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四个男人坐在一块,戏更加好看。
宇文哲是帝王,虽有心向他王叔低头,但身旁还坐着两个惴惴不安的大臣,如何放得下面子!便随口问道:“两位大人,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宋纲和陈阁老面面相觑,天下间最好的厨子就在皇宫里,如果自己说的不合陛下口味怎么办?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被穿小鞋啊!
宋纲心里泪流满面,早知道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回家。他这厢正不淡定,老辣的陈阁老却立马出击,别看陈阁老一副睡眼惺忪总是睁不开眼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把自己推倒了前面。
“老臣也不常在外面吃饭,今日这地还是宋大人引荐的。”
宇文哲一听,轻声“哦……”了一声,宇文拓也悄然侧目。一时间,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宋纲的身上。
宋纲有苦难言,狠瞪了陈阁老一眼,虽然内心忧惧万分,但却一脸庄重,淡淡地道:“醉仙楼的醉鹅独树一帜,很有特色。”然后就没了,他端坐在那一副静静聆听的样子。
宇文拓不由侧目,眼看他的皇帝侄子跃跃欲试,便沉声说道:“这道菜里有酒,如果太后娘娘知道陛下饮酒,会大发雷霆的。”
他话音刚落,祯公公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周太后对陛下甚是严苛,如果知道这件事他没阻止,岂不要了自己的小命。他站在边上连忙点头称是,对着宇文拓一脸的感激。
宇文哲当然没错过小祯子狗腿的样子,当即就红了脸,“王叔,你别拿我母后来压我。今日你是没看见她在朝堂上怎样反驳我的。她明明说任我处置,结果呢,我话说了一半她就开始做起主来。说到底,我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威信!”
小祯子一见宇文哲这般恼怒,说出的话自己又听不得,便很有眼色地跟着宝新公公守在门口,但他又不放心陛下,所以眼睛一直往门缝里瞅。
听到宇文哲这般抱怨,宋纲和陈阁老面面相觑,太后干政不能说是陛下的家事,更是朝堂上的大事。如今陛下已近弱冠之年,周太后确实不该再这般独断专行。可是眼下还有个摄政王坐在这儿,这两人如坐针毡,额头都冒起细密的汗珠。
宋纲转念一想,陛下敢在摄政王面前这般诋毁太后,难不成是要和摄政王联手?他的目光和陈阁老对上,又立马低下了头。
宇文拓虽料到今日周太后的举动会惹来非议,但却未曾料到宇文哲的反抗竟会如此激烈。身为臣子与君分忧是分内之事,又因有先帝的遗命,宇文拓幽声劝道:“太后娘娘是念陛下尚幼,才会替你决断,如果她中间打断你,定是觉得你处决欠妥。今日之事,陛下觉得自己最初的决断是否正确?”
“自然是对的,我熟读法典,又问过刑部尚书,他都没说朕处决不公。”宇文哲很不服气,抿了一口茶后立马反驳。
宇文拓闻言摇了摇头,道:“陛下可愿听实话?”
“为君之道,自然是要听真话的!”
“陛下的处决或许无错,但行事却太过莽撞。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为君不仅是一个明字,更在于平衡之道。如果朝堂不稳,其他国家必定闻风而动,到时我煜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可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宋纲震惊地抬起了头,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注视着宇文拓,并给予着最高的敬意。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太后和摄政王都不是可信之人,否则朝堂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可是现在,他原以为会窃夺陛下江山的摄政王竟在耐心地教导陛下,难道一直以来,他都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反观宇文哲,听到宇文拓这样说道,双眉轻皱,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只不过是处罚一个宁家而已,怎么会引起国家动荡?”
“处罚一个宁家容易,但是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宁家。今日之事,我已听宝新提及,可宁家所为,在整个皇城不过是冰山一角。如果陛下真的要为这些不平事大动干戈,朝堂之上怕会殃及大半。听说陈太妃的弟弟在金陵城中横行霸道,净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宁家比起他做的那些事,着实不堪一提。”宇文拓貌似无意地推出陈鸿,实则是沉思良久,当日肯轻易地放过这个家伙,不过是为了堵悠悠众口,好把宋秋凝给摘出去。
不过他的气焰确实嚣张,也是时候给他个教训。
“此话当真?”宇文哲眉头皱起,像是顶起了两个小山峰。他学的是治国安邦的为君之道,可朝堂之外是什么样子,其实他并不知道。宇文哲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皇帝比他想象的更难做,如今他连朝堂之内都无法尽抓在自己的手中,更何况是一无所知的市井乃至乡野。
一想到这些,他不由得开始垂头丧气,声音细弱蚊虫,“王叔,你说我是不是并不适合做皇帝?如果父皇还有别的孩子,是不是当今天子便不是我……”
这句话虽短但却像是一把千斤重锤狠狠地敲在宇文拓的心上。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宋纲护犊子般的紧张模样,到底没将那两人赶到门外,而是拍了拍宇文哲的头,语重心长地道:“没有如果,如今坐在金龙椅上的是你,哪怕你不会,就慢慢地学,王叔会一直站在你身后,守护好我们宇文家的江山。所以,你一定要坐稳这江山,不要辜负你父皇和母后的期望,也不要给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机会。”
“王叔……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宇文哲后悔地开始掉眼泪,趴在宇文拓的怀里不肯松手。
宇文拓想起他小时候也和自己这般亲近,只是随着年岁渐长日渐开始疏远,慢慢地两人之间只有君臣之谊。现在他这般痛彻心扉,难道就真是被自己打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