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不能仰望太阳，因为眼目会被光灼伤。这样，又何谈理解太阳呢？——柳金辰
黄铜子弹壳在空中飞舞，德意志国防军的士兵们熟练地用手中的STG44开火，这种突击步枪虽然没有冲锋枪Mp40有名，但是是连元首都称赞的好枪。目标已经被打成了筛子，无数子弹从他身上穿过。本来已经可以停火了，但是士兵们因为失利的战事和无聊的差事被压抑了太久，人人都想在这个不听警告的傻瓜身上发泄怒火。
“够了，已经够了，快停火！”中尉对那些士兵怒吼，“你们这些白痴，要把他打成碎片吗？”
这些士兵人人都打了一个弹匣的子弹才停下，那个可怜的人竟然被好几公斤的子弹打穿身子，中尉心中不禁同情了他一下。因为同情了一下，中尉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人？是被打成碎片了？
地上也没有血啊？
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个问题，一颗子弹就从中尉的大脑里旋转着穿了过去，现在夜晚的地上有了血，还有白花花的脑浆。士兵们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立刻翻滚到掩体后面，再次拔枪瞄准朝子弹来源处。那是一个衣服已经被打成了碎片的人，拿双手着一把没有人见过的枪。
“初次见面，同胞们，纳粹们。”那人的德语有很明显的低地方言口音，“来陪我玩吧。”
看到那追杀者的第一眼，实验室负责人维森斯科夫特勒·盖莱尔特就有强烈的恐惧感，他知道那个追杀者是冲他来的。追杀者手里的枪打穿了那些脆弱的掩体和士兵的身体，就在这时盖莱尔特转身逃走。
眼看着实验室的合金门缓缓合死，盖莱尔特叹了一口气，留在外面的德军士兵是死定了，不过他们是这个实验室的护卫，这是他们的职责。作为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怎么能交给那种追杀者？现在他必须想想逃走的方法，想一想……
一声巨响，合金门开始吱吱嘎嘎的呻吟。盖莱尔特难以置信地看着门，腿因为被吓软了而动弹不得。第一声巨响稍微停顿了一下以后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巨响，直到第五声，门被极大的暴力变形，在门缝中间开了一个扭曲的洞。
“芝麻开门。”那个追杀者笑了笑说，他右手还拿着那支吓人的“手枪”。他用双手撑开了门缝中间的洞。
盖莱尔特咬牙战胜了自己发抖的腿，在地上一个翻滚，趴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MG42在那里响了起来，那是盖莱尔特藏在实验室里的最终火力，盖莱尔特差点驾驭不住这武器，他不是战斗人员。可是，他仍然凭着作为一个旅行者而获得的坚定意志向追杀者开火。只看了追杀者一眼，盖莱尔特就知道自己的抵抗毫无作用，即使是MG42密集的子弹打到追杀者身上也只能毁灭掉他所剩不多的衣服，他甚至没有因迎面而来的冲击力而迟钝一点。追杀者一步步走过来，在有点勉强的距离用左手堵住了枪口，子弹打在他手上都变成了跳弹。MG42的操作者知道自己也会被跳弹打中，立刻停止了发射，缓缓站起来。
“猫抓老鼠游戏结束了哦，海森堡。”站起来，那把枪刚好抵在盖莱尔特头上，“或者说，维森斯科夫特勒·盖莱尔特。”
“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啊，你就是他们所说的猎犬吗？超越时空之影……”
“闭嘴！”追杀者把枪塞进了盖莱尔特嘴里，力气大到敲掉了他几颗牙，“只要我一个人说就可以了，你真是喜欢破坏气氛。我是劳恩·怀斯·冯·里施特，既不是什么猎犬也不是什么骑士，我只是来找你玩的。”
然后这个劳恩·怀斯·冯·里施特叹了口气，盖莱尔特在日耳曼人里不算矮，但是他的目光必须抬得很高，才能不盯着追杀者一丝不挂的身体看。“但是你这人真是不好玩，现在我要按照命令杀了你了。”
等等，谁的命令？什么命令？盖莱尔特当然没法问这些了，枪还在他嘴里塞着。这时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成为旅行者的那一天，我当初到底为了什么来当旅行者啊。
