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演武场。
经过了一场小雨,几根坚韧的小草从演武场青砖的缝隙里冒出头来,迎接着雨后露出的太阳,拼命的朝上生长着。
一只沾满泥泞的靴子无情踩过小草,小草才抬起的腰又折断了,也许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张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蒙着头套被人押着推推搡搡着问道。
“小子,我这是在救你。”前面张公烁背着手,缓慢漫步,就似乎是在赏赐甚么东西。向后挥了挥手,后面的侍卫便把那人头套拿了下来。
慕凡被摘下头套,灼目的阳光暴露在慕凡的眼前,不禁让慕凡低头眯了眯眼睛,当到他能看清周围时,才发现这里竟是演武场。
“救我?你这次究竟想要干什么,纸鸢去哪了?早在秦勇进入南城的时候你就立刻把我绑回薛家。你恐怕是要对薛家意图不轨吧!”
“聪明的小子,第一次看你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个局我布置了三年,这陆明县最大的薛家又怎会不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你姑姑明知道这是个局,怎么会让你身陷虎口呢?”张公烁脸上的严肃又变为戏谑。
“说实话,你这种蝼蚁我本来不想搭理,只不过你和陆缺的女儿勾搭上了,那就有可能破坏我的计划。所以我让秦勇的人去杀你,没想到秦勇的人都是废物,连你这种蝼蚁都杀不死。”张公烁目露寒光,盯了一眼慕凡。
慕凡被这一眼盯得后背一凉,仿佛是被一只毒蛇盯上了一般,不过随即很快恢复了正常。
“所以,你现在应该就杀掉我。”慕凡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会,我在薛家精心培养的十几个暗应现在都被薛家暗中除掉了,现在你就是我的制胜法宝了。现在只能看看你在你姑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了。像薛老夫人那样的人,也许你对她根本不值一提。”
张公烁一边说着,后面大队的人马都进了薛家,如入无人之境。都来到这片巨大的演武场。令众人奇怪的的是薛家今天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出现,宛如鬼域一般。
秦勇身穿着铠甲来到张公烁的身边,秦勇的身材在马上还没那么明显。一下马,手拿着一丈长的画戟,发冠只比画戟仅仅矮了一点点。
“振勇卫指挥使,秦勇。见过张大人。”
张公烁看着虽然半跪着身高都快比自己高的秦勇,没有说话。直到过了一会,淡淡出言道。
“南城门口锦衣卫都干掉了吗?”
秦勇迟疑了一会,“大人,我赶到之时,锦衣卫先死了一半,然后又留下几十具尸体退走了。”秦勇紧张的流下了两滴冷汗。
“废物!打草惊蛇,斩草不除根。如今之势......只能快速强攻了。”张公烁生气的挥了挥手,带起墨色衣袖裙块飞扬。
“那,大人现在进攻吗?”秦勇站起来退到一边,试探性的问道。
张公烁望着演武场另一旁,眼里闪着说不明白的光芒。头上黑白分明的头发整齐的梳成简单的发髻,顺着衣服垂在身后。
秦勇也不知道张公烁在故弄什么玄虚,只好在一边候着。
......
噌—噌—两声。
从演武场另一端两支箭朝着秦勇爆射而去,两箭的速度极快,宛如两条黑龙朝秦勇射去,这箭还在空中高速旋转着,若是射中身体,绝对射出一个窟窿,那绝对必死无疑。
秦勇冷哼一声,手中画戟划出一个满月。生生把第一箭在空中斩破。随后另一箭紧接而至,这一箭虽是后射却比前一箭的速度更快了几分,秦勇随即意识到这一箭才是真正的杀招,但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将其斩断了,躲闪又躲闪不掉,只好把画戟在胸前一挡,等待着箭自己撞上精钢的画戟。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多长,一根如同黑龙一般的箭矢射在了画戟上。
秦勇并没有预判错,这一箭是朝着他的心**去的,只不过这一箭被精钢画戟挡住了,这一箭力量大到让人发指,秦勇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蛮牛撞上了,但画戟挡住这一箭并不是结束。
这种巨大的力量集中在一点威力简直不能想象,因为箭杆是用桐油泡过的硬如钢铁,所以能承受这么大的力量还没有坏掉。秦勇承受着一箭身体不禁后退了三步,而箭杆在承受巨大的力量后爆裂开来,化为了芥粉。
秦勇也向后又退了两三步,等到箭杆爆裂而成的芥粉消散后,才缓慢的睁开眼睛。这致命的一箭最后竟然只剩下一支狰狞的箭头还留在自己的画戟铁杆上,箭头扎进了画戟铁杆的一端,犹如恶魔般的又从另一端冒出一个小头。看见这个露出小半的狰狞箭头,秦勇冷汗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公烁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秦勇的武艺在他几十年的宦海生涯中见过的已经算是上游,没想到对方隔着老远,一箭就让秦勇仓皇失措。
