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货?”正琺一怔,这金缕玉衣只是普通的材料而已,根本没有烙刻阵纹。
“不不不......你不能杀我!我......我是......”
话才说了一半,那刺入他胸口的利刃就是崩裂,然后四散而开,就像一只刺猬炸开了所有尖刺,只不过是在那人的体内。七窍淌血,看不出面容的脸抽搐着,支支吾吾着的喉咙里,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咽了气。
这一刻的正琺,如同手持利刃的修罗,说不出的凶戾,偏偏言语依旧很诙谐尖刻。
“我为什么要知道一个草包的身份呢?”似奚落,却更像是一种折辱。
话是这么说,可正琺也知道,绝不能给这些人说出自己身份的机会,因为如果不说,那这些人死了也是白死,这些人的实力不过是来探路的,最高不过地境三步,对于他们背后的势力来说,并不是不能抛弃的,最多算是他们的私人恩怨不加理会,但一旦他们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就相当于和这些大势力直接开战了。
杀地境一步如屠鸡宰鸭!
这时再没有人把正琺当作半步地境了,能如此轻易将地境一步斩杀,绝无可能仅仅半步地境,绝对有地境三重以上的实力。
“还有人要上吗?”
抖落穿插在手中炸开般的利刃上的尸体,正琺手持滴血的剑,面不改色地厉声喝问。
无人应答。
这里的人最强不过地境三重天,就算是全部上,怕是也难以斩杀正琺一个,更何况一衍檐落等都还没出手,一旦出手,他们绝对必败无疑。
再加上本就是互不相识,同门之间在生死面前都可能反目,更何况这些乌合之众,没有人愿意为他人的试探付出生命。
聚在一起的冲天杀气骤然崩溃,崩溃于正琺一人的面前。真是像正琺说的那样:
“不过土鸡瓦狗!”
意志的崩溃就是溃败的开始,这些人如果同心协力,一起出手阻拦,要从正琺手下逃走并不难,但要是四散奔逃,怕是会死伤过半,甚至没有人能逃走。
但事实上,谁又能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一个陌生人呢,还是不顾一切想要逃走的陌生人。
所以他们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改归去的,就归去吧。”
一衍放下已经治疗了七七八八的林鸣,淡淡说道,说着,身形便是淡化,原地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虚影。
“噗噗噗噗噗噗噗.......”
如同下饺子一般,天空中的黑影一个接着一个落了下来,而一衍,手上连一滴血都没粘,就好像是一个从画中走出的僧人,安详宁静,万法不侵。
翻了个白眼,正琺熟练地收集起了这些人的储物器具,有手镯,有扳指,还有腰带,五花八门林林总总。只不过挨个搜查完后,正琺的脸却是越来越黑。
当然不是因为这些储物法宝里有什么绝世毒气,这样的话正琺说不定还会高兴。脸黑的原因是,实在是太空空荡荡了,十几个储物法宝里,除了一些没有价值的杂物,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你你你......你们......你们还是大宗派的人吗?啊?!储物法宝里除了一堆衣服杂物,连一件凡境的法宝都没留下?!!要你们何用?!”正琺气得跳脚,却是被一衍一拍肩按住了。
“躲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看似无厘头的一句话,什么效果也没有、只是让正琺徒增疑惑。“师兄,怎么了,莫非这里还有什么人隐藏着?”
“不是人,是鬼,或者说,是一道神魂。”一衍脚步向前,轻轻一跺。
“砰!”
