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一听“死啦死啦”立刻害怕起来。然而,他似乎心里又明白了什么?支支吾吾望着藤木狼吞虎咽吃烧鸡不敢再吭声。那些站在远处看藤木吃烧鸡的鬼子兵仿佛馋猫一样,馋的直嘎巴嘴。
一个烧鸡很快就被藤木吃的精光,他顺手又拿起一只烧鸡一把撕开再次吃起来。卖鸡人看不下去了,从藤木手里夺过烧鸡就跟他争吵起来。那些歇脚,喝茶的人一看藤木这么蛮横不讲理,马上“呼啦”一下围住藤木,帮着摊主跟藤木理论起来。卖鸡人一边说难听话,一边往小马车上和父亲这边张望。
那不是江八路?父亲一眼认出了他。三妮子,包子凑过来小声跟父亲说卖烧鸡的是江八路。父亲点点头,意思他看见了。
意外碰到江八路,父亲连想都没想到,但他立刻想到一会儿肯定有一场好戏看。他想着,回头瞅了瞅那些馋的哈喇子流到胸脯上的的鬼子兵,冲他们摆摆手喊了一声:“太君,都过去吃烧**,俺给你们看着军火”。
三妮子,包子,草上飞听父亲一喊,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也跟着喊,让鬼子兵们去吃烧鸡。
那些早已被烧鸡的香味熏得舌头都吐出来的鬼子兵,一听说父亲给他们看车,嘴里说着“呦西呦西”像狗抢骨头一样,一窝蜂再次扑向烧鸡摊。
其实,江排长也认出了父亲,但他也没想到今天在这遇到了父亲,更不知道父亲为啥给龟本跑运输。不过有一点他已经猜出来了,父亲刚才把“军火”两个字故意说得很重,意在告诉他,车上有军火。江排长用目光告诉父亲,他知道啦。
就在二十个鬼子兵都低着头吃烧鸡的时候,江排长一看机会到了,向了周围那些喝茶的,算卦的,磨菜刀的人使了使眼色。那些人突然从自己的小推车上拿出长短枪,对准了藤木和鬼子兵,大喝一声:“不许动。”
“别动,缴枪不杀!”
“举起手来.”
“缴枪不杀!”
藤木忽听炸雷般的喊声,抬头向周围张望,十多个黑乎乎的枪口就顶在了他们的脑袋上。藤木马上就明白了,但这家伙还不甘心,把烧鸡一丢伸手就要掏枪。江排长比他出手快,一脚把藤木踹了个仰八叉,从他的腰间拔了出短枪。
鬼子兵们来得晚,还在津津有味地大口吃着烧鸡,当他们听到一声声“不许动”,“举起手来”这才反应过来。鬼子兵们你望望我,我瞅瞅你,又看看黑乎乎的枪口,顿时像瘪茄子一样——都蔫了,一个个把身上的短枪掏出来,“扑腾扑腾”往地上一扔,蹲在地上把手举了起来。
被草上飞把枪偷走的鬼子兵一摸身上没有枪,就是一愣,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好像在说,我的枪怎么没了?
二十个鬼子兵被江排长转眼间缴了械,父亲心里高兴极了。三妮子跟父亲小声说:“有德哥,你看人家江排长就是厉害,说劫就劫了,真厉害!”
草上飞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就把他想到的跟父亲说了。父亲如梦方醒一般担心起来。他又想起临行前侯二鬼嘱咐过他,一路必须保障这些皇军的安全。他心想,江排长万一要枪毙了这些鬼子兵,回去就是有再多的嘴也说不清了。正在父亲担心之时,果然,江排长那边有人说要把这些小鬼子统统枪毙。
父亲一阵赶紧,他急忙过来说好话:“八路大爷,你们行行好,饶了这些皇军吧,他们可都是好人呐。”
江排长心里明白了,父亲这是想在藤木面前卖个人情回去好交差。于是就说:“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放你们一回生路,以后再看见你们给山里的鬼子送军火就杀你们二罪归一。”
“不敢不敢.”藤木连连说不敢。
“谢谢八路大爷不杀之恩,谢谢八路大爷不杀之恩。”父亲说着,看看藤木,那意思咱走不走?
藤木两眼翻瞪了两下,然后向江排长鞠了个躬,把手一挥,二十个鬼子兵在前,父亲他们在后,丢下军火车踏上了回邯郸的路。
临走,父亲在后面跟江排长交换了一下眼色人,那意思,有事儿就找俺们。
有人要问,江排长今天为啥能截住龟本的军火,难道他能掐会算?情况是这样,山里的八路军跟鬼子作战连连取胜,鬼子的弹药消耗严重,前三次谷口得到告急往山里送了三次军火,一次被八路军截获,一次被游击队截获。霍队长知道谷口不会就此罢休,他还会想尽办法往山里送军火。于是,霍队长就派江排长带着侦察班化装改扮,在鬼子兵送弹药的必经之路设下伏击,一连等了两天,今天终于等到了谷口的军火,在父亲的配合下顺利地截下了十车弹药。
父亲和藤木他们像逃荒的难民一路走走歇歇,六个多小时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孟庄。这时,时间已到了晚上七点。龟本刚吃过晚饭回到指挥部,突然有鬼子兵向他报告说藤木回来了。
龟本一听藤木回来了,以为他把货安全送到了目的地,脸上露出一阵喜色,嘴里表扬着藤木办事神速,让他进来。
藤木进来,后边跟着父亲。龟本还没说话,就见藤木“啪”来了个立正,然后把头一低:“报告龟本大佐,卑职无能,没有完成您交给的任务,伤员的没拉回来,弹药也被八路劫走.”
