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夜空上有月升起,又落了下去。
武文彬的衣襟轻轻地在微风中摇曳,看着面前的二人缠斗。
他并非蠢人,怎会不知此时是逃跑的绝佳时机。
马尔泰雷显出萨满教义后,来路不明的梁有信面露吃紧之色,额头已有汗水。
可武文彬每次悄悄退后拉远距离,这两人都缓缓跟上;如此看来,梁有信的出现也绝非巧合。
武文彬心想索性就看着吧,待天色一亮,这两人都得落入我手,到时再问出来历也无不可。
且说马尔泰雷招数凶猛,巫教萨满之术更是诡异,许多招式皆是武文彬第一次见,梁有信每每挡下一招,看不见的角落就会有第二,第三招出现。
以兽牙代利爪,模仿猛兽之姿;西凉人的武艺,大多都是从自然中学来;马尔泰雷身怀萨满秘术,出拳之际常伴有虎吼狼嚎,看来对萨满的学习已有小成。再看梁有信,虽有一战之力,但多是躲闪居多,看似两者平分秋色,实际却逐渐成为被压制的一方。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遇到这么个棘手的家伙。
武文彬沉思着脱身之法,梁有信此刻却是凶险万分。
他自信武艺在同年龄中是顶尖的存在,但对面这西凉人年纪与他相仿,武艺也不落下乘,招数更是诡异,时常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出招,叫人防不胜防。
刹时,马尔泰雷右手一拳轰来,梁有信以柔掌推开,两手一触,马尔泰雷的右手哦化作蟒蛇一般,缠着梁有信的手臂向上。
武文彬暗道,这什么招术?自己从未在书上看过一眼?
梁有信也是一惊,剑指伸前,他手臂已被缠上,脱离不得,如此近距离作战只对马尔泰雷有利,索性一臂换一臂,一伤换一伤。
马尔泰雷神色未变,他自小在西凉长大,游离在草原森林,徘徊在生死线上,左手刀挥向梁有信上身。
这一刀,似要将梁有信斩为两块!
刀快,剑更快。
一霎,梁有信的剑穿过了马尔泰雷左肩,刺着经脉,马尔泰雷手中的刀也停了下来。
武文彬心神稍松,却见马尔泰雷右手仿佛变长,沿着手臂袭向梁有信脸颊,那指间的兽牙,就如同毒蛇的獠牙一样。
“嘭”一声,梁有信以酒水化作的剑爆开,化作酒水洒在地上,当即被击飞数步,倒在地上。
胜负已现?武文彬心头一沉。
梁有信半撑着身子,他脸颊处有一道小小的划痕,想来当时他脱身不得,随即运功破了自己的剑,借势分离两方,此刻脸颊的疼痛,又那里抵得上片刻前的凶险?
他两手放后撑体,为的就是不让武文彬和马尔泰雷看见他现在流血的右手。
运功自行破剑,伤害又怎能不大?他右手手掌已经全部麻痹,举起一块石头都不行了。
“大雪山剑气凛然,佩服。”
“西凉马尔泰血性,领教。”
这两人异口同声道,然后又陷入沉默。
“小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他和我现在都深受重伤,暂时无还手之力,但你不要轻举妄动,避免这家伙还有后手”梁有信朝着武文彬喊道。
站在一旁的马尔泰雷道:“你自己自顾不暇,又哪里看出我身受重伤?”
