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前的明光逐渐消散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繁盛的树林,再往身后看去,来时的路已是消失不见。然而心念之中却有一道讯息传来,那是柏树老人留下的信息。
从那道留讯当中可知,此处乃是九州之西,灵州地堺。
昔日曾在藏经阁内阅览过九州堪舆录,自是知晓这灵州乃是钟灵荟萃之地,灵机昌盛,不在中州之下。而相比中州各派间明争暗斗不断,这灵州之地便要显得安定许多,对于自身初涉九州,也正好有个适应阶段。柏老这番安排,却是最好不过了。
当下扫看四周,密林深地,倒是个僻静的地方,出入两境的波动影响不大,正可方便日后隐匿身份踪迹。再观天色,浓云布染天际,日头难见,看来是个阴雨天气了。
便寻思着,寻个地处躲避可能到来的暴雨。倒非是他畏惧雨花,其实只要往身上拍张避雨、定风的符篆,便能不惧这风吹雨打。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寻到避雨之处,哪怕只是残垣断瓦的破败之地,那也说明了附近有人生息,而融入人群,便是最好的了解当地情报的方式之一。
当下,便朝着树根延绵茂盛的方向行去。树根具有向水性,而人又伴水而居,那么沿着水分密集的方向行去,总能找到溪流大江,人烟村庄的。
路上,往脚上贴了御风、神行两种符篆,大大提升了速度。虽说他已至开窍圆满阶段,驭使些腾风之术倒也不难,然则自昔古灾变之后,天地间对于道法、阵决之类的束缚,却是越发的牢固。
修者运使道法之时,已是无法像过往那般轻松容易,攻伐类的术法,更是有许多受到了限制,不但缩减了效用范围,连威能也因道术品阶、性质的关系,各有升降。
反倒是武道之流,因前期注重的是修者自身体质与拼搏之法,限制倒是不大。又因之后修为练至精深处,由武入道,武者的杀伐功诀更能得到提升,倒是引得许多人参研此道。因此如今的九州界上,可说是武道盛行。
虽然如此,九州上的玄修之士仍存不少,毕竟同境界之玄修,除了比高位武者活的更要长久外,前期在体悟天地大道方面也占有优势,即使最后免不了殊途同归,但仅凭这两条,也让世人不能摒弃玄法之道。
而琨墟境一脉的修士中,多以玄法为重,自也不例外,如今身在异境,情况不明,还是谨慎些为好。
随后一路行进,及至天上浓墨催压,终是找到一处破败庙宇。当踏入其中之时,天际立时银光挥舞、轰雷炸响,瓢泼大雨瞬间倾池而下。
稍觉庆幸,及时找到了这处陋屋避雨,随后便打量起了这间破庙。
只见供桌上的神像已是跌在了地上,泥塑的身躯碎了一地,只个头颅还算完整,但眼睑处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一直延伸到了左耳根子后面,平白使这庄严慈悲的菩萨面孔,多了几分狰狞可怖。
北墙上的幡布奚落,有些已经散落下来,还有些却仍旧挂在墙上,但都布满了灰尘。四面墙壁,除了这北墙与东墙还算完整外,西边的那面已是倒了大半,而进门处的这面南墙,除了大门,右侧还开了个透风大洞。
左半部的屋脊伴着砖瓦掉在了地上,只右边这处还能暂处,但整个庙中的空间却比原来狭小了许多。
轻叹了口气,对着残破佛像打了个稽首,算是礼过,便在庙中寻了些柴火,点了起来,算是避湿驱寒。随后用手中拂尘,往地上一扫,腾出一块清净地,盘膝坐下,在周身布个警阵,便垂眸调息,恢复真气。
屋外的磅礴大雨,在入夜时分,逐渐小了下去,幕夜时只剩些许雨星。
此刻,不仅恢复了路上消耗的真气,同时还尝试着,将部分真气凝作真元。这真元是筑基阶段所能掌握的元气,但世间却不乏特殊法门,能够助人提前掌握。
最为简单暴力的方式,便是强行凝练,然而这般做法,最是损伤根基,效用也差,多为修士所不取。
而此时依照的,则是一篇名唤“百脉炼玄术”的法门。这门功诀不似那牛蛮之力般强行聚气,反而是在流贯周身的经脉中,抽取些许真气,逐步糅合,炼化出真元。
这般法门最是温和,效用也算中等,百缕真气,可以化作一丝真元,量虽少,但胜在可以让一身元气,在真气真元两者间任意转化,若有能力随时补充真气,那这真元可说是无穷尽也。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人体经络毕竟有所极限,因此此法还是有所界限。