“薛老夫人,见面说话吧。”张公烁向对面呼喊一声,却没有人回应。
从演武场的另一边,琴姑姑手牵着一个小姑娘缓缓走向前来,那小姑娘慕凡还认识,薛涟儿。说不清是琴姑姑的小侍女还是养女。
“张县令,老身犯了什么法?让你带重兵来包围我薛府。”琴姑姑说话不紧不慢,就好像张公烁后面的兵卒是一群萝卜白菜一般。
“老夫人。公烁还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只是首辅大人想让我问老夫人一句话,您倒底是不是书院的人?”张公烁先远远的作了一个揖,随后便冷言质问道。
“书院啊...好久没有去过了。当年,老薛就是书院的人啊,现在怎么都走了几十年了,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你却来问我是不是书院的人。不觉得有些可笑吗?”琴姑姑讽刺了一番张公烁,张公烁却无话可说。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书院向来不受朝廷中枢辖制。如今陛下大病初愈,薛家处在沟通南北的重要位置,一旦联合书院意图不轨,则家国将乱。”张公烁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却不料琴姑姑只是轻轻一笑。
“若是我薛家想要反,早在二十七年前老薛就不会替陛下挡住致命的一箭,护送陛下一路掩杀出北凉,送到宫内。若不是如此,陛下又怎么会把这条横断卫国的小道交给我。”琴姑姑不禁眼中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水,却没有多少人看见,只有手牵着的薛涟儿摇了摇琴姑姑的衣袖。
张公烁渐渐的急了起来,“老太婆,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下令进攻了。”
“请便。”琴姑姑带着薛涟儿往回走,向演武场一旁走去,慢慢的留下了一个萧索的背影。
“老太婆你别欺人太甚。我可是有你的侄子在手里。”张公烁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呼喊出来。
随后便远远的听见一句话。
“为了陛下老薛都死了,再死一个侄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公烁见自己已经没有了什么办法,只好下令进攻了,秦勇发出号令,两千军卒便在这演武场上集结起来,这些军卒没有经过什么损伤战斗力还是十分强悍的,只是张公烁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另一边,慕凡也听见了这句话,不过他知道这话只是为了麻痹张公烁,姑姑的势力绝对让人生惧。不过自己也需要自救一番,手腕上绑的绳子十分的紧,基本上没有可能挣开了,现在只好静观其变。
张公烁要进攻了,于是吩咐两人把慕凡押出演武场。
两个军卒把慕凡押出演武场,来到旁边一处廊桥上。这时慕凡眼珠一转,问道:“两位大哥我想解个手,这人有三急能不能行个方便。”
两个军卒听见这句话不禁停下了脚步,他俩也知道这个人虽然是人质,却是大人极其看重的人,若是此后被自己虐待了,自己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小子,你可别和我们哥俩耍花招,俺们爷俩可是练过几年。”老年军卒满不在乎的说道。
“小二,你去把他裤腰带解开,让他解个手。”年轻的小兵似乎很听这老军卒的话,二话不说上前帮助弯下腰的慕凡解开腰带。”
慕凡的机会来了,在那次遇刺之后,他总是习惯在自己的双臂上绑上两个袖箭以防万一。找准时间,在小军卒帮自己解腰带的时候,慕凡用绑起来的双手对准正在专心解腰带的小军卒。
一声机括发动的声音,一发小袖箭不偏不倚的射进小军卒的胸前。
一朵血花绽开,小军卒无力的倒在了慕凡身边,老军卒不知所措的拿起长枪,望着能用屁股杀人地慕凡,眼里尽是慌张。
廊桥的另一边,一发黝黑的弩箭顺着风流动的方向,刺穿了老军卒的胸膛,不偏不倚正中心脏。老军卒看着胸前突起的一枚箭头,脸上满是疑惑,大人不是说这次出来一点危险都没有吗?怎么会?
脸上凝固着惊恐,老军卒也倒在了廊桥上,临死也没能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自己就要死了。
老军卒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之前看见一双干净的官靴从自己身旁走了过去,官靴上黏上了几根青草,这是他最后闻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