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阴阳希声!”凝指糅弦,弦音泠泠倾泻而出,琴波震荡瞬间将面前一众眼神空洞、面色青灰甚至不断发出无意识的呜咽的行尸走肉彻底变为一具具尸体。
自从幽界之患平息后,她已经极少再这样动武了,甚至,自从很久以前被素还真劝归本心后,她便不再以手边之琴来杀生了。
但是如今,为了身后真正的“活人”,她不得不将这些本就该踏入黄泉,做一具尸体的行尸走肉毁灭。
“赦!”赮毕钵罗提剑又是一道气劲,将那面前的行尸走肉劈开,迅速向着赦天琴箕移动而来。已经杀戮得几乎麻木的赦天琴箕猛然感受到强烈移动而来的生物,瞳孔一缩,本能地勾弦便是一道杀音而去。
“喝!”赮毕钵罗一声大喝,挥剑挡下了这道杀音,却被其中强烈的内劲给略略震得退后了几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来他们都已经被这犹如生化危机般的行尸走肉大军给杀怕了。
“琴箕!”赮毕钵罗不由得喊道。
“是赮。”赦天琴箕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以及一丝放心似的笑容,“他没事……”无形之中,她似乎已经将赮毕钵罗真的当做了自己的后盾,也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她听到赮毕钵罗声音的一刹那,她脸上微微绽放开来,犹如那惊艳而倾城的牡丹倏然绽放般,那琴音流泻,本是凶戾的琴音却是猛然犹如春风拂面般,宛若一朵花开的美妙声动。
赮毕钵罗听闻这道猛然温柔的琴音,不由得心中一暖,随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好一股放松的心情涌了上来,手中已经沉重得几乎握不住的长剑又被紧紧握住,仿佛全身又充满了力气。随即又紧咬了牙关,一剑划开面前那大张十指的向着自己扑来的行尸走肉,加快了脚步往赦天琴箕那里而去。
这些行尸走肉并不难以杀死,他们大多都是些平民百姓,尤其是以那些人数众多的聚集之地的平民百姓为多。他们令人费力之处,就是力大无穷,心智全无,并且悍不畏死,因为本能,又失去了心智,他们已经不知道如何找到自己堆放食物的粮仓,如何烹煮食物——他们只知道嚼碎一切目力所及的活物,犹如蝗虫过境般,不仅彼此之间互相吞食,任何看见的,尤其是活动的物体,他们都会扑上去分食一空。当再也没有活物时,他们会因为本能的驱使而迁徙。
并且,这些行尸走肉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多。并不是被咬到一口就会变成行尸走肉,但正是因为如此,总会有地方,莫名其妙一夜之间,原本好好的活人就变成了这样的行尸走肉。
恐惧,源于未知。
苦境百姓在恐惧的阴影笼罩之下,纷纷聚集到翠环山和琉璃仙境,以求素还真的庇护。的确,素还真的翠环山及琉璃仙境附近的村镇,竟没有事。主要,还是因为素还真布下了阵法,令那些行尸走肉无法进入其中。
素还真正紧锣密鼓地为那些猛然聚集起来的百姓布下阵法,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些行尸走肉会是这场灾难的源头,却又能在众多正道人士的眼皮子底下,每晚几乎都有一个城镇被颠覆,可见这背后的始作俑者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一个隐世不出的组织。所以,他也不会认为,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就能轻易困住对方。
巨门贪狼阵,外表看似是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但一旦触发,便是困兽之斗。引紫微阴阳之气,源源不断地为阵法补充能量。闯入其中,贪狼的杀势会瞬间凝聚出杀阵,令闯入者步步惊心;而巨门强悍的防御能力,会让闯入者难以破阵。
阵法分为内外两层,内层主要是为了保护那些平民百姓不受冲撞法阵的闯入者伤害,当然也有一定禁锢作用,而外阵则是配合着内层,将闯入者禁锢在“夹层”中。