神圣赤县帝国并不总是给人灰烬的感觉。虽然反抗军宣传说柳金辰要建立焦土上的正义，但是实际上，帝国的大部分领土还是美如往日。绯红骑士团的驻地是帝国的机密之一，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他们的总部就在以前的颐和园里。现在颐和园没有什么人打理，帝国对旅游又限制的很严，所以看起来野外一样。在一片自然祥和中，一个一丝不挂的人走过去。走到各种各样的建筑中名为仁寿殿的一个，一男一女正在东方古典式的暧昧灯光下下棋，中国象棋。
“任务做完了，那个法西斯科学家已经烦不了人了。”劳恩·怀斯·冯·里施特随意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打了个哈欠，时空旅行很累的，“谁帮我拿件衣服。”
“真是的，你总是做的那么过火。”女青年说，“上次在南北朝你明明只杀一个和尚就够了，却非不放过寺庙里的其他僧人，这次呢？天啊，你又把衣服弄坏了。”
“我都说了帮我拿件衣服了，”里施特撇撇嘴，“我说，你们两个别老自己跑出来下棋啊，这样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绯红骑士团就我们三个人呢。”
“里施特，虽然你总是行为过激，但是你毕竟是绯红骑士团的得力干将之一。我们刚刚还在讨论这次任务以后提升你为新设立的副团长。”男青年说。
“谢谢，恩帕萨特，你真是一只令人欢乐的报喜乌鸦。不过比起副团长，我现在更想穿上衣服。现在已经入秋了，风吹屁股凉啊。”里施特一本正经地说。
“两米高的制服可不好找啊，请稍等一下。”恩帕萨特一溜烟跑了。留下女青年和里施特单独在一起。
“那么，大团长，你要说什么？把恩帕萨特都吓跑了。”里施特说，并行了一个滑稽的趋身礼，“绯红骑士团大团长，科菲波特·范德萨女士。”
“突然叫人家全名，真以为这样就能调节气氛了？里施特啊，你明明是个明白人，为什么非要大家把所有的隐秘都点破呢？”
“我只是个爱玩游戏的人，范德萨大团长。像我这样的粗人，只有肾上腺素的爆发和死亡临近的呼呼风声才能让我感到快乐。像你们说什么阴谋，什么赎神，什么真实抹除计划，我都不关心。我也是个旅行者，但我旅行所为的是游戏一样刺激的人生。如果皇帝最终要抹除我，那么我也会杀出一条血路。”
“或者被杀掉，像个弃子？明知道自己的结局却不反抗，你究竟是圣人还是愚者？”
“我说过，我是个玩家。从前是，如今仍是，将来决不改变。比起所谓的玩世不恭，我只把人生当成一场不能轻易放弃的娱乐。我们所信仰的神子不也明知自己的结局吗？大团长。”
“我们的信仰。”科菲波特·范德萨说，用的是说笑话的口吻，“你知道吗，陛下旨意，暂时中断真实抹除计划。我们接下来要立刻转移去对付最近发现的叛党。”
“圣安东尼奥骑士团，圣剑骑士团，德意志骑士团，圣约翰骑士团，马耳他骑士团，圣地亚哥骑士团，圣墓守护者，有趣的家伙都聚到一起了。”北美洲东海岸，新英格兰地区的巴托里亚疗养院，神圣赤县帝国的皇帝柳金辰坐在躺椅上对身边穿着黑色长袍的青年说，“公教会和正教会联手了么，哈，连科普特都来了。看来他们比新教徒硬气多了。现在他们就在亚马孙对吧，现在就可以抹杀他们对吧，用我的毒刃，绯红骑士团。”
“作为基督徒却向教宗发动总攻吗？您真是犹大呢，为了那三十枚银币的正义。”那件黑色的长袍原本是一件圣方济各修士会的修士袍，但是没有了十字架，“就连我们都要被你带向地狱了。”
“即使是地狱，我也要在硫磺火湖上燃烧，而且绯红骑士团必将堕入深渊，在我之先。恩帕萨特，你知道的吧。”
“我们会反抗到底，陛下。”恩帕萨特趋身下跪，“如果真有那一天来临。”
“别紧张，还没那么快。”柳金辰翻身坐起来，一边拍着恩帕萨特的肩膀一边说，“现在先帮我找个最快的交通工具，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赶到前线去。”
