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白天的时候,宋秋凝见过,正是一身戾气胁了陈鸿的清俊男子。此时,宋秋凝早换了素服,双眉微蹙却又慢条斯理地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今夜夜色甚美,特邀卿湖心亭一聚,共赏十里荷香!视线落在宇文拓的印鉴时,宋秋凝才恍然大悟,原来陈鸿的出现也是他安排的。
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暖意,还没来得及细品,便立马被她打得七零八落。心道:宋秋凝,你要明白,你如今的身份哪里配得上他,到头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但今夜她又不得不去,如果只是宇文拓的字,她大可推脱没有见过搪塞过去。可如今摄政王的大印盖在上面,哪怕她再无知,也不能无动于衷。况且他三番两次救过自己,如果拒绝,是不是有点儿忘恩负义!
宋秋凝这样说服自己,心中的那点儿异样才被按了下来。湖心亭离这里不远,她想了想最终只带了碧珠一人过去。身上换了平日最爱的水蓝色纱裙,临出门的时候叶赫看着她精致的妆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晚还出门?”
按道理宋秋凝没必要向他报备,但这人说话一本正经的口气倒衬得她像个客人,宋秋凝有种被看破心事的心虚,他的话便没太放在心上,道了一声“有约”,便领着碧珠出了门。
天上一轮半月,清冷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伴着草丛间的声声蛙鸣,时有清风吹过,在这静谧之中却令人放松的很。宋秋凝觉得半夜出来也是挺不错的,心情不免又好了几分,脚下走得悠闲。
原本就离得不远,赏夜景的时候很快就到了湖心亭。湖心处灯火通明,寥寥一个影子。想到宇文拓都没带什么人,宋秋凝自不好搞特殊,让碧珠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自己,便让她先回了家,自己则是拎着食盒向湖心亭走去。
“殿下……”
宋秋凝来了片刻,也不见宇文拓搭理自己,情急之下便喊了出来。宇文拓凭栏而依,转过头望向宋秋凝的时候,一身酒意喷薄而来。宋秋凝险些一滞,四下张望空无一人,低头看着满地的酒瓶子,原先的紧张局促被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抬头看向宇文拓,凭空却感受到他眼底的寂寥。
他身处高位,如今权倾朝野,连父亲都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摄政王,刚刚怕是自己看错了吧!
好在临出门的时候奶娘准备了几样小菜,宋秋凝举着食盒尴尬地笑了笑,见宇文拓并没有拒绝便自作主张的摆在了石桌上。
眼看宇文拓又拿起酒壶喝起闷酒来,宋秋凝嘴欠地问了句:“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今夜是七夕之夜,怎的没和心上人在一起?”
叫她一个无关人干什么……虽然她有点儿欣喜,当然后一句宋秋凝没敢问出来。宇文拓喝酒的动作稍停滞,眼中露出一丝嘲弄。“难不成今夜,宋小姐还有心上人可约?”
宋秋凝顿时便愣了!他明知道自己没有,一想到前世宇文拓的坎坷情路,便也看开了几分。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便转了话题,道:“今日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这些都是家中做的小菜,殿下喝了许多酒,不妨吃点儿东西,免得伤了脾胃!”
伤了脾胃?已经很久没有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宇文拓这才正眼瞧向宋秋凝。今夜约她来,其实只是临时起意,其中少不得宝新的推波助澜。不过有人陪还算不错吧!
宇文拓吃惯了山珍海味,宋秋凝带来的这些不过是些家常小菜,他只看了一眼,变没了胃口。但在看到宋秋凝略带希冀的眼神,还是略微动了几筷,就又拎起一瓶酒喝了起来。
宋秋凝也不敢坐,看到宇文拓对她带来的吃食兴致缺缺,整个人就更加不自在,隐隐有告辞的冲动。
尽管月色很美、风景很美、河道里还时不时地飘来莲花灯,可对着这样一个不敢得罪的冰块,是在是令人心焦啊!
似是察觉到宋秋凝的局促,宇文拓带着醉意沉声说道:“宋小姐,本王之前提的建议你可考虑好了?”他早就该娶妻了,也确实这样做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想到这里,宇文拓的眸中闪过厉色。他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后宫中人搞的鬼,所图不过是为了现在金龙座上那人的安稳。念起皇兄临终时说的话,宇文拓心中的内疚早就被磨得没了踪影!
这偌大的江山是宇文家的,可背后却又被周萧两家操控。他答应过皇兄,会守护好宇文家的江山,可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又是否值得?
现在的他越来越不确定!只因为宋纲的弹劾,他那皇帝侄子就免了他的兵权,转而亲近后族,他难道看不出来谁才是和他一道的吗?
宇文拓又喝起闷酒来,看着宋秋凝的目光显出几分迷茫。心想如果是她,应该不会死的太快吧!
宋秋凝哪里知道宇文拓说这话的目的,一听她说这个下意识地就摇起了头。“臣女身份卑贱,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还请殿下日后莫要再开臣女的玩笑!”
听到拒绝,宇文拓也不大在意,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你可以拿着那块玉佩求我做件事……例如让宁则休了沈颜若,抑或是帮你休了宁则!”
宋秋凝没错过宇文拓眼中的狡黠,心中暗道怕是当日宝新公公一字不差地带给了他,却平白让他今日嘲笑自己。她扁了下嘴,道:“殿下做此事,可是不会要求臣女做什么?”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目光,宇文拓就忍不住逗她。“当然是有条件的,既然不愿做我的妃子,也总该做几件事来回报本王……把你爹递的折子偷出来让我看看!”
“唔……”
“唉,说起来真是令人伤心!我救了你,却被你爹弹劾,如今被陛下免了职我才有闲暇在今日再救你一次!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
亭子不大,宋秋凝在宇文拓的步步紧逼下早没了退路,一双无辜的大眼惊恐地望着眼前人,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些事父亲从来不会对我说的!”可是自家爹爹这样弹劾他,应该也确实是摄政王做错了事!况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想不到父亲竟如此正直,敢于同强权斗争。如此一来,宋秋凝竟觉得父亲低耸的双肩一下子高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