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林大郎自然开始备货,家里什么都缺。不过,林大郎并不是什么东西都买,凡事当然赶最紧急的事情来做,他买了一块拳头大小盐巴,两大块生姜,三十斤红薯,十斤玉米面。
这其中红薯最便宜,这东西的产量比小麦水稻高,顶饱,需要的地方也不挑,所以种的人多,像林大郎他们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人种,这可是冬天的重要口粮。主要是他们那里的地太少了,而红薯卖不了什么钱,又不能作为交税的东西,所以一般人家种个一两分田就不错了,大多像林大郎家这样,瞅着点空地就种上了。虽然大家伙儿吃红薯吃到腻,而愿意买的人却不少,毕竟性命和口味完全没有可比性。
盐巴和生姜的贵重程度差不多。这盐都是官盐,总量低,需要大,贵,官盐也分两种,精盐和粗盐,小老百姓吃的就是粗盐,可还是很贵,一般都是能省就省。生姜就要到药铺去买,乡下人家除了饿,大多是畏惧风寒,生姜是驱寒的好东西,又比吃药便宜的多,被选择是理所当然的,并且不论贫富,这玩意都有效,基本上没有哪户人家没有备下一块生姜的,比不上盐的价格,但相比其他东西也贵。
玉米面的价格倒是马马虎虎,看起来不贵,但是架不住没钱。
其实这些东西的价格已经涨了一些,毕竟越是靠近年关,天气越冷,这些东西越是被需要,涨价是很自然的事情。林大郎留了二十二个铜子儿,剩下的三百个都买了东西,以后的东西会越来越贵,现在有多少钱就买多少。至于留下的钱,虽然不多,真要有个什么好歹,也不起作用,但是他还是留下来备用,俗称攒钱。
东西很重,林大郎心里高兴,一时间扛着到是不吃力,到后面就跟压了块山在身上,可是他不敢跟以前用背柴火的方法来这里用,这些东西是真真离不得人的,带在身上他都怕人抢,何况其他。
有了东西的拖累,林大郎果然在天黑之前没有回到家,还有老远一段路。
虽然林大郎走的夜路不少,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走夜路,山里的夜路不仅仅会出现野兽,还会出现居心叵测的人类。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碰到过,但是他听过那句老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虽然他自诩不怕鬼,可是还是没有遇鬼的半点心情。
已经带着冷意的风穿过山林哗哗作响,树枝摇晃着,化作月色下的一道道黑影,近在咫尺的,尚且勉强看清楚,安慰自己不过是一树枝而已,远方月光没有穿透的地界,就像黑色恶兽随时准备着吞下自己。林大郎并不害怕,这种场景见的多了,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他今天晚上莫名的觉得有一些不安,所以这场景入了眼进了心,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他注意到了,不仅仅是他的脚步声,还伴着一种极近的脚步声,仿佛是空荡荡的回声,似乎耳边还有喘粗气的声音。他以前哪里会注意到这些,要么是有人帮忙提防其他,要么累得不行只剩下坚持的信念,这种仿佛有人如影随形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可是,他不敢放慢或者是停下脚步,当然了,他原本的速度就不快。
“呦,本来大爷准备让你帮忙多扛一点远的,看你这么辛苦的份上,大爷觉得还是自己出点力气为好。”突然一声怪腔怪调的声音传来。
林大郎想都没想,拔腿就跑,这声音一听就不是好人,镇上的二流子们都是这幅德行,不过以前都是避着走,这会子也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不管是哪条癞皮狗,林大郎都不可能把自个儿兄弟几个的救命粮食丢出去。
本来林大郎就肚子饿,力气也用完了,即使这蹦出来的一股意志,也没让他速度快多少。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本来大爷只准备要东西,既然惹大爷我生气了,不教训教训你,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很快一道高瘦黑影拦在林大郎的前面,面容隐约,不过看动作听口气,林大郎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林大郎抿抿嘴,放下竹篓,从里面摸出个红薯来,虽然他不敢保证一定打得过那人,但没有趁手的东西,打赢的几率就更低了,然后毫不客气的冲过去,反正要打架,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小兔崽子,敢打大爷我,不想活了是不是。”冷不防地挨了一下,那黑影也是火大,原本以为林大郎不过是他手心里的老鼠,不乖乖受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先打人,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伤害,觉得不要林大郎一只胳膊一只腿实在是对不住自己。
他一把抱住在自己身上擂拳头的林大郎,狠狠地往边上一摔,趁着林大郎在地上没起来,三步做两步的冲过去,对着地上的人的大力的踹过去,一下接一下。
林大郎重重的摔到地上,手里的红薯也差点甩出去,他脑袋里一阵空白,嗡嗡作响,刚感觉到整个背都麻麻的,前胸后背、手臂大腿甚至包括脑袋在内,被人踹来踹去。他痛得直哆嗦,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开始还想着站起来,谁知道不仅没躲开,反而重重的挨了几下,只能尽量的将身体蜷成一团,双手抱住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这样还好一点。
黑影打得格外起劲:“叫你打大爷我,叫你打大爷我。”
