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青城,若说谁的钱最好赚?
莫过于薛嗣,没有人不都知道这小孩子。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玉有罪。
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却因为母亲葬礼收到了不少银子。那白花花的银子,刺激了不少居心不良之人。
虽然所有人都看得出薛嗣被薛家抛弃了,可不论怎么说也是薛家的血脉。打狗还要看主人,纵然无人敢明抢他的银子,但是却也遏制不住贪婪的人心。
一个馒头,一两银子。一个烧饼,一两银子。一个包子,三两银子。
不过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哪怕懂事很早,也未曾见过人性的贪婪。
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包子、馒头、烧饼有到底要多少钱,只能是人家说多少那便是多少。
没有人告诉过他那些食物真实的价格,毕竟谁都不会嫌弃到手的银子烫手。
短短不过一个月,薛嗣的银子,便所剩无几了。为了节省银子,便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
可银子还是花光了,他饿的实在难受,只能开始了乞讨。
“老板,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我好饿。”一家客栈门前,一个不过三、四岁大小的小孩,不停地对来往的客人乞求着,但所有人都报之厌恶,谩骂他。
“小兔崽子,别在我店前瞎转悠,小心我打断你的腿。”掌柜看到后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大声呵斥道。
“我只是想要一些剩菜而已。”看着店里的小二把一盘盘的剩饭剩菜倒掉,薛嗣却不敢上前,无助的留下了眼泪。
“掌柜的,赶紧把这个小乞丐赶出去。”
“脏兮兮的,一股味道。”
“把他赶出去,恶心的我都想吐。”
众多食客见这个小乞丐,一直徘徊在他们周围,嫌弃的连连呵斥道。
“各位大爷,消消火。这就,我这就赶他出去。”见掀起了众怒,掌柜连忙点头哈腰道。
终于,碍手碍眼的薛嗣,被掌柜连骂带打赶了出去。
“好饿,好饿…”薛嗣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我想吃东西…”
却见不远处的门前拴着一只小狗,正在低头吃食。饿得头晕眼花的他,已经顾及不得。
“汪汪”一阵狗叫声传来。
“小兔崽子,连给狗的菜都抢,什么玩意儿啊?”一个中年男子看到自己刚刚给狗准备的食物被抢走,不禁对着那道仓皇而逃的小小的身影骂道,一脸的晦气之色。
大雨倾盆,狂风呼啸。
“滚开,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脚把躲在自己店门口的薛嗣踹开,任由他那小小的身体滚落在满是积水的街上,大雨宛如瓢泼一般喷洒在薛嗣的身上。
“滚开,小叫花子。”
“妈的,再来我就打死你。”
“脏兮兮的,恶心人的家伙,快给我滚到一边去。”
那一道道冷漠的声音,不断地刺激着他那幼小的心灵。
渐渐地,他清楚知道了。无论自己怎么去求他们,都不会有结果。
慢慢地,他开始习惯了。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别人的冷漠,习惯了……将自己的感情和情绪所隐藏起来。
他仅有的一点点幸福感,便是他还有一间木屋,这里只属于他一个人。
一间死过人的木屋,人人自是如避蛇蝎。但总算给他留下了一个安身之所,不至于流离失所。
他每天起床,都在为下一顿吃什么而发愁。一年四季,从未穿过一件适季的衣服。哪怕捡到一件破烂的旧衣,都会让他开心无比。
这样的生活没有一丝光亮,但他自己想要活着,于是拼了命的活着。
努力地去活着,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薛嗣已经十岁了。
随着一天天长大,薛嗣的资质越加明显。哪怕从未修炼,也在同龄人中当如鹤立鸡群。这无疑,更是这位好父亲心中的一根利刺。
纵然薛嗣天赋异禀,但从未有人敢教他一招半式。毕竟在这方圆十里之内,薛家就是一座庞然大物,自然无人敢忤逆。
薛嗣,自幼便经历过人情冷暖。早看清了一切,自己不过是一个死活都无人会管的野孩子。至今未死,恐怕也只是他那个所谓父亲为了一个好名声罢了。
而自己若是还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断了修炼这条路。否则,自己的结局只会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暴尸荒野。