照着这百脉炼玄术的法门炼化真气,很快便提炼出了第一道真元,随后继续行功,已是越发熟练。及至最后,一身之真气俱都化作筑基真元,在体内流转不息。
因习练弥罗太玄经这卷道篆之故,体内的真气本就数倍于常人,此刻化为真元,三刻之内,倒是不惧先天筑基之修士,算是有了一份保障。
到了后半夜,努力适应真元,却又不得不从定中醒来。非为其它,只因他所布下的警阵,已是有所异动。
虽还不能神识外放,但通过这警阵,却也感知到了周围有数股灵机,正将这座庙宇包围,更是有一道已经攀上了屋顶。心下不由感叹一声,人不招是非,福祸自来投。深深叹了口气,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而就在他将欲起身之际,室外几道寒光自径自射来,以迅猛之速,在夜雨中勾勒数条迷人射线,霎时刺入庙中。
登时腾身而起,半空一旋,避开锋芒。落地之际,只见三枚冷冽毒镖插在那颗佛颅之上,这枚泥塑头像瞬间便就炸裂开来。
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然而此番偷袭还只是开始,随后又是接连数道毒镖,自林中射来,屋顶上的那道人影,也似毒蛇吐信,只待致命一击,了结敌人性命。
深知庙中难以展开身形,当即脚下一蹬,强自破开屋顶,自内跳了出来。
屋脊上的那人,暗呼一声好机会,手中按捺的匕首,立时就往牧还松那突去。
只听乒乓一阵瓦碎声,乍起的瓦砾中,一道千丝拂尘猛地一卷持刃之手,引得黑衣人悚然一惊,随后那手臂之上传来锥心绞痛,却是右手被那拂尘扭卷别开,强劲力道,更是将黑衣之人,整个一摔,掷倒在房上。
暗伏在树上的人影见状,立刻腾身前来相助,把拂尘一提,一荡,将之前缠住的黑衣人当做沙包肉盾,直接往来人身上甩去。
腾空而来的三人却不管这位同道,竟是各自侧身,躲避开去,丝毫不顾同伴生死,手掌握拳运劲,手背上的机关匣立就弹出三颗獠牙刃,即使在这暗夜之中,也仿佛透射冷光。
见状,忙往身后一跃,随后就见这三人十八道刀刃,刺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眸光一凛。
这是一群历经训练的武道死士,绝对的冷酷与决绝,明白此点之后,更觉脑袋微疼,任谁无端端的惹上这样的事端,也会无奈愤恼。
借由风势,踏在了庙后的一颗树冠之上后,便就决定不再留手,当对面三人再度攻来之际,手下力道也加重三分。
只见他脚下一踩,迎击而上,运起拂尘,一式潜龙探渊,便打在最前段端的那人额上,顿时将人打了回去。
又一侧身,自后二人的刃光之中,擦身而过,随后当空回转身形,往二人背上凌空打去,破空掌劲立刻将这两道黑衣人影,打入密林之中。
趁势又回到了屋顶之上,只是这回并不多待,反而立时跃下,站在了地上。
前方树林之中却又跳出六道身影,袭击而来,脚运八卦迷踪步,踏山泽艮兑之位,步震巽雷霆之势,游走人群之中,掌运真力,便就印在其等胸背之上。
林中,申屠流方将御敌之总总,俱是看在眼中,当见到牧还松运使八卦迷踪步之时,便知不好。
以他武道先天的眼光,自是能够看出,这套步法之中已是暗藏武道之势,神魂魄意势韵劲,武道凡是与这七样沾边,便不能小觑,何况此人已是暗谙武道之势,自家属下怕是没有几个能够与之对敌。
虽然知道此次行动乃是临时调派,只为确认目标之一是否还在,但却未曾想到会有如此变数。不过当下,申屠流方也并不迟疑,立刻纵身出去,携怒开江山之势,往身上劈去。
在这刀光袭来之前,便有感应,倒是有些惊讶此人竟能看破这门步法功诀,随后往来人身上看去,就见此人周身劲气澎湃,一身元力浑如天成,分明已是踏入先天境地,只是灵台宝光,却又好似未曾洗练,当是武道中人才对。
明了此点,便知对方应是借助境界高低,看出了他暂还无法发挥这八卦迷踪步的全部效力,凭着推算预判自身可能的挪腾之地,倒是个敏锐的武道之体。
当下便运起百脉炼玄术,将自身真气化作真元,面对先天高人,断不能有丝毫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