一道玉石一样的储物法宝砰然爆碎,一道神魂狼狈逃出。储物法宝本身没有攻击力,但这类法宝的爆碎也是极为可怕的,其中的物品会受到空间乱流的撕扯,低级的物品会被撕碎或者迷失,若是生灵,地境以下必死无疑。
“你的存在,才是这些炮灰来的意义吧。”
一衍开口,平视前方,盯着那道伤痕累累的神魂。
所谓神魂,是一部分神识和灵魂的融合,对于任何人而言,神识和灵魂都是生命的关键本源,分离出去一部分,无论是谁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分离出去的越多,损伤越大。
但与损伤相对的,就是神魂的无尽妙用,分离出去的神魂虽然没有了肉身的庇护,变得脆弱,但同样由于脱离了肉身的束缚,不仅能够以肉身难以企及的速度穿行,甚至无孔不入,用做刺探情报绝对的强大。
“你们,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了,放虎归山啊,没想到短短十几年,你们竟然到了如此境界。”
不是声音,只是灵魂的波动,却几乎与亲耳听到无异。
苍老却很冷厉,肃然中透着杀意,还有一丝悔恨,不过不是当初为何结下这矛盾,而是当时为何没有下血本把这几人杀个干净。
“有些事,做了就没有资格后悔,正像有些人,该杀的终究逃不过那一天。”
一衍一步幻灭,霎那出现在这道神魂前方,一掌按去。
“哈哈哈哈...... 一道神魂而已,损失了就损失了,知道你们如今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你们的确很让我吃惊,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你们在成长,可我们也没有墨守成规,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一衍没有理会这倒神魂的废话,而是双掌一合,直接碾碎了这道神魂。
“宵小之辈,何足挂齿。”一衍反手将那溃散的神魂洒落,神色没有变化。
“感知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真实,或许没有感知的那么简单。”正琺念叨着,脸带笑意,却有几分寒冷。
“走吧,打扫完痕迹,该见见老朋友了。”一衍说着,拂袖走向撤回了防御的檐落。
“厉害了!”一声怪叫,竟是林鸣。
“啪嗒”
又是一颗头栗,换来林鸣的眼泪汪汪。
“净破坏气氛。”正琺没好气地说,收回打在林鸣头上的手指,又变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夸你们,还打我.....”林鸣气愤,猛翻白眼。
檐落领着一群两眼放光的少年们走向这里,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这样的实力,无疑是年轻的少年们最向往的。
“伤好了?”当然这不是对着林鸣,而是对这一衍正琺两人。
“他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筋骨,几天应该就能完好无损了,现在已经不影响活动了。”
还没等林鸣酝酿一番诉苦,一衍就是说明了他的情况,让他刚到喉咙口的台词又咽了回去,憋得面红耳赤。
“不过这次真的苦了你了。”
一衍话锋一转,语气竟然温和了下来。在林鸣的记忆中,这是这么多年师傅一衍第一次这么温和地对他说话。一下子自称影帝的他都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只能一脸惊讶的呆愣着。
意外总是会很快销声匿迹,一衍的温和到底没有超过一句话的时间,又是一个头栗敲在他的头上。
“发什么呆,走吧!”一衍不客气的说道,刚才的温和如同惊鸿一瞥,转瞬即逝。
林鸣习惯性地听从,不过还是难免呆愣,挠了挠并不痛的头,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对了,”一衍骤然停下,“你不去看看那匹马吗?”
林鸣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一句话都没回,转身就跑。
只是看那匹骏马,可惜在它的口中已是吐出了鲜血,甚至还有腑脏的碎片,显然气息奄奄,回天无力了,不然一衍早已出手救援了。
只有吸气,却再难以吐气,鲜血琳琳的前蹄与划拉出一条大口子的腹部连血都不再能淌出,而地上,已经有了一滩渐渐干枯的血液,血已经凉了,生命也已将息......
林鸣望着那眼瞳已经模糊,虽然仅仅认识一天,还追逐了半天,但却几乎是拼了命救了他的骏马,紧紧地握着拳,眼泪不由得就下来了。
如果不是有这匹马载着他跑了回来,林鸣根本就没有回来的资格,早就被不耐烦的追杀者解决掉了,现在他回来了,而这匹马,却已经将要死去。
“虽然...... 虽然我们只认识了一天,但,你永远是我的伙伴,永远。”
有些情谊,虽然短暂,虽然眨眼就是消失,但与生死相关的,却能够真正刻骨铭心,即便并非同类,但是伙伴,永远没有种族的界限......
眼泪已经止住,而路还在前方,埋葬逝去的,依旧还要向着阳光前行。
林鸣开始挖坑,没有用灵力,即便这样很简单,而是用手指,一抔一抔,受伤的身躯没有充盈的灵力,被划破的手指也无法完全抵御泥土中的碎石,挖掘中,还是有一滴滴的血液混着汗水淌下,这是血,却也是林鸣心中的哀伤,因为一个伙伴的逝去......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上前,只有林明一个人在众人面前一点点的挖掘,坑的大小,从碗,到柜,再到一辆马车的大小,刚好能够装下褐色的骏马。沾染着血的双手,一点一点将马搬过来,郑重其事地将它放进那个大小正合适的坑,一点一点地掩埋。
突然没有了声音,林鸣不说话,甚至在心中也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简单的重复,重复,一丝丝莫名的沧桑,渐渐散溢开来,一丝迷惘,也开始在林鸣的心头如同破冰的泉水,难以自制的流淌......
半个时辰后,掩埋了一切的林鸣,缓缓站起,深深一拜,迷茫依旧在,只是他知道,真的,路还在前方,还要前行.......
滞留了一会,埋葬了那匹虽然只认识了一天,却始终活在林鸣心中的马,一行人在落日的余晖中,伴随着拉长的影子,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