渐渐地,他发现隐约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能派遣此等高手之人,必定是他的父亲。
薛嗣对于这位父亲,从来就没有过恨。甚至可以说,感情这种东西。早在他三岁那一年,就随着他母亲的尸体被他亲手埋进了土。
但他知道总会有一天,那个好父亲会忍不住,来撕破脸皮对自己下手。而他自己却不想死,他想要活着。而他想要活着,另一个人就必须死。
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消除这位好父亲的警惕心。
薛嗣十岁开始,便对医书方面表现出特别的兴趣。而且只要看到医书,便手不释卷。哪怕被医书主人殴打,也要拼命抢走医书,彻夜苦读。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后,他果然发现跟踪自己的人,渐渐从每日变成一段时间才会来探查自己一次。
他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好父亲,终于对他放松了一丝警惕。
那么,这场博弈已经开始了。此刻的他,也再没有了退路。
正值夏季,炎炎酷暑。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医馆外,苦苦跪了一天一夜。
终于,这家医馆决定收留了他。
而这人,正是薛嗣。
这件事,在青城传得那是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此子有大毅力,于是感动了医馆,所以才会被医馆收留下来。
薛嗣对于这番言论,却不以为然。
从小,他便看透这青城之中的利害关系。莫说是人,就连鸟儿都是无利不起早。
而自己能被收留,不过是暗中答应为这个惜命的老头去试药。否则,医馆又怎么会收下自己这个人人厌恶的小乞丐。
医馆内的生活,日如一日,年如一年。
薛嗣每天能做的只是躺在床上,被迫服下各种各样的毒药,以及千奇百怪的药方。哪怕全身痛处难耐,瘙痒难耐,也要强撑着身体,记述下整个过程。
继而,第二天再服下另一性质的药材。日如一日,周而复始。
慢慢地,一开始瞧不起薛嗣的几个学徒,都不禁为之动容感叹。如此非人的折磨,薛嗣竟然可以坚持住,当真是不要命了。
却不知,薛嗣才是那个最惜命之人。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这么绝佳的药人,只要这老头儿还想要不断试药,那么就一定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自己不惜成为药人,也要来到医馆的目的。从来就只是一个,那就是炼毒。
而这一日日痛苦的试药,却正是他唯一反击的机会。
若是不想成为案板上的鱼肉,那么自己反扑的机会只有一个,那只有毒,剧毒。
乃至所谓的修炼者,都无力去反抗的剧毒。而这种剧毒,在古书记载中只有寥寥一笔。
蛊者,百毒之虫。取之于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
蛊,乃天地之极阴,至恶之邪气,结酿而成毒。
毒之数载,凝化为虫。精血养毒,以身喂蛊。
以药饲蛊,十年方成。精血饲蛊,寥寥寸年。
他曾经缺少的,不过是一个翻身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他成功的用自身为筹码换来了。
不再担心温饱的他,可以全身心投入炼制蛊术。
而这两年的试药试毒,尤其他亲身试药,再以自己精血养虫。蛊虫的威力,早已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如此耗损精血,也使少年变得有些弱不经风。整日一脸病相,似乎一阵大风就能将他吹倒。
也正是如此,更不会有人对他有所戒心。这般羸弱人的十几岁少年,莫说会对别人有所威胁,恐怕让他杀一只鸡都要费尽全力。
这种非人的日子,薛嗣整整忍了两年。
而这一天,他笑了。他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开心,笑得眼泪都留下来了。笑得畅快,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让人心酸,叹息……
曾经薛嗣饲养的一条小虫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兵不见血的杀人利器。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弱者。
他,有了改变,去抗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