“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弟兄。即使躲到这里也要被敌人发现了吗。”穿着白衣，胸前挂着圣彼得十字架和拉丁十字架的教宗本笃十五世说。他是罗马被柳金辰攻陷后临危受命的战时教宗，圣公教会从没有面临过这样针对他们的战争，也从没有被逼到过这样的绝路。真是的，他拍了拍沾有血迹的礼服，现在连能替换的礼服都没有了。“好歹我也是个罗马主教、基督之代表、众门徒之主之后继者、最高祭司、西方之宗主教以及主之众仆之仆啊，天堂在上。”
“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弟兄。愿我们在地狱再会面吧。”普世牧首君士坦丁五世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逃亡、战争和亚马孙的气候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他本来就是个老人了，“为你祝福。”
“地狱之匙之主保者圣保罗为吾等祈。”本笃十五世画了一个大圣号十字，“天主吾等主，救吾等于吾仇，因圣父、圣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说完，他在这个小木屋里站起身，差点碰到头。门外就是各种各样被亚马孙的雨季冲得歪七倒八的帐篷，本笃十五世虽然五十岁了，但身体还像个青年人呢，他还有足够的声音穿过亚马孙的雨幕去问：“无论正教会还是公教会的弟兄们，报上你们各自的人数。”
“圣剑骑士团十七人，集结完毕！”披着沾了泥巴的白色披风、披着残破不堪的铠甲的北欧人大声说，白色披风上的红剑十字和百合花依然醒目。
“圣安东尼骑士团五十人，集结完毕！”防弹背心上有亚历山大科普特正教会十字的黑人说，他的手下都是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黑人，枪械和衣着都和普通民兵一样。
“马耳他骑士团一百四十四人，集结完毕！”拿着标配的“守护Ⅲ”步枪、棉布军衣破破烂烂却分明画着马耳他十字的意大利人一起说。
“德意志骑士团三十一人，集结完毕！”其实是奥地利人的老人说，“今天医院骑士团的分支们总算是团聚啦。”
“圣地亚哥骑士团六人，集结完毕！”留着小胡子的西班牙人说，其实他在亚马孙住了一辈子，战争本与他们无关。他们的手枪上都刻着圣地亚哥骑士团的徽章，虽然总是被人认成圣剑骑士团。
“圣约翰骑士团一人，集结完毕！”这里唯一的新教徒和美国人抽着纸烟，火打了很多次都打不着，“该死的中国人，把我们逼到了这一步。”
“圣墓守护者一人，集结完毕！”拄着双拐的俄罗斯人举拐杖说，他和他的宗教领袖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他的双腿都被截肢了。医院骑士团倒是真的有医生。
“一共是二百五十人吗？在中文里是很不好的数字呢。”本笃十五世笑说，“圣墓守护者和圣安东尼骑士团留下守护普世牧首，其他人在营地开外筑起工事，逃了这么久，我们再迎击一次吧！”
说完他从白袍下拔出左轮手枪，这手枪外面竟然考了瓷，上面用中文书法写着几个字。“哦，真是漂亮的家伙。她叫什么名字？”奥地利的老人问。
“她的名字是星，很中国的名字吧。是那个皇帝刚登基时送给前任教宗的，那时真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他会发动战争吗？是啊，那个家伙明明就和我儿子差不多年纪，看起来也是个文文静静的律师而已。等等，我找一下我儿子的照片。”奥地利人开始在口袋里翻找起来，战斗马甲的口袋很多。
“不，没想到我能当上教宗。真是得感谢那个中国人。”本笃十五世随口开玩笑说。
“这么说，我还不知道……哈，在这里！”老人手里拿着一张满脸严肃的中年人和小孩子的黑白照片，“我儿子和孙子。他们都死在维也纳的大火了，早知道这样，当年他们拍照时应该笑一笑……”
本笃十五世脸上一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袍，就连两个十字架都被老人的血染红了。“是狙击手！”美国人大吼，“他们冲你来的！老头！”
教宗立刻打了个滚翻到一个沙袋垒起的掩体背后，他当然知道美国人在和他说话，因为除了木屋里那个老头，在场比他年纪大的刚死了。
