄咒,汇积万里云气霞光。神冷漠以对,心中却是起了惜才之意。眼前这名人族少年毫无先天天赋,却在这般年纪就能有如此高的修为,实在不错。
不过,也仅是不错罢了。
神的威严不可挑衅!
神双眸中射出两道血光,顿时天地被染成血红地狱。南浦云的脸上顿时涌上一抹羸弱的红晕,他祭出流云扇所化“招云诀”化出的云霞正被血色的天空逐渐蚕食。
南浦云低喝一声,朝那流云扇猛灌灵力,云霞逐渐化作一只模糊的蓝色花翎大鸟,五彩仙光在它华丽的羽屏上熠熠生辉。
神轻咦一声,“孔雀族?想不到禽族这一支王族竟然有了人族属臣。”
“倘若是孔雀族中的帝族与圣族,本神还会正视几眼,人族小儿,你太弱了”
神冷笑一声,人形头颅化作一只长有三角的巨兽脑袋,仅是一声怒喝,这方天地都似乎震颤摇晃了几下。
程芳剑扫寒光,赤足小童双蛇吐信,二人皆是小巧身材,咋看下去如两孩童在搏斗,实则每一招每一式都凶险万分。
程芳剑挑一蛇之头,赤足小童左手做蛇首状极速刺来。程芳莲足一点,瞬息退避开来,一条蛇头却是从后袭来。反手剑刃背泛寒光,偷袭之蛇莽冲之下反而被程芳所伤。赤足小童面色一冷,眸中更显恶毒。
“竟伤吾蛇”
赤足小童怒喝着再出险招,双蛇绕臂犹如长鞭,挥舞之下竟有着千蛇迁窝之意。
程芳剑泛寒光一线,面对手握双蛇的的小童化双蛇为毒鞭,左右夹击渐落下风。
兵刃相交,程芳连退数步,鞭上毒气如影随形。
程芳足尖一点,避开鞭影,使出一招“银霜沐华”,寒光剑气飘摇成漫天飞雪。
双蛇鞭微微颤抖,遇到风雪竟有些畏缩。小童的脸也被剑气伤得愈发苍白。
程芳心道,原来此妖惧寒,剑上寒意更深数分!
九儿长袖挥舞,九道青色符纸连成一线将荆仆圈在其中。
荆仆神色微滞,这名少女竟是一名善符文道的巫女。
青色符纸之上隐现蛟龙之形,水汽氤氲暗含祛邪镇魂之力,环环法印绽放神光,荆仆法力受制,只得且战且退。
九儿口吐玄诀,一袭柿色对襟法褂上显现道道法阵,一声轻喝,漫天符纸如蝶追随着某种玄妙的轨迹上下翻飞。
荆仆祭出残珠,土气弥漫开来,一股巨力从中压迫而下。
“去”九儿法指一点,空中化出一个涟漪般透明的蓝色法阵,如同冰晶雪花般华丽绚烂。而这绚烂之中又是无穷杀机:符纸化作一柄柄符剑,闪烁着凛凛寒光穿破层层厚重土气。荆仆心中一寒,瞳孔之中映射出绝命的锋锐。
一声凄厉,彷佛天被撕裂了。
程芳等人面色突变,手中攻势一顿。
南浦云白衣染血,跪倒在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这具身影所投下的阴影却沉甸甸压在了众人心中。
“你,太弱了”
神从他身侧走过,没有再瞧他一眼。
赤壁千里,清逸潇洒的翩翩白衣被血浸透着变了颜色,南浦云俊秀的脸上透着些许不甘与哀伤,玉扇落,人影颓。
风,浓浓的血腥中带着一丝凄凉。
“轮到你了”神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玄衣已经被血链勒得破碎,露出充血的肌肉。
黑发下是一双倔强而愤恨的眼睛,神突然有些好笑,黄昏将夜,众神之殇。
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愤恨!
“儿子,神族曾是万族的希望,如今却遭万族背弃。弑神一脉更是对吾族赶尽杀绝,此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神低声呢喃,脑海里回想着那天崩地裂的一日:乾坤倒转,黄昏不坠,神血浩荡直冲云霄。
“吾儿,为父赐尔名:将夜。”
吾名将夜,誓斩苍血柬神明。
“赎尔之罪吧”将夜伸出那一团青色兽爪,慑人寒光汇聚成一个尖锥如闪电般射向羸虚云的额头。
忽然一轮大日在羸虚云身侧绽现霞光万丈。将夜神色惊愕,他掌一力破万法之力,然而这神之异能此刻竟如初雪遇骄阳,消融殆尽。
“莫非?”将夜联想到一件关于弑神族的传闻:弑神一脉相传与麒麟一族伴生而存,享上苍泽被,运道昌隆,非通天之力无法折之。
金光散尽,一只白麒麟脚踏滚滚祥云雀跃而出,仙光神韵破灭一切秽瘴。
将夜神色微变,身影挪移,召唤山川沉寂的神血之力掀起一片汪洋挡在身前。
众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阵惊异,在看清那白麒麟守护着羸虚云,众人的心弦稍稍松弛,这种生死关头只要不是对方的援手便是万幸,更何况这只神异之兽竟护着羸虚云。
楚鹿闪身来到南浦云身侧,将他叼起放在后背,一鹿当先跑到白麒麟身后。
程芳与九儿原本就在对决中占尽上风,白麒麟此番来临引起异象更是让她们瞬息间抓住机会死死压制住对方。
“这便是你的战灵么?”将夜死死盯着白麒麟,想起那日一只金色的麒麟,脚踏骄阳,身披群星,嘴含冷月,从九天之上睥睨八方,一道威武的身影站在他身旁,血色披风染浸了黄昏万里,一双堪破九幽的黑色瞳孔泛着高高在上,冷血无情......还有那柄方天画戟,将他的父亲钉在了峪谷。
青色的兽爪微微颤抖,将夜自那一日起就被族中残余的族老当做种子之一带到了幽泉之眼,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躲躲藏藏。
终于,当他修炼出本源之力的时候,神之子找到了他。
“神君十二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