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考虑搬不下山的问题，林大郎一个劲的砍着柴火，这中间他倒不是不想休息，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有经验，越是休息就越想休息越不想动弹，所以就一鼓作气，要不是林大郎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最后他也不想坐在一边休息。当然也不是真的休息，而是整理那些砍下来的树枝，刚砍下来的柴火不仅不能烧，不好捆，更不好背，于是太长的树枝就剁成两截，枝桠太多就撸下来变成光溜溜的一根。林大郎把粗一些的和粗一些的绑在一起，细一些的则拢成堆，就算全部带不回去也没关系，不过粗一些的是一定要带回去的，细一些的他准备藏好了，待会再来拿。
林大郎吃力的拖着步子回来，满意的点头，院子里面的茅草铺了一地，还有一些细树枝，看来林二郎已经来回几趟了，弟弟们的年龄在那里，他也没准备他们能帮多少忙，不过听话就好。
“大哥，你回来了。”林大郎没看到弟弟，不代表弟弟没看到他，林五郎偶然一瞥，高兴的一边尖叫一边冲过来，连弟弟都不顾了。
林四郎赶紧让林六郎坐在小板凳上不要动，免得摔倒，毕竟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一家子都是瘦弱不堪，三哥才勉强抱得动，自己和五郎根本就抱不起，而林六郎虽然一岁多了，连走路都走不稳，好在还算听话。看林六郎吃着手指，傻笑着看着大哥，林四郎赶紧的端了碗水过来，大哥那样子一看就是累惨了，这都大半天的功夫，就早上那么一碗稀糊糊怎么够撑着半天。
“大哥，三哥跟着二哥一起出去了，二哥让我和四哥一起看弟弟，我们有乖乖的看弟弟，大哥，我们也一起出去帮忙好不好？”林五郎抱着林大郎的胳膊，有一点求表扬也有一点委屈。
林大郎缓口气，看了一眼眼前面黄肌瘦，瘦得像根竹竿的弟弟，有一点无奈：“那六郎怎么办？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自己一家人的面相都不好看，父亲在的时候尚且如此，他也无力改变，弟弟要帮忙的心是好的，可是能做什么，走远一点的话，体力跟不上不说还危险，东西重了背不起，家里的柴火一天两天的晒不干，估计只能做做捡豆子的事情，可惜自己家没有。
“大哥，先喝水。”林四郎打断林五郎想说的话，把水端过来：“大哥歇一会儿，中午二哥回来煮了玉米糊糊，大哥的饭还在灶上温着，有什么事情等大哥先吃了再说。”后面半句是对林五郎说的。说实话，他也想出去帮忙，不过如果他出去了，五郎肯定也要出去的，单单把六郎留在家里是不成的，而把六郎带出去，他们都没那个本事。
“恩，四郎和五郎把柴火解开，铺开晒一晒，等我回来了劈。这次那地方不错，砍的柴火还行，我待会还要上山一趟，还没拿完。背篓里面的东西你们就别动了，那东西不好吃。”林大郎接了水一饮而尽，自己拿着碗往厨房去，顺便把六郎抱怀里，小家伙也无聊，现在两个哥哥做事去了，留他一个人坐着椅子上不好，他是真的饿了，之前是忍着，回了家既然有吃的，即使吃不饱，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原本打算喂一点给六郎吃，不知道谁教了他什么，即使不停的咽口水，也不肯吃一口，林大郎只能作罢，利索的吃完一碗。林大郎在院子里竖起个架子，拿了个簸箕搁上面，拍了拍灰尘，然后把黑果子放上去。“四郎、五郎，你们在家看弟弟，要是我们回来的比较晚，晒得这些东西就先收一下。我要是回来的晚，你们就先吃。”林大郎看着欢快的摆着柴火的两个弟弟，再次把弟弟放到小椅子上面。
这一次出来他没带袋子没带背篓，斧头倒是带着，这是很有用的，砍了柴火，实在不行可以明天起早去扛回来，山里的天黑得快，还有一个小时要在路上走，时间不多，他是专门冲着柴火去的，其他东西都是累赘。
等到林大郎背着之前的细树枝回来，星星已经出来了，山里还听得到野兽的嚎叫声，让人一阵心惊肉跳，不过林家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们家的围墙够高够结实，完全不用怕这一点。
家里没有灯，林大郎借着月光看着还在院子里面的几个弟弟：“都这么晚了，怎么不进屋，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吃了没有？”
半响没人回答，林大郎不由得皱眉：“一个个的，怎么了这是，舌头被猫叼走了？”
“大哥，我们都吃了。”林二郎眨了眨红通通的眼睛，感谢夜色让林大郎看不清楚。不只是他，几个弟弟的眼睛都是这样，哭的。
“恩，吃了就吃了，有什么不能跟大哥说的吗？”林大郎把柴火放在屋檐下，一边往屋里走：“大哥要是不回来自然会跟你们说的，以后不能这样子，往天这个时候都该睡了。”
“大哥，你会出去还几天吗？是你一个人出去吗？”林二郎抓住自己听见的话赶紧问道。