“早知道那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应该说好一点的。”无用的苦涩再一次涌上本笃十五世的口中，他毕竟不是个战士。他现在热泪盈眶，甚至连发号施令都做不到。那个美国人爬过来递给他一块手帕，然后大吼：“大家不要探头，看一下子弹从哪里打出来的。”
“嘁，不用看啦。远程还真不是我的风格。”穿着猩红色军装，左侧胸口有张开双翼的红龙的徽章的男人好像凭空出现一样从雨林里走出到这一片空地上，本笃十五世看到他，第一反应是这人真高啊。
“我的名字是劳恩·怀斯·冯·里施特，刚刚走马上任的神圣赤县帝国绯红骑士团副团长，各位骑士们，”他行了个礼，“晚辈向你们问好。”
“是那个疯子啊。”美国人说，“我的名字是德提·赛肯特，我们今天陪你玩到底！”
“美国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礼貌啊，大苹果的事情没让你们学乖吗？”里施特的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不过今天不是我来玩的时候，本来我要把各位都稀里哗啦地干掉。不过吗，前一分钟我接到了消息，你们最痛恨的人即将亲临战场。敬请期待吧。”
最后一个单词刚刚出口，一发.44英寸的子弹打中了红龙徽章，教宗本笃十五世从脸上摘下了眼镜，在白袍上擦了擦。“听说你打不死，特地戴上了眼镜试试，失礼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们如果想看我的裸体，可以尽管对着衣服攻击。”里施特歪着头笑着，右手摸着衣服左胸上的洞。
“小心他的同伴，那个大团长的幻术。要大家都做一次祈祷，赶在柳金辰来到之前。”教宗小声下令。
“至仁至慈天主，生养救赎吾等。咸欲为得天上永福，恳求怜吾等灵魂。赦其在世之时，凡有获罪于主，或思或言或行，命天神圣弥额尔保护指引身后险路，使魔不至肆害。免堕地狱，获升天堂，享主圣容。亦赐吾将来同伊在天上，觐见圣容，睹万善万乐之美好。
阿门。”
这剩下的二百四十九人一起画了个大十字，只有德提·赛肯特什么也没做。
“愿你们的神保佑你们。”里施特说。
“你也是个骑士啊，我以为你也信仰天父呢。”赛肯特说。
“闭嘴！”里施特闪电一样拔枪开枪，子弹擦着赛肯特的嘴过去，“我是劳恩·怀斯·冯·里施特，我既不是什么猎犬也不是什么骑士！我只是来找你们玩的。”
“撒，抬头仰视吧。我们皇帝的降临！”
那是神圣赤县帝国用来点燃整个欧洲的武器，是在场好多人的梦魇，此刻它又从天空中划过。一个东西从上面坠落，带着降落伞。那个名叫导弹的东西继续飞行，目标是大西洋。
“我可不舍得点燃这片雨林呢，谁说我是纵火犯来着？”柳金辰落地，里施特挥刀斩断了降落伞的绳子，“大家好啊，我是你们的仇敌。”
“不可能，不可能！那样的速度……你究竟是什么，柳金辰！”本笃十五世瞪大了眼睛，这一次，还没有开战，他感到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决战感竟然崩溃了。
这将不是战斗，而是屠杀。他终于意识到。
“我是你们的仇敌，是为了正义不惜化身恶魔的人。我是神圣赤县帝国的皇帝，没有任何人祝福。我是人间的太阳，用宇宙的真理燃烧这世界的凡愚。”柳金辰披上皇帝的华丽外衣，“我曾经的弟兄们啊，我不希望你们俯首跪拜我，请你们带着真正的信仰死去吧！圣彼得的传人，你将是最后一个圣彼得！”
气氛无比凝重，令赛肯特没想到的是，那个教宗竟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噗哈哈哈哈！太阳吗？”本笃十五世想起来那叫做《罗马众神之死》的没名气的油画，“愚蠢的原始崇拜总是把崇拜者比喻成太阳，但是无论是埃及的拉、希腊的阿波罗还是斯拉夫人的达日博格，他们的信仰都已随教会的扩张而消亡。”
“亚历山大科普特正教会的圣安东尼骑士团，焚烧吧，如同当年焚烧埃及的太阳神庙；罗马圣而公之教会的医院骑士团，拆毁吧，如同当年拆毁罗马和希腊的太阳神祭坛；寒冷之国的圣剑骑士团，斩断吧，如同当年斩断愚昧的人祭信仰。”本笃十五世将手枪对准了自称太阳的皇帝，“竟敢在基督徒面前自称神的化身，你真是又无知又可笑。”
“第十次十字军，启动！去吧，以圣父、圣子及圣神之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