当然,即使看出了这是巨门贪狼阵,也一样没有其他破解之法——只有触发法阵。素还真没有寄希望于这个法阵能够百分之百杀死始作俑者,但至少可以给予他及其他所有聚集在翠环山的正道人士警报,前往支援,并且可以困住那始作俑者一段时间,直到正道人士到来。
但要保护那么多平民百姓,需要布下极大的阵法,即使有许多人帮忙,一样不是个小工程。所以,才必须在开阵之前,让其他正道人士筑起一道血肉防线,拼死抵住这些行尸走肉。
于是,便会有了那犹如生化危机一般的一幕。
只不过,那些行尸走肉的躯壳还是“活”着的。
“聚阴阳?拢八极?巨门天星?贪狼无踪——阵开!”只听数道光柱直冲天际,竟将黑夜染作白昼,倦收天都不由得被这闪耀得极致的光芒给刺得眯起了眼,强烈的气劲瞬间冲撞开来,将那一波波的行尸走肉冲飞,变作一具具真正的尸体。
倏然,只见一道彩虹般璀璨的光幕,瞬间将翠环山周围与那黑暗得犹如地狱般的外界隔开,浑身浴血的苦境正道,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赦天琴箕抬手,却看见那琴弦上已经染满了鲜血,再抬手,才感到十指上的刺痛。轻轻用绣了花儿的手帕擦去十指上的血,方才发现那鲜红并不只是那行尸走肉们的血,而是自己因为不断撩拨琴弦而将十指磨破。
从前练琴时,也常有这种事,只是如今已经很少有了,但琴箕还是习惯地接受,而不是去抱怨或者放弃。
赮毕钵罗握剑的手不断颤抖着,在麻木的杀戮停止后,剧烈的酸痛从浑身传来,犹如被人胡乱打了一气一般的酸痛,不,还要更加酸痛。甚至因为无法制止的颤抖,右手中握着的剑都铿锵一声落到地上。
“……我都这样了,赦……”赮毕钵罗强忍着浑身的酸痛,用左手捡起长剑,跌跌撞撞地向着那微弱琴音的方向而去,并且尽力让自己的脚步变得如平时般稳定。
当一袭熟悉的红衣入眼,赮毕钵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内息和情绪走了过去:“赦,你还好吗?”赮毕钵罗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如平时般淡然,以免让眼前那让自己挂心的女子为自己而担忧。
“我还好。”带着一丝慌忙地将十指上的伤口掩去,不让眼前的人看见,赦天琴箕才以平时一贯清冷的语气回答道。
“你的手……上面有血迹。”赮毕钵罗一边说着,一边久久地盯着赦天琴箕的脸,看得琴箕都有些微微脸红。
“那是这些行尸走肉的血。”赦天琴箕心中一惊,随即不动声色地又将手上的伤口藏了去,微微挪了挪身子,露出身后一众行尸走肉的尸体说道。方才还未注意到,如今才发现,那尸体都堆成了小山丘,几乎又要让琴箕想起久远前攻下平朔新月城时,那双手燃血,尸体成山的情景。
只不过,那一次,是为了王命;这一次,是为了本心。
她会恐惧那一次的杀戮,但不会逃避这一次的捍卫。
“不,不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他们的血!”赮毕钵罗情急之下抓过琴箕的手,目光落在指尖那被磨破的伤痕。
赦天琴箕被这突然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却又突然触碰到他微微颤抖着的手臂,不由得心中一软,放弃了挣扎。
赮毕钵罗好像也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和窘迫地放下了琴箕的手,嗫嚅着说:“……我们先回去……”
“好。”感受到他的尴尬,赦天琴箕不由得微微扬了嘴角,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地转身离开。
赮毕钵罗不由得对嫣然巧笑的佳人而看呆了,直到半晌那抹红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回了神,眼神却不由得有些黯然——他与她,真的只能是“好友”吗……在她心里,他是不是她最重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