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板,最近都没怎么看到银牙了,他在忙什么吗?”明曦问道。
“呃,他在……练习武功……最近扬州人员复杂,为了保护店里客人们的安全,要修习武艺……”
“这样啊……”也是哦,我看好多武侠剧里打架都离不开客栈,“白老板,我给你出个招,你在店里大堂贴上这句话,绝对效果显著——‘要打出去打’。”
“哈哈,真是好主意!”
实际上,自从那天白墨说“等你哪天能打过我了再说”之后,银牙就每天出门修炼,白墨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但觉得自己有所亏欠,也就随了他去。
“真是的,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愧疚呢?”
正午时分。
银牙不在,白墨正招呼客人,忙得不可开交。
“曲仙,只知道看着,过来帮个忙啊!”
“白老板,我是你雇的歌伶,不是跑堂。”曲仙站在二楼,俯视白墨,语气冷淡。
“哼,”白墨撇撇嘴,“我给你两倍的工钱,你就这么冷漠没良心,要是我这个老板累死了,看你找谁要工钱去!”
“真是这样,我就和银牙瓜分店里的东西——你的珠宝首饰可值不少银子。”依旧语气冷淡。
“你简直要气死我……”
正当忙着,一个约莫花甲,着僧袍袈裟,法相慈祥的僧人行至门口。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圆觉,自天竺而来,路过贵宝地,还请施主行个方便。”
和尚?不去住家化缘,跑到我这客栈作甚?
虽然不解,白墨还是把圆觉请了进来。
“老师父请进。”白墨领着圆觉到一个桌子前,“请老师父稍等,店里现在人比较多,斋饭一会儿就送上来。”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这不是要向我弘法吧……”白墨心里念叨,不禁感到好笑,“我可是曾经接受过道教熏陶的……”
“这经文烦死了,听得我头疼!”曲仙在楼上单手扶额,微微皱眉,“我回房睡觉去了!”
没过一会儿,白墨端来了斋饭。
“请老师父慢用。”
“多谢施主。”圆觉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墨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白墨内心有些警惕,“莫非他看出了我不是人?”
白墨赶紧走开了。
“白老板,我们又来了!”几个小孩子的声音。
客栈门边聚了四五个小孩子,领头的大约13,14岁,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知道啦,等我一下。”
这些小孩都是城中流浪的乞丐,无父无母,白墨曾经施与他们食物,后来每到饭点的时候,他们就来店里讨东西吃。
“白老板,这几个小乞丐天天来讨东西,怪烦人的,又影响你做生意,轰走他们得了!”一个食客说道。
“谢谢客人关心小店,”白墨微微一笑,“这小孩子虽然不懂规矩,但也没有太妨碍我,不过要东西吃罢了,反正店里每天的东西也吃不完。”
“阿弥陀佛,施主真是菩萨心肠。”
“我可受不起老师父这话。”
未时。
圆觉用过斋饭,来到柜台前。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款待。”
“老师父哪里的话,不过举手之劳。”
“施主宅心仁厚,却沦为妖道,可惜了……”圆觉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
“老师父这是什么意思?”白墨顿时紧张起来。环顾四周,幸好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这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怪不得偏要来我的客栈化缘,有何目的?
“施主无须紧张,贫僧没有恶意,”圆觉慢慢说到,“六道中,天道、人道、阿修罗道为善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为恶道。施主上辈子因缘果报不佳,这一世沦为畜生道。但贫僧见施主积善行德,颇有慧根,可成大业,若施主愿意,贫僧可救施主脱离苦海。”
“老师父,你是要——劝我出家?”白墨感到有些意外——不是要杀我“为民除害”?
“世间众生皆苦,贫僧可助施主超脱轮回。”
“多谢老师父好意,”白墨摆摆手,“可是我并不想出家。”
“施主对世间执念太深,”圆觉又道,“应知****欲望都是虚无,你执着于此,便永远无法脱离苦海。”
“老师父,”白墨有些恼了,“您要渡我,我很感激,但是我只是一个修为尚浅的妖精——我还尚未成为一个‘人’,又如何学得会做‘佛’?”
