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弯弯曲曲的公路上,果然一辆屎壳郎一样的汽车正朝这边开来,车头两边醒目的小太阳旗在微风中“呼呼”飘摆。
父亲说:“大家不要乱,今天是第一次行动,大伙都要听我指挥,准备”。
几个人听到父亲的命令,马上戴好用荆条编织的草帽,分别埋伏到一人多高的荒草丛里,又各自把脸上抹得黑黑的,像刚从煤窑出来一样,相互笑着对方。
“二弟,一会儿我打司机,你们几个对付车上下来的鬼子。”
汽车开的速度很快,二叔答应着汽车就到了他们近前。
“叭勾”父亲首先开了一枪,汽车挡风玻璃被父亲一枪打碎,发出“哗啦”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就见汽车轮子开始东拐西斜,最后晃到路边一颗大树前,像一头闷牛“咚——”撞在了树身上,树枝跟着晃了几晃。
副驾驶座上的鬼子头目被突如其来一声枪吓了一跳,他一看司机被子弹击穿了脑袋趴到了方向盘上,鲜血迸溅了他一脸。鬼子头目惊叫着跳下车,躲在汽车前轮后一边开枪,一边大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包子高声回答:“我们是灭鬼八仙,缴枪不杀!”
鬼子头目一听说“灭鬼八仙”不知是害怕你还是气恼,“哇哇”大叫着,好像在向车上的鬼子兵发出应战命令。
车厢里的鬼子兵听到枪声,纷纷探头从窗口往外张望,当鬼子兵发现了父亲他们,这才慌忙举枪往外射击。
二叔拿着弹弓子,手里攥着一大把“枣核镖”,见一个鬼子兵从苫布窗口露出头张望,一弹弓射出去,“枣核镖”不偏不倚正打在鬼子的右眼上,只听鬼子兵一声惨叫,随即便没了动静。
战斗一打响,双方的枪声就激烈起来。由于父亲第一次跟正规军交战,没有作战经验,打了没一会儿,就被车上的鬼子兵打得无法还击。不过,父亲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动了。突然喊了一声:“包子,到那边去打,把鬼子的火力分散开。”
包子答应着,飞步绕过前边的一棵大树,一纵身窜到了汽车前面,准备出其不意打车里的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草上飞动作也不慢,他飞身越过路沟上了汽车顶棚,一翻大刀片就劈了下去,只听里边一声嚎叫,血就迸溅到了帐篷上。
宋老师虽然不胆怯,但打了好几枪也没打中一个鬼子,相反还被一个鬼子兵盯上。鬼子兵跳下车就向他扑来,眼看就到了他眼前。二叔一看宋老师有危险,喊了一声:“黑子,上!”
黑子听到命令,“嗖——”窜向那个鬼子兵,鬼子兵正准备下手被突然斜刺里窜过来的黑子咬住一只手,鬼子兵“妈呀”一声鬼嚎着就跟黑子抱打在一起。二叔怕黑子吃亏,过去一拳就砸在鬼子兵的脑袋上,鬼子兵翻倒在地上身归那世去了。
车厢里忽然传出了厮打的声音,听动静车上至少还有七八个人。包子急忙往里张望,只见三个满身带血的男人正在跟五个鬼子兵拼打。一个鬼子兵枪头猛刺一个人,被刺的人躲过刺刀刚要去抱住鬼子兵,另一个人手起枪响,端刺刀的鬼子兵应声栽倒。又一个还想冲车外开枪,又被一个人一枪托打的脑浆迸裂,躺倒了车底板上。其他三个鬼子兵被另一个人先后击毙。
枪声停止了,公路上一片狼藉。车上跳下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灰色军装,两个穿着老百姓衣服。穿灰军装的人来到二叔面前想跟他握手致谢,二叔看了一眼那人,没有伸出手去接那人的手,而是披头就问:“你们是干啥的?”
那人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他似乎对二叔这些一身老百姓打扮,武器也长短不齐的人还存有戒心,可能二叔给他们的印象是土匪。但他瞅瞅汽车和鬼子兵,这才说:“我们是太行游击队的。”
“游击队?”二叔疑惑地问:“游击队是干啥的?”
“游击队就是专打鬼子的队伍”。
又一个人很坦率,他补充说:“我们在伯延镇开会被叛徒告密,我们几个在掩护同志们撤退时被鬼子抓了俘虏,今天鬼子要把我们送往日本宪兵队.”