“什么?”龟本原以为他跟谷口使的这一计藤木圆满完成了,藤木进来向他交差。然而,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让他大跌眼镜的消息。龟本脑袋“嗡——”一下,天旋地转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他声嘶力竭地拍着桌子问道:“军火是怎么被劫走的?”
藤木战战兢兢详细叙述了一遍。
龟本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一把揪住藤木的前襟“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像神鬼附体一般指着藤木:“八嘎,八嘎,蠢猪,酒囊饭袋,统统的没用,来人,把藤木拉出去枪毙。”
两个鬼子兵进来揪住藤木就往外拖。藤木一看自己马上要没命了,立刻发出猪一般的求饶声。
父亲这才知道小头目叫藤木。父亲不认识他,包子可知道。那次藤木和董占彪带着廖三追包子到沁河村,翠芝和包子合演了一出“疯傻戏”才糊弄了他。
一直没敢说话的侯二鬼看到龟本口口声声要枪毙藤木,就赶紧过来点头哈腰地劝龟本息怒。
龟本说:“那可是十车军火,现在太行山里我们的军队最需要的就是这批物资,今天土八路劫走军火,你说,我该如何向旅团长交代?”
侯二鬼瞅着得了疯牛病的龟本,忽然把目光转移到了父亲脸上。他问:“张保长,走前我跟你怎么说的,皇军和车辆的安全都交给你了,怎么还会发生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一看侯二鬼要拿他做藤木的替死鬼,马上哭丧起脸说:“侯先生,说话要讲良心,你说俺跟那个啥.啊.土八路,土八路跟俺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八路在山里,俺在平原,这跟俺有啥关系?再说,俺只答应你保证皇军的安全,可你没跟俺明说车上有军火,让俺也必须保证军火安全,你这样说,俺不服。”
父亲早有思想准备,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了,打死也不能承认他配合江排长劫走了军火。侯二鬼今天要把他当替死鬼,他自然有自己的说词能应付侯二鬼。
木村不听父亲解释,他说八路劫走军火一定是他捣的鬼。父亲一听急了,跺着脚说:“木村太君啊,听你的口气怀疑就是俺捣的鬼?解释啥呀,又不是俺一个人在场,藤木小队长就是证明人,俺要有半句假话你就让龟本太君枪毙了俺。再说,还是俺求八路放了太君的,不然人家非要枪毙他们,不奖赏俺也就罢了,咋还说是俺捣的鬼,俺不认!”
藤木说:“不能怪他们,是张保长救了我们,他是我们顶好顶好的朋友。”
龟本听书哟父亲救了藤木这些日军,不知是相信,还是感激,他从办公桌后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来到父亲面前,拍着他的肩说:“张保长,你的,大大地良民,回家去吧。”
父亲一看龟本让他回家,马上点头说:“谢谢龟本太君,谢谢龟本太君,要是没啥事俺回家了。”
父亲今天兴奋极了,他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学起了龟本大骂藤木的语气:“蠢猪,酒囊饭袋,统统的没有用,来人,把藤木拉出去枪毙。”
三妮子也乐得像个小孩似得蹦了几个高儿,跑到众人面前抛洒着水袖唱了一句《苏三起解》,但唱词被他给改了。
大伙正乐着往村里走,突然,有人喊:“站住!”
漆黑的夜色下,二叔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天给龟本跑运输父亲没让二叔去,因为他的炕底下有枪支弹药,父亲怕万一有日伪军到家里搜查再出了大麻烦,就让他在家里守着。天一黑二叔就在村口等,一直等到很晚才等见父亲。
草上飞一见二叔,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二叔问:“枪,哪来的?”
草上飞得意地一笑,“变魔术变来的。”
“俺看看。”大舅一把夺在手里,左看看右瞧瞧:“嘿,这是啥枪?这枪叫啥名,你给俺说说你是咋变的?给俺也变一把。”
草上飞一把夺过手枪,剜腾了大舅一眼,说:“你也配看俺的枪?”
大舅知道草上飞还在为自己的嘴没把门儿损他斤斤计较,就不高兴地说:“谁稀罕你那破玩意儿。”
二叔听草上飞说枪是偷小鬼子的,他伸手就夺,草上飞不给,散腿就跑,二叔在后边追骂:“好你个小贼魔,是不是偷枪偷惯了?拿来,归公!”
梅儿听说父亲他们回来,脸上像绽放的鲜花笑盈盈地来了,进门就打听军火的事。二叔抹着嘴上的饭粒子问梅儿:“这事儿你咋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这你别管。”梅儿白了二叔一眼,不高兴地问:“咋啦,兴你做,就不兴俺知道啊?”
奶奶坐在炕沿儿瞅着梅儿一脸喜色,她现在对梅儿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看法,也默认了二叔跟她的关系。
说话间,翠芝挺着个大肚子来了,坐到父亲身边就说:“有德哥,等俺生了孩子,俺也参加你们灭鬼八仙,行不?”
“不行!”包子突然进来了。
刚才,包子一回家翠芝就跑来了,他怕翠芝摔了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跟了回来。包子来到翠芝跟前说:“你滚一边去,哪儿也有你事儿,告诉你,好好在家给俺生孩子,这事儿你想都甭想.”
“俺就参加,咋啦?就兴你们男人跟小鬼子斗,就不兴俺们女人参加?”翠芝说着站起来就往包子面前挤。
包子一看翠芝孩子还没生出来,脾气倒先大起来敢跟他较真儿,就只好沮丧地收回举在空中的右手,不再吭声了。按现在说,包子是个“妻管严”,二叔一看包子的窝囊相,一把包子拉到一边,伏在他耳朵边,小声学起他跟翠芝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说的悄悄话。
包子一听二叔偷听他们私房话了,又羞又急,追着二叔就打。翠芝和在场的人不知道他俩为啥打闹,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