“众生平等,没有分别,任何人都可以得到解脱。”
“老师父包容万物,我很是佩服,只是——”脑海中闪过那个人的面容,“只是我爱这红尘俗世,无论因果业障,痴执迷妄,我都无法自拔……”
“施主还没悟,”圆觉叹气,“等施主哪天正悟,可以来找我。”
“不会有那一天的,”白墨肯定地说,“老师父行脚天下,我安居扬州,缘分到此为止。”
“唉……”圆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圆觉唱着经文离开了。
“……”白墨沉默良久。
“以前妖君说我要遁入空门,我只当玩笑话,今日竟真有和尚找上来……”
可是,我爱的人明明已经离开了,我应该是毫无牵挂的,为什么还是不能放下……
我真的是执念颇深啊……
“那和尚走了?”曲仙从房里走了出来。
“什么经文,叫我好生头痛!”曲仙嘟囔着下楼,“难道是有什么法力不成!”
“这就奇怪了,”白墨笑,“你是真正无欲无求的,听到这经文却觉得不舒服,我这个浸染红尘的,倒一点事情也没有~”
“废话,你多少年修为了,还怕念经吗!”
“唉,小雀子,”白墨挑起曲仙的下巴,“你这样无欲无求的,为什么那老和尚不来劝你出家呢?”
“我怎么知道!”曲仙把头一撇,“我才不要出家呢——不能唱曲,不如杀了我。”
“谁说不能唱曲?”白墨坏笑,“可以唱佛经啊!”
“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想来也真是奇怪,和尚居然不杀妖精的,”白墨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沉,“不像某些教派,自诩心怀天下苍生,却不分是非善恶,只道‘斩妖除魔’!”
见白墨变了脸色,曲仙也不再接话,默默走开了。
却说那圆觉和尚,离开客栈后继续赶路,行至城郊荒凉僻静之处,却被一条大蛇拦了道路。
“阿弥陀佛,可否给贫僧行个方便?”圆觉对大蛇说道。
“老和尚,我就是专门在此处等你,怎么可能放你走呢?”大蛇说着,变成了一个黑衣男子。
男子墨色长发随意披散,一双丹凤桃花眼,腰肢柔软,极尽妩媚。
“你是得道高僧,吃了你,可涨我百年修为,”男子舔了舔手指,勾唇一笑,“你的游行到此为止了!”
话音刚落,便从背后伸出无数蛇尾,紧紧缠住圆觉。
“施主,你久积恶果,如今遇到贫僧,你若弃恶向善,贫僧可助你成佛,”圆觉丝毫没有惊慌之态,“莫要再造孽杀生,否则自食苦果,永堕阿鼻!”
“呵呵,你们和尚就是啰嗦!”男子不为所动,“这路上我遇到多少游行的和尚,说的和你差不多的话,最后还不是被我给吃了~”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圆觉双手合十,开始诵《楞严经》。
“啊啊啊烦死了!”男子双手抱头,怒喝道,“和尚就只会念这些叫人头痛的经文!”
上前一把掐住圆觉的脖子,“你再念,我现在就杀了你!”
“施主,回头吧,莫要万劫不复。”
“啰嗦!”男子手上顿时用力,“真想助我,就乖乖被我吃掉吧!”
圆觉渐渐感到气短,身子开始本能地挣扎。
“呵呵,成为我的食物吧!”
“住手!”在圆觉濒临死亡,千钧一发之际,银牙出现了。
银牙飞出小刀,斩断了蛇尾,男子吃痛连退了几步。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坏我好事!”男子气急怒斥,转而向银牙发出攻击。
“哼!区区蛇精害人无数,如今遇到我,别想活着离开!”
银牙接住了蛇精的招数,转而借蛇精之力反攻,一掌正中面门,蛇精倒地吐血,化为了原形。
“多谢施主相救!”圆觉上前行礼,“这蛇可否交给贫僧处置?”
“不行!这蛇精性子乖劣,若是交给大师,他日他恢复后还会继续害人!”银牙斩钉截铁地说,“今日必除之!”
“施主且慢!”
