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成精,每一言,每一行,往往蕴含深意。通过短暂接触,王铮知道麻衣老叟这人,阴险狡诈,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也有底线,珍惜羽毛,何况庸手塑形斟酌招式,高手调气考究命理,勇猛精进,宁折不弯,才能突破武道桎梏。
身为武者,站着顶天立地,则念头畅,跪倒曲意逢迎,则骨气崩,若无降龙之志,顺逆由心,终生再难有大成就!
当然,麻衣老叟年迈气衰,武道之路对他而言已是海市蜃景,甭用奢望,得过且过,安享余生才是正理。因此为了活命,丢弃尊严,似也情有可原。
“他在酝酿阴谋,还是苟且偷安?”
王铮星眸微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老人如果弃颜面于不顾,不是诡计,就是怕死。
他怕死么……
没有《真武帝皇拳》时,王铮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施展窍门,一味的追求形式,和肤浅的拳脚功夫,呆板无神,拙而不工。
有了《真武帝皇拳》后,王铮就像滔滔洪流,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一成力能使出十成力的效果,实力突飞猛进,翻倍叠增,他日若是习得要领,越阶挑战,岂不如臂使指,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所以,管它魑魅魍魉,他都来者不拒!
麻衣老叟双手平举,高过头顶,托出一块金质腰牌,语气恭谨、颤栗、恐惧:“这是琉璃城王家的腰牌,只有嫡系血嗣才能佩戴。而黑泽镇王家,则是琉璃城王家成千上万个分支之一,虽然微不足道,但也藕断丝连,你们同属一宗,切勿相残!唉,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误会,误会……”
“开什么玩笑?他是琉璃城王家的嫡系血嗣,天啊,我没听错吧!”
顿时,人群中仿佛炸了锅,沸反盈天,比任何时候的反响,都要激烈。
要知道,琉璃城是炎罗国国都,强者云集,富甲天下,王家总部就在这里,根深叶茂,即使扫地丫鬟,都有筋骨变后期的修为,与宋、赵、陈并列四大氏族!
琉璃城王家的嫡系血嗣,真正的大贵族!
麻衣老叟托举在手里的腰牌,是王铮母亲遗留在世为数不多的几件信物之一,王铮此次下山,就是想以这块腰牌,作主线索,寻找生父。
“呵呵,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王铮笑了笑道。
有人知道这块腰牌的来历,那可再好不过,免得他东奔西跑,到处询问。不过,也要预防麻衣老叟为了保命,瞎编胡造。
他虽不怕阴谋,却怕麻烦。
“王家家主也有一块银质腰牌,在印刻上,和您这块别无二致,不信可以随我回镇查证。再说众凌少爷在您手上,命悬一线,我怎么敢骗您!”
见麻衣老叟战战兢兢,涕泗滂沱的哭诉,和众人的反应,相互比对,不似作伪,王铮把王众凌一扔,信了三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旦让我发现猫腻,你们王家,如同此石!”说着,王铮用脚尖挑起一根断裂的钢枪,猛的一踢,顿如箭矢,长虹贯日般穿透了一块岩石。
直截了当,雷厉风行,这就是王铮!如今底牌雄厚,更是艺高人胆大。
“不敢不敢。”
为了避嫌,麻衣老叟命护卫把包裹,还有腰牌一并还给王铮。
王铮检查了一下包裹,没什么问题,才道:“很好,不知者无罪,之前种种,咱一笔勾销!”
“多谢大人开恩!”
麻衣老叟擦了眼泪,拽着还没缓过气来的王众凌连连叩首。
“人生如梦,光怪陆离!”一些护卫发出慨喟,相顾无言。
“大人,给……给您新衣服。”
这时,杜奇捧着一套华裳,凑上来讨好道。
“哦,谢谢你!”
王铮就笑。
“蠢货,大人岂能穿你的地摊货!还有,以后有多远滚多远,别在大人面前晃悠!”
麻衣老叟谴走杜奇,旋即组织护卫排成人墙,示意王众凌从他行囊里掏出几套武士装,供王铮挑选。
这几套武士装,金线勾边,镶珠嵌玉,用料全是昂贵的雪蚕丝,价值惊人,把杜奇的那套一下子就比下去了。
王铮摆手拒绝。
他之所以不计前嫌,只是想利用麻衣老叟寻找自己的父亲罢了。
事成之后,立刻分道扬镳!
丑恶的草籽已然发芽,再多的奉承来修剪,也难以根除。
见王铮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本就对麻衣老叟向他道歉的嘱咐心有抵触,不情不愿,这下更是无法启齿,生生呛了回去。
王众凌只好唯唯诺诺,满腔郁结的捧着衣服退下。
他打小含着金汤勺长大,习惯了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何曾如此低三下四,做下人的差事,乞求原谅。
“对了,你们去离恨谷,目的何在?据我所知,那里危险的很,筋骨变的武者,去多少死多少!”
王铮扯掉悬挂在周身各处,千疮百孔的碎布,穿上自己备用的旧衣服。
“此行目的有二,一是去离恨谷采摘三品灵植紫阳藤花;二是带着这帮小子历练一番,长长见识。却没想到……和您半路偶遇……”
麻衣老叟尴尬的道。
王众凌碰壁,在意料之中,他并没指望王铮广开胸襟,原谅他们,只是表个态,争取一下,总比无所事事,放任自流要强。
王铮贴身系好包裹:“过去的事不要提了!离恨谷乃虎狼之地,凶险异常,紫阳藤花固然诱人,但是也得有命享用才行,我看这次历练,就到此为止吧!”
他要到黑泽镇,印证麻衣老叟的话。
麻衣老叟颔首应是,令两个护卫,处理了络腮大汉的尸体,便率领众人,勒转马头,原路返回。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你就不怕这块腰牌来路不正?”
“大人没痛下杀手,即是最好的证明。”
“……”
一路上,王铮不断的旁敲侧击,探问琉璃城王家的一点一滴,麻衣老叟还以为他故意考查自己,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期间,何樱数次挤到王铮面前,暗示性的秋波频送,“不经意中”风情展露,配以冷艳气质,极尽撩人之态。
“前一刻还对我热情如火,下一刻就形同陌路,表里不一的贱女人,骗子!”
被晾在一边的王众凌脸皮直抽抽。
他原以为麻衣老叟是在演戏,说王铮是琉璃城王家的嫡系血嗣,是偷梁换柱,是缓兵之计,私底下悄悄问过才知道……
竟是真的!
一语成谶,戳破了他所有的小九九。
“这秋,好冷……”
很快,他们回到了跳虎涧。
寒风飒飒,叶卷千重,不过朝更夕替,转眸却已物是人非。
王铮勒住马头,淡淡一笑:“谁的朋友,真够义气,千里迢迢来迎接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