“车上还装着啥东西?”二叔没等那人说完,问了一句。
三个人惊诧,不知二叔问的啥意思,就说:“什么也没有,除了五个鬼子就我们三个人,别的没有了。”
“他奶奶个球,不是说车上有金元宝吗,咋拉着你们几个人?”二叔骂骂咧咧。
这时,包子从车上跳下来来到二叔面前向他汇报说,也说啥也没有,白打劫一场。另一个人疑惑地说:“怎么能说白打劫一场,不是还救了我们?”
“扯淡!救你们有屁用?”二叔恼着脸说:“俺们本来是来打劫小鬼子好东西的,这折腾了半天啥也没捞着,还不是白来一趟?”
父亲从路沟里跑上来,离老远听二叔跟三个人说话硬硬帮帮,心里埋怨说话不中听。他来到近前推了二叔一把,然后很有礼貌地笑笑问:“请问,你们是干啥的?”
三妮子拍着身上的灰土接话说:“他说他们是啥,啥来着,啊,太行游击队.”
“太行游击队?”父亲重复着包子说的名字,忽然想起了江排长。江排长曾经跟他说过他就是太行游击队的,或者说是八路军,他们专门打鬼子为老百姓打天下..想到这,父亲说:“跟你们打听个人,江八路你们认不认识?”
“当然认识,”中等个的人听父亲打听江排长,马上神采飞扬地说:“江岩山是我们八路军的侦查英雄,谁不认识他呀。”
草上飞身上溅了好多鬼子的血,他擦着大刀片上的血迹走过来。刚才二叔包子跟三个人对话他也听见了,但他不明白八路军跟游击队是一伙,就过来打听。
身体很健壮的年轻人说:“当然是一伙的,我们都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
“共产党?”包子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觉着有点儿好奇,于是就问;“共产党是个啥?是人还是.”
“共产党是一个党派,”高个子说:“它专门领导我们为老百姓打天下,是人民的子弟兵..”
共产党,八路军,两个陌生的称呼让父亲听的是那样的亲切,他望着眼前这三个浑身充满了正气,说话又很和蔼的人,仿佛茫茫戈壁滩上见到了亲人一般,让父亲兴奋不已。于是他说:“既然你们是抗日队伍,俺们也是抗日队伍,那咱们就都是自己人,要不你们到俺们村里歇歇脚儿再走吧?”
三个人没想到他们半路被父亲搭救,并且知道了父亲跟他们一样也是一支抗日队伍,也是兴奋不已。三个人说他们必须马上赶回去给战友和领导一个被救的惊喜,然后接着打鬼子。
包子望着车上车下横躺竖卧的鬼子兵说:“有德哥,咱们走了那这汽车,还有鬼子咋弄,咱又不能往村里开?”
“不用担心,”瘦高个儿说:“我们把汽车开到没人的地方,连车带死尸放把火全烧了。这样让小鬼子想找也没处找去。”
二叔问:“大哥,那这几条枪咋办?”
官一样的人看出二叔的小心眼儿,就说“枪就全归你们,我们不要。”
二叔不想领情,一副盛气凌人而又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毫不客气地说:“枪本来就该归俺们,是俺们拼着命从鬼子手里夺来的,还有你们.”
“你们是哪里的抗日队伍?”官一样的人笑着问。
父亲刚要回答,二叔抢过话毫不隐瞒地说:“俺们是灭鬼八仙,没有名姓地址。”
三个男人听二叔只报名号不说地址,就知道二叔是个尖刻而又警惕心很强的小伙子,对他们还留有疑心。但“灭鬼八仙”这个具有神秘色彩的名字让他们听着很有意思。虽然他们不知道二叔的“灭鬼八仙“究竟有多少人,但经过这场战斗,父亲和二叔,包子,草上飞。三妮子,又让他们瞅着敬佩不已。
把鬼子兵的尸体装上汽车,三个陌生人再次向父亲致谢,最后说了声:“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钻进汽车向西开去。
从此,父亲真相信了江排长的话,他是山里的八路军,是一支专门打鬼子的队伍。后来,因为二叔火烧了龟本的粮库,龟本要血洗沁河村,这三个人跟着太行独立支队也参加了消灭龟本所部的战斗,这是后话咱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