梁有信听言随即朝马尔泰雷吐了口痰,道:“那你过来打我一下看看啊。”
马尔泰雷站在那里巍然不动。
梁有信嘲笑道:“我剑气在你体内爆开,你我皆中招,这份功力和我是同宗同源,伤不了我,但你现在四肢筋脉皆被剑气冰封,也就剩空嘴一张。”
他这话里透着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马尔泰雷受伤,假的是大雪山太白剑的剑气霸道,他右手就是被自己的剑气所伤。
好家伙啊!武文彬心想此时不跑老子更待何时,扭头要走,却被梁有信叫住。
“你可曾想过这家伙还有后手,你若是扭头,他后手一至,除非是大罗金仙驾临才能救你。”
武文彬却不顾,倒不是他傻,而是他自有护身之法,自信不打紧。
梁有信声泪俱下:“我的好哥哥诶!你别走啊,这家伙自小在生死线徘徊,恢复得肯定比我快,到时候就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我了。”
马尔泰雷暗道怎么这种人能跟自己打平手,中远武林真是什么败类都有。
武文彬走了两步,又掉头回来,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我不懂武艺,到了他面前恐怕也杀不了他。”
人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刚才他鸡腿救命,现在正是报恩的时候了。
“哪里需要你杀人,你看那里是我掉的酒葫芦,那酒水是我从我师傅那带过来的,有解毒疗伤的效果,你给我喝两口就好。”梁有信动动眼球,用眼神瞟了瞟掉在一边的酒葫芦,给武文彬示意方向。
“我给你喝两口?”武文彬笑道。
“你带过来给我喝两口!”梁有信气极,要是他手现在还能举起来,一定毫不犹豫一个大耳光扇过去。
“知道啦,知道啦,逗你玩呢。”说完,武文彬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个掉在地上酒葫芦。
正在武文彬弯腰之际,马尔泰雷朝着武文彬身后吐了不知是什么东西。
梁有信定睛一看,是一枚兽牙,牙尖锋利,朝着武文彬飞去,夺命而来。
“啪”一声,飞在半空的兽牙不知是被什么白色的暗器打掉,落在地上。
马尔泰雷顿时一惊,口中藏着兽牙,作为暗器以备不时之需,这是部落辛秘,难道这梁有信也是西凉人?
马尔泰雷转头看向梁有信,梁有信此刻龇着牙对着他狂笑,嘴里少了一颗门牙。随即心如死灰,也不知道这家伙在哪里学的怪招,把自己打得没脾气。
梁有信朝着武文彬高兴的喊着:“文彬大哥诶!酒葫芦不用捡了,这家伙最后一手已经被我骗出来了!你快帮我找找我那掉在地上的门牙,兴许还能给我接回去,我才入江湖还得留给卖相去比武招亲娶媳妇诶!”
武文彬捡起酒葫芦后听到梁有信大喊,再一看,也傻了眼。
还有这等高手对决?
此番对决,他先如同案板上的鱼肉,只是双方你争我夺之物,此刻天平定下,他一时间竟然成了最后手握砝码定胜负之人。世事无常啊。
马尔泰雷自知招术用尽,但也不愿就此丧命,对着梁有信道:“他若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久,我看你虽出身大雪山太白剑,但行事品格,没有一点大雪山门徒该有的样子,我看你是旁门出身,此番下山你定有任务,也跟这家伙有关才费尽心机阻挠我,待会韩松一到,你怎有命活到日出?”
武文彬不言,只是扭头看了看梁有信,他自小跟着韩松,识人心也学得一二,自然是知道梁有信今夜出现必然不会是巧合,心头微微思量着。
马尔泰雷这番话才对梁有信一半的出身来历,梁有信道:“我呸,你以为这样说就不会杀你?要知道如今说了算的可不是我了,这家伙可是韩松养子,只怕打小杀的人比我俩加起来都多,今日是命犯煞星,遇到这番局面,方才他沉默应对,身无武艺遇此局面而可心静思量,你我二人,谁能做到?”
马尔泰雷脸色一横看着武文彬道:“也罢!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武文彬心中思量着,自己若是转身逃跑,固然可以逃脱升天,但就如梁有信所言,马尔泰雷率先恢复,必然会对梁有信下杀手,自己虽然捡的一命,但太过无情无义了些。
亦或者带着梁有信逃跑,但若公公问起来,他来历不明,怕只会害了他。
或许唯有……
“噗”不知是什么击中了武文彬后颈,随即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唯一残留的念头就是:“对……就是这样……”
“完了,现在两粒门牙都没有了。”梁有信道。
“看来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跟着韩松长大的,又怎会有善念。”马尔泰雷笑道。
梁有信却道:“我比你了解他,他刚才心中定有无数种念头在思量中,但绝无任何一个是以伤及我二人性命为前提或结局。”
“你怎么知道?”马尔泰雷的语气像是在和一个白痴说话。
“我来到长安前就被人告知韩松对他极好,留了一件大杀器在他身上,是故才在这荒山野岭乱葬岗等他出现,不敢强上,只是没想到今夜还会碰到你。”
“大杀器?”马尔泰雷一惊,事前他可从未得知消息。
“一件可在刹那间剥夺周围所有生命的大杀器,他一直留着不用可能就是因为……”
梁有信语气一顿,接着道。
“他就是一个读书读多的大傻子吧。”
倒在地上的武文彬嘴角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