他心里有气,下手自然是很重,同时下重手是需要力气的,打了一阵,他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想不到嘴还挺硬的。妈的,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硬的骨头。多硬的骨头,老子都能跟你拆了。”
黑影骂骂咧咧,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觉得还是心里不痛快,漫不经心的加了一脚,准备去拎自己的战利品,反正那人瘦瘦弱弱的,又被他打了半天,就算不是早就晕过去了,也没有还手的能力。
在林大郎准备起身却没有成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面那人的对手,自己先前激怒了那人,所以才要教训自己,不过这也是他的一个机会,要是那人直接抢了东西跑,他还不一定追的回来,而这些东西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心情数那人踢了他多少脚,后面就完全是麻木了。同样的,刚开始的时候,林大郎也莫不清楚那人会从什么地方踢过来,结结实实挨得几下,让他有种五脏六腑错位的感觉。后面就慢慢好了些,一来那人打人的速度变慢,二来自己也适应了一些,护着头让自己被打的轻一点。
当那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林大郎是想过要爬起来的,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错过了他不一定能够找到对方松懈的时候。可惜的是,他暗暗的蓄了蓄力,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微微一动,就感觉浑身骨头错位不说,只能慢慢爬起来,根本就没有偷袭的机会。
他感觉有一些绝望。
万万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嫌弃他没有求饶,再转身之前补了一脚。林大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踢向自己肚子的腿,狠狠地扑过去。林大郎这一下扑得急,哪怕他再瘦,也是十一二岁的半大少年,好歹也有几十斤的重量,顿时就压的那人一声掺叫。
黑影一个不妨被人抱住了腿,不等反应又撞了肚子,顿时就站立不稳,踉跄后退,随即被冲过来的力量压倒,重重的摔倒在地,加上身上还半压了个人,这一前一后造成的后果,让自认为混出点名堂(村里人避着走,被摸了瓜果、鸡鸭也不敢声张)之后再没有遭过罪的人,感觉格外的受不住。
林大郎也不起来,不仅一口咬到那人的大腿上,手上的红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砸下去,虽然他砸的不是什么很疼的地方,毕竟这方面他也不知道,架不住他就砸一个地儿,好人也受不住。
黑影毫不客气的用另一只脚往林大郎身上踹,希望能让他松开,手上也在地上摸来摸去,想要爬起来,却一把抓住了林大郎的头发,自然也不会客气。他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打架不在少数,就是他那个狠劲儿,才让别人怕他,才不管什么东西南北。
林大郎忍着发痛的头皮,死咬着不松口,不过砸的地儿就比较随意了,能在一个地方砸个两三下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毕竟对方挣扎的厉害。
本来林大郎没有那人高,压住的也以腿那部分为主,他埋头砸,两人扭来扭去,也不知道砸到了什么位置,突然那人脚也不踢了,头发也不抓了,整个人弓起来不说,那声惨叫,估计是个人都听了会做噩梦。林大郎顿了一下,手照着刚才的地方砸过去,既然能痛的不打他了,那就多砸几下,让他没有力气追才好。
“松手,松手,大爷我认栽,你小子的东西我不要了。”黑影吃了林大郎的心都有了,被人用不轻的力道砸中某个特殊部位不说,还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是个男人受不住,疼都是小事,若是影响到子孙后辈的大事,他那是什么里子面子都没了。他觉得要是他缓过来,一定要了这小子的命。
林大郎充耳不闻,仍然一下一下的砸着,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砸那里泼皮疼,没工夫打他。要是仔细看林大郎那张低下来的脸,就会发现,他眼睛里面哪有什么神采,完全是一副机械的样子,这人都没有神智了,指望他放手自然是不成的。
可惜黑影看不见,他见林大郎低头没反应,慢慢的坐起来,猛地把林大郎往边上一掀,看林大郎倒在一边没动静,自己龇牙咧嘴了又躺下去,刚开始还不敢嘴里胡咧咧,怕林大郎跟之前一样,是骗他的样子,后来见林大郎似乎许久都没动静,嘴里忍不住咧咧:“不管你是哪家的小子,老子一定废了你。等老子明天找出你来,女的卖到窑子里面去,男的卖到苦力。老子发誓,一定不放过你个小兔崽子一家人。”
林大郎是真的没动静吗,当然不是,也不算有动静,他现在就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恨不得好好的睡一觉,可是心里总是搁着点什么,睡不着,心里脑里只有一个信念,保住粮食就是保护弟弟们。这听了他的话,林大郎炸毛了,他手里的红薯已经甩出去了,他摸了摸,在身边不远处摸了块石头,也不多大,恰恰一只手拿的过来。他慢慢的爬过来,毫不客气往他身上砸。
也是这黑影倒霉,他一边骂了一边又忍着痛坐起来检查,生怕出了问题,月色虽好,一比不上蜡烛,二比不上白天的光线好,黑影检查不方便,就仔细了一些,正好被林大郎一石头砸到脑门上没了小命。
见黑影不动了,林大郎把他的竹篓抱进怀里,也一头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