“那大哥会不会不要我们了？”林五郎有一些底气不足的接上不相干的一句。
林大郎的动作一顿，一股愤怒涌上来：“瞎说什么？是不是有人在你们边上说了什么，谁告诉你们说大哥不要你们呢？咱们村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人好是好，就是有点喜欢说，你们管他们说什么，总之是大哥想办法养你们。”
少年人正是变嗓子的时候，本来就不好听，这陡然抬高，吓得几个小的不敢回话，最后还是林二郎一五一十的回答他：“不是村里人，是花婶子上门了，就是那个牙婆花婶子，大哥你以前也见过的。花婶子说，咱们家人多，偏偏又没个大人，这年头，没个大毅力的两口子都养不活六个半大小子，何况咱们家，她是为咱们家好，卖出去，不仅为家里添点银子过这个冬天，也给卖出去的找口饭吃。她说，毕竟大一些的还能自己找口粮，管自己活下去，小的就不好说了。她说，她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从她手里出去的姑娘小子，她都是选那些厚道人家出手，不会送到肮脏地方去，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她的名声。我们说，咱们家是大哥做主，大哥不在家，我们会转告的。花婶子笑了笑就走了，说明天再来。”
“她看中了谁？”林大郎似乎之前的脾气过了就没有火气了，心平气和的问道。
林五郎眼泪汪汪：“大哥，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我们以后少吃半碗饭，会帮忙做事的。”他不明白明明大哥之前还在发脾气，怎么就听了二哥的一番话，就没脾气了不说，反而想要卖了他们的感觉。
“我和三郎。”林二郎本能的看大哥的脸，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有一些弱弱的回答道。
“那你们是什么想法？不管别人是什么选择，先说说你们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管是卖还是不卖，免得到时候对我有怨言，说拖累了你们。”林大郎点点头，表示赞同。哼，牙婆的良心，就算有又能有多少，如果是他要买人，肯定也选这两个，最大的自己要顾家，就算要卖，肯接受这下面几个吃白食的基本上没有，又不是什么稀罕人物，中间的二郎和三郎，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做事，也容易养出忠心来，下面的四郎五郎，又太小了一些，不能做事，更别提最小的六郎了。
“我赞成卖了我自己，卖了之后有二两银子，省点花，这个冬天是能过去的。再说，卖出去之后虽然是下人，但是只要好好做事，主家也不会亏待我。像咱们家这样过一辈子，未必比给别人做下人强。”林二郎咬咬牙，还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林三郎看了一眼林二郎，又看了一眼林大郎：“我不赞同，大哥要做事，家里就我和二哥能管点事，几个小的没人照顾怎么行。以前的冬天我们也过过来了，咱们家的人，死也要死在一起。做下人哪有二哥说的那么轻松，镇上的乞丐都会抢东西打架，哪个大户人家的没死过几个下人。这些还是爹说给我们听的，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我们想要二哥和三哥在家里，我们也可以跟着出去做事。”林四郎没有看旁边的五郎六郎，但显然是之前商量好的，两个小的配合着他的话直点头。
“那二郎，你还是这个想法吗？”虽然没让几个小的发表意见，但他们说话了，林大郎也不在意。
“如果，我说没改变，大哥愿意承认我的做法吗？”林二郎有一些委屈，他怎么愿意做下人，三郎说的那些话他也知道，不过是希望自家兄弟们能活下去，一个个都像他的想法有多么的出格，让人失望。
“我不会承认你的做法。”林大郎直言不讳，之前林二郎就有脾气，不过没事，现在越想越左，如果不跟他说清楚，他担心哪天他回去就得到二郎自卖自身的消息，到时候他到哪里去找弟弟，也许最后大家都活不下去，不过现在还没哟绝望不是。
“我赞成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是为了弟弟们好，为了咱们家好，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如果你卖了自己，我们该多难过，往年的时候，我们也觉得会熬不下来，还不是活到今天了，总会想到办法的。咱们家缺柴火，缺粮食，缺钱，不是我不愿意跟你们说什么，而是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我只是知道，我还没有绝望，所以不会允许你们去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