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内院,便听得娇声媚语一片,入眼间便是一众花红柳绿,百花争妍恐也斗不过这厢燕瘦环肥、风情万种。沈念枫眸光闪了闪,没想到这厮还有这般癖好,啧啧,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春色满园大抵说的便是如此光景吧。”托着下颚她惊叹一声微微点了几许头。
捕捉到她惊诧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敛了敛神,沉吟道:“美人恩,最是难消受,三千弱水,一瓢足矣。”这话倒是让沈念枫愣了愣神,意外之中已行至院中。
“世子。”元喜公公双掌交叠,作揖行礼。
“免礼。”他虚抬了抬手,暮尧对元喜的到来并不讶异,在沈念枫看来倒是驾轻就熟的很。“没想到太后娘娘平日里这般无事。”他眉目间透着一股子冷淡。
他倒是谁也不怕得罪,我便在这瞧上一出好戏,沈念枫看着神色有异的元喜,内心颇为同情,这太监不好当啊。
这世子这般不近人情,与他说话着实要费了半条小命,元喜面色尴尬稽首作揖又是一拜,“娘娘说世子来京身侧也没个贴心的人照看世子,故此精挑了些贤淑贵女来让世子相上一相,若是能……”还未等他说完,一声大笑至众人耳畔响起。“哈哈!”沈念枫以手掩面,这不怪她,这真不怪她,想那家伙素来桀骜,竟也沦落地要与人相亲的地界,甚是好玩,甚是好玩啊。
瞧这丫头笑得这般欢脱,定是在心中笑话了他千百遍,他衣袖微扬,行至众贵女前,众贵女个个粉面含春、低首还羞、盈盈一拜“见过暮世子。”
“不必多礼。”他在她们面前走马观花般看了片刻,并不多言,惹得美人又是一阵面红耳赤。见此,沈念枫却是收起了笑容,正色了几分,虽说看这厮的笑话有趣得紧,迟迟不选却也透着几分怪异,元喜则乐见,谢天谢地,世子终归是想通了。
“本王喜恶,阿枫自是再清楚不过,此事交予阿枫我心甚安。”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一狭算计。
顺着暮尧的眸光,众人把目光投射在了她身上,顷刻间院中再无任何声响。没想到世子竟将此事交与一个外人,看那男子一身白袍,长相倒是数一数二的,也罢,总比空手而回地好。“枫公子,请吧!”他笑得堪比嘴角抹了蜜还要讨喜,深居宫中,这点利弊还是知晓的。
好戏没开锣倒是惹了一身腥,这烫手的山芋他倒是敢抛,也不怕烫伤了他自己,她白衣飘飘,有些怅然地走到他身边,眼光拂过众女子,“阿尧此举也不怕伤了我的心。”她执起他的手相看泪眼朦胧,竟无语凝噎,似有千般愁绪,万般幽怨上眉头。
两个男子竟如此款款情深,倒叫人看得毛骨悚然,众贵女个个惊得花容失色、面容羞愤、跺脚提裙,掩面而去。暮尧若不是知她在作戏,那般情深似海他怕是也要当了真,见此情形,元喜终归在接受了这晴天一雳中苏醒过来,“世子!”“众位小姐!”他急急出声阻拦,但却也于事无补,便也灰头土脸地走了。
待这满园春色尽出了墙,她才呼了一口浊气,放开了她握着的手,恢复了神色,岂料有人捡了便宜还不饶人真真欠收拾,“这御赐的姻缘倒是叫你给毁了。”他满口惋惜,一脸笑意。
就知道又被这家伙当枪使了一回,他现在这般姿态也着实讨打,只是那一脸的笑却如春光般明媚,似刀剑般诛心,令人忍不住沉沦。“那我便亡羊补牢,去将他们一一迎回来可好?”她笑眯眯地对他说,预备去把人追回来。
许是怕她真的去追,遂出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不与你一般计较。”说得轻轻巧巧,仿若施予了她天大的恩惠,转身便往屋内走去,嘴角却还抿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得了什么珍奇异宝在心头。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祸事传千里。一夕之间暮世子疑似断袖的传闻如百花沐雨遍地开,暮尧对此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出门去了,却也没带上沈念枫,沈念枫想饶是这家伙脸皮这般厚,但也架不住旁人的一番指点,她便在房间里计较着如何查探沈岳卿的情况。一声尖利的“太后娘娘手谕!”把她请出了内堂,瞄了一眼是上午那个元喜,差事没办成请了太后那尊大佛出面,沈念枫笑着道:“公公请回,世子不在。”
