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一尘子。”道士挥挥拂尘,摇了摇头,也实在拿自己这个小徒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给他讲起道理来:“我们全真教的道士,皆顶黄冠,戴玄巾,服青袍,系黄绦,外穿鹤氅,足缠白袜,脚纳云霞朱履,取五行俱备之故耳。身上穿戴的每样服饰都各有玄妙,分别代表着五行之理,尤其你是你头上的这一顶黄冠,如此重要,你怎么能把它给丢了呢?”
小道童无言以对,只得委屈巴巴的低声答道:“弟子记住了。”
“嗯。”年轻道士点了点头:“那你说说,我全真教的弟子为何要着青袍啊?”
小道童啐啐念念道:“师父您曾经说过,凡全真服式,唯青为主,原因是和五行八卦有关系。青色和五方中的东方、天干中的甲乙、五行中的木是联系在一起的,有木青泰之喻言,隐藏全真性命双修之义也。”
“嗯。”年轻道士再次挥了挥拂尘,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记得,那你这次知错了吗?以后还记得不记得?”
“弟子知错了。”小道童耷拉着脑袋,两只手互相掰着自己的小指头,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嗯,我刚才见你踩筋斗云上山,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告知于我。”说着,年轻道士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
“师父。”想起正事,小道童一个激灵,顿时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小跑到师父的面前,兴致勃勃的说道:“监天殿传来消息,陛下要传您进宫呢。”
“嗯,为师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去把香炉和大殿的神像收拾一下,说不定过几天山上就会变得热闹了呢。”
“嘿嘿,师父,弟子这就去。”小道童最是耐不住寂寞的,现在听到这个好消息,干劲马上就上来了,蹦蹦跳跳的跑出去,小心翼翼的掩上门扉,高高兴兴的哼着小曲儿干活去了。
茅草房内,年轻道士不知不觉已再次睁开双眼,眼中有神光流转,目力极远的已经穿过房屋和云层,无视空间距离的阻隔,已经看到了十里之外的皇宫中的景象,久久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一时间,庭院深深的雍文府内,一个平时不太爱说话,看起来娇柔可怜的一个小丫鬟突然在自己的房中暴毙,引起了好一阵恐慌,全府上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她的死相,双眼充血,惊恐的睁大着嘴,凄惨异常,明显是恶凶之相,府中的人怕不吉利,管家为了安抚众人,便吩咐下人将她草草地葬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死去,倒是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几个下人将她的尸体拖走,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后,府中的各种慌乱和议论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在这婢女的房中,有人搜出了一只被人精心饲养的五毒之虫。
——
一顿宾主尽欢的宴席过后,日头也已经偏西,莫真等人这才起身,准备离开花满楼。告别了众人后,莫真率先离开下楼,霍元也没有多留,说自己去送一送莫真,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两人走在路上,霍元对莫真又是好一阵感谢,说自己与莫真原本交情并不深,只不过有一面之缘,莫真却能因为自己的一封信,遥遥千里而来,这让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又说莫真有侠义心肠,不管是在以实力为尊的修仙世界,还是在勾心斗角的皇朝,都算得是一个好人,他这个朋友自己交定了。承诺莫真若在东胜国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去找他,自己肯定会出手帮忙,不敢推辞。
莫真看得出来,这个霍元是个老实人,不会玩什么勾勾绕绕,确实值得结交,也就跟他七七八八的扯了一通,两人一路上交谈甚欢。
最后,莫真说出了自己心里头一直有的一个疑问:“我看那个大皇子雍文人还不错,而且饱读诗书气质如华,有儒家贤者之能,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怎么会被罢黜呢?”
霍元摇了摇头,深叹一口气:“一个好人,有时候并不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好的一国之君,也许大殿下确实真的更适合做一个读书人。嗯,其实这里面也没什么事,就是因为一首词。”
“一首词?什么词?”莫真的好奇心更强了。
霍元略一沉吟,那首在满朝上下,甚至已经在各个坊间都传遍的注定会传唱千年的名词由口而出:“崖苍苍,东胜皇军征四方。海茫茫,长安城内谁泪裳。
荒四槲,一将功成枯万骨。巾袖起,饥肠百姓不知米。
宁作曲,不顾帝王意。一州山河弃不惜!”
莫真静静的听着,听到最后,良久良久,还沉浸在那种兵戈铁马,战死沙场,枯骨万里的悲壮之中。男儿在外征四方,家中孤女守空房,最后却只盼得一具裏尸之骨还。半夜背窗对着一根微弱的蜡烛哭泣,万家灯火,千万家的守寡妇人,她们的苦辣辛酸,在长安城内高高在上的那些整天听歌赏舞的达官贵们怎么可能听得到呢?即使听到了,又有谁去关心呢?
荒田万里,家中无米,饥肠辘辘的百姓又如何度过这一个寒冷彻骨的冬天?
最后,莫真终于懂得了我们这位废太子的心情,虽然自己身为东宫太子,看起来风光无限,但面对这些种种,自己却深感无力,什么也做不了。朝上,自己无法劝服大兴兵戈雄心勃勃的的父皇,朝下,虽有满朝文武,但又有谁听自己的呢?除了叹息一声,独坐喝一杯浊酒,作两首在其他人看起来是无病呻吟的诗词,又还能做什么呢?