圆觉还来不及阻止,银牙已经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唉……阿弥陀佛……”圆觉低头,“施主其实不必杀生的……”
“大师,你是在怪我?”银牙闻言,面容变得有点扭曲,望着圆觉,语气阴冷,眼睛闪过一丝寒光。
!!!
魔障!
“施主,恕贫僧直言,你身上戾气深重,恐有魔障缠身。”
“呵!和尚,我好心救你,你就这般感谢我!”银牙冷笑。
……
“唉!”圆觉沉默良久,长长叹息。
“施主中了魔障还不自知,若不及早斩除,恐危急性命,”圆觉又叹了口气,“可惜贫僧修行不够,对此无能无力……”
“疯言疯语!”银牙啐了一句,转身离去。
“施主,魔由心生!”圆觉冲银牙喊道。
“看那客栈的女施主,能不能救你了……”
如此耽搁,银牙回到客栈已是日沉。
“都这般时候了你才回来!”白墨抱怨,“知不知道今天把我累死了!”
“路上遇到一点事情。”银牙也不多做解释,径直走向后院。
“诶,还没打烊呢,你干嘛去!”真是的,回来了也不帮忙做事情,这是一个员工该有的态度吗!
“练功。”
“银牙你回来啦!”听到银牙的声音,明曦欢快地下楼,“这是我做的香囊,驱虫的,送给你!算是上次你救我的谢礼啦!”
明曦跑到银牙面前,双手捧着一个针脚笨拙的黑色香囊。
“让开。”银牙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呃……挡到了你了哦……”明曦声音顿时低了下去,先前的满心欢喜被泼了一桶冷水,“那我把这个交给白老板,让她给你好了……”
银牙毫不理睬,从明曦身边擦身而过。
明曦把眼睛挣得大大的,仰头强忍着快要流出来的眼泪。
“银牙,你太过分了!”白墨也看不下去了,赶紧过来安慰明曦,“他就是一个木头脑袋,别理他!”
“嗯……”明曦转过身扯起一个难看的笑脸,“我知道的,他不是热烈的性子……”
明明知道他对自己毫无私情,却还是想要争取,想要努力。
如今这一盆冰水浇下来,才真是凉透了心。
“越来越不像话了!”白墨愤愤道,“改天我教训教训他!”
白墨嘴上这么说,心里更多的却是疑惑。
“银牙虽然性格冷淡,但绝不是这般冷酷无情……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我?
白墨摇摇脑袋,“不不不,别胡思乱想,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白老板,你帮我把这个给银牙吧,”明曦把香囊递到白墨手中,“他既然这么忙,我就不去打扰了……”
“好,保证让他每天挂在身上。”白墨点了点明曦的鼻子,“傻姑娘。”
“白老板,你有喜欢的人吗?”若是他们是两情相悦,那我就送上祝福,选择退出。
白墨回想起曾经有人也问过她这句话:
“墨儿,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是谁!”居然比我抢先一步!
“嘻嘻,你猜!”
……
“白老板?白老板?你在想什么?”难道是在数有几个喜欢的人?
“哦,”白墨回神,“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也就是以前有咯?哇,白老板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啊?”
“他是……”白墨一阵恍惚,“是一个心系天下苍生的人……”
哇塞,难不成是白子画那样的……
“那白老板后来是和他分手了吗?”
“‘分手’是何意?”
“呃,就是互相分开。”
“嗯,我们分开了……”
“白墨,今日我念你本性不坏,留你性命,赶紧离开此地,我们永不相见!”
想到这里,白墨自嘲地笑了,“他说不想再见到我,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我的天呐!”明曦夸张地感叹,“白老板这么漂亮,又聪明,哪个男的这么蠢把你给甩了!”
白墨只是笑着,不再说话。
明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自觉闭嘴了。
“白老板,我还有事,上楼去了。”默默飘走。
白墨回到柜台后。
静静地回想曾经,自己喜欢过的那个人。
过了很久。
一个声音响起。
“没想到这扬州城‘卧虎藏龙’,一间客栈的老板竟是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白墨闻言抬头,看着来人,表情凝滞了。
“君,君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