只见元喜腰板挺直,举着一个雕着凤的卷轴子道:“太后娘娘手谕,传枫公子入宫觐见,枫公子,请吧!”他眼角一吊,趾高气昂的样子倒像是在赶鸭子上架不像是在请人。
流言蜚语倒是惊动了一国太后,沈念枫看了看元喜身后手持重器的士兵,却也不得不入了那宫门,历来生死祸福难料。
这太后娘娘长得倒是慈眉善目,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也保养得宜,容光焕发,一袭凤袍端坐殿上。“大胆,竟敢直视凤颜,还不速速跪下?”太后金口未开,元喜呼天抢地。
“太后娘娘宫中的狗倒是学会了喧宾夺主。”她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太后,元喜脸色几经变换,颤颤巍巍跪倒在地“娘娘明鉴,奴才不敢。”
“玉冠英华,怪不得世子对你青睐有加,只是这花开花谢会有时,月满盈亏亦有道,把握当下方识时务。”方才视若无睹,现在倒是热热珞珞与她亲如一家。
她这意思沈念枫倒是听出来一二,只是不知她这把握当下指的是什么,“还请娘娘赐教。”她语言平淡而出。
鱼儿终归是会上钩的,她那双慈目对她的讨教甚为满意,“世子与本宫疏离令本宫忧心不已,若然你能替本宫多加留意世子,他日本宫必定不会亏待于你。”这一声长吁短叹好似无可奈何之中又寻回了一线生机。
这似真似假的话中倒是揣着不少弦外之声,令她一时语塞,“世子不可擅闯!”这声焦灼之音在沈念枫听来倒像是一场及时之雨洒落心田。暮尧紫袂飘飘,面色沉沉,一把揽她入怀,“为何不等我回来?”他声若冬日里的冰霜,情似夏日里的骄阳。
一把跌进拉他的怀抱,她错愕地来不及把他推开便听到他说为何不等我回来,什么时候她在这家伙心中如此重要,不知不觉心墙里透着一束光,“我来不及等你。”头还埋在他的心口,沈念枫反驳道,跟前的人儿完好无暇地站在这令暮尧满是阴霾的心顿时晴空万里,只是看着大殿上方的女子脸上又变得乌云密布,“太后娘娘竟对本世子的人如此感兴趣。”他冷声道,沈念枫则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越埋越深,毕竟她现在真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坐在殿中的太后娘娘现在眼里还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两个风华绝代的如玉少年纵使是意浓情真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不顾世俗,这真是叫她心中又惊又喜,对上那道如狼地虎的目光,神色闪了闪,道:“本宫身为阿尧姨母,与阿尧有关之事事必躬亲,方对得起阿尧母亲。”说着竟有些悲从中来,神色哽咽。
暮尧袖下的手凛然紧握,又暮的松开,像是听了什么稀罕的笑话一般,“本世子的母妃逝去经年,从未闻有个姨母尚还在人间。”闻言太后脸上一阵红白交替,慈眉善目间像淬满了毒,沈念枫则是在他怀中一惊,松开他的怀抱缓缓看向他,她竟不想再躲,不想让他独自面对他话中的这份寂寥,因为这既刺痛了她的眼,又戳痛了她的心。
“我很好!”他从她的眼里看出了怜悯,他暮尧从来不需要,豁然开朗般吐出三个字,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他越来越像沈念枫心底的谜,既想解开又怕揭开,“随我出宫!”拉起她便要走。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大殿门前,珏元昊一身明晃晃的锦袍,金线为丝化作五爪金龙,红绳为线绣着双龙戏珠,真真贵不可言,他就呆呆地站在那望着她,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万马奔腾也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欣喜激动,“她果然不是你!她果然不是你!”他在那喃喃自语,几近疯狂想要拉住她再也不想放,“还请皇上自重。”暮尧拉起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沈念枫只是觉得这个人眼熟罢了。
“你为何要将她藏起来?”在他的眼底积满了浓浓的恨意喷薄而出,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