“宁作曲,不顾帝王意,一州山河弃不惜。”身为一国太子,却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的心中到底是有多么的凄凉和无奈啊。
沉默良久,莫真不知道说什么,面对这样一个一身才气,身体羸弱,心怀百姓却惨遭罢黜的太子,他不敢也不愿随意评价,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店铺,莫真才从那首词的悲壮、凄凉的意境中回过神来。收拾了一下心绪,使劲的摇了摇头,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拿出一个有破空符加持的传音符吩咐了几句,朝南面的伏魔州投去,这才放心的再次钻进时间卷轴中。
估摸了一下,感觉丹药也练得差不多了,便拿出丹砂和符纸专心致志的炼制起符箓来。这是莫真来到修仙界后专门买的炼制符箓用的丹砂和符纸,符纸上有隐隐的元气波动,丹砂鲜红鲜红的,也是上等货色,这两样东西虽然贵,而且还要在特定的店铺中才能买上,但比起地球上的那些普通朱砂和纸,确实要好上个无数倍。炼制符箓的成功率不仅大大的提高了,而且还能大幅度的增加符箓的效果,让莫真炼制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莫真也就觉得自己的钱花的不怨了,确实是值得的。
修行无岁月,很快一周时间便过去了,时间卷轴中又是数月匆匆而逝,莫真炼制起符箓来可谓是呕心沥血,废寝忘食,期间体内元气枯竭了数次,才堪堪炼制了一千张符号、用途皆迥异的符箓,莫真对自己炼制的符箓要求颇高,都是特级的或者是上等,而且品级也不低,都是五六品的上符师才能炼制出的符箓,价格都是不菲,每一张的市场价格都上了十万灵石,莫真为了赚钱,也算是拼了命了。
至于他耗尽心血,花了十天时间才炼制出来的那几十张七品符箓,则都被他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以备不时之需。这些七品符箓在市场上极难见到,即使价格已经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但仍是有价无市,只有身份显贵,在修仙界中数量极其稀少的大符师才能炼制出来,自然都被符箓师自己和大宗大族们包揽了,一般人哪能见得到。
这些七品和七品以上的符箓如此抢手,其威力自然是恐怖到了一定的地步,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保命逃命都是第一选择。与人对敌时,一张攻击型符箓丢出去,天道境之下直接击杀,无一能幸免!天道境强者,不死也伤。一些特级七品符箓,在渡劫境修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能给他们制造出不小的麻烦,只要困住他们一时半会儿,在不敌的情况下,逃命足够用了。一张防御型的七品符箓,随身带在身上,可以抵抗住一次渡劫境修士的全力一击。再加上破空符和风属性的神行符,一步万里,是犯事儿后逃避追杀的最佳法宝,一度是一众亡命之徒,不法分子的最爱,更是一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中出来历练的天才弟子们不可多得的护身符。反正这样的好宝贝,莫真是不会拿出去卖的,暴露底牌身份不说,还容易招人杀人掠货。
最后一天,莫真终于停下手来,炼了这么久的符箓,只感觉头昏脑胀,微微调息了一下,又觉得无事可做,便跑去混沌世界中找白泽兽。白泽兽一身雪白,摊开一对庞大的双翼,正浮躺在日月潭中懒洋洋的洗日光浴呢。看到莫真从不周山上下来,也只是微微的抬了下眼皮,然后继续闭上眼,享受着日月潭水持续冲刷自己四肢百骸的那种令人浑身炸毛的刺激。
莫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投到日月潭水中,激起了一朵小水花,白泽兽重新睁开他那对铜铃般大的双眼,不满的瞪了一眼莫真,里面那种高阶纯种妖兽的血脉威压让人感到心悸!
这白泽兽在混沌世界中,呆了这么久,境界爆长,体型竟比之前大了一半不止,主要是变的肥了不少。观他身上那令人气息凝滞的恐怖气势,只怕离十阶门槛已经不远了。
“陪我四处走走?”
半天,白泽兽才不情不愿的挪动自己那庞大的身躯,朝日月潭的岸边游过来,将自己那颗硕大的头颅磕在莫真的脚下,瞪着大眼睛像是在询问莫真有什么事。
莫真淡淡一笑:“没什么事,就是炼制符箓炼的烦了,出来散散心。一起走走?”
闻言,白泽兽这才爬上岸来,“噼噼啪啪”的抖干自己身上的水珠,和莫真一起,穿过几片药圃,慢悠悠的踱步进一片花期正盛的桃子林,走出桃花林,一直向前走,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条河,翻过了多少座山,反正一直向前走,也不回头,直到走出了绿洲,能够遥遥的看到外围的戈壁沙漠了。
一人一兽并没有止步,继续往前走,穿过了这片比死亡戈壁还要大的多的荒漠,来到茫茫无际的海岸线上,两人面朝大海,阵阵海风吹过来,能闻到淡淡的潮湿的海腥味。
一眼望不到头的海的那边,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混沌。太阳开始偏西,在一片赤红的彩霞的掩映下,缓缓落进了那片混沌初开的未知之地。这一刻,莫真与白泽兽的眼睛中皆升起一抹异样的神辉,那是太初神纹!太初神纹只有在混沌之地才可见,诞生于天地之初,除非运气极其逆天且有天运之人,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这太初神纹玄妙至极,具体说不出有什么用处,因为它实在太罕见了,即使见过它的人,也参不透它的玄妙。但这东西确实对修炼有说不出的好处,曾经有圣人偶得一缕太初神纹,日夜参悟其中的奥妙,终于在一日福临心至,顿的一丝明悟,就以此证道,成就了帝君之位,可见这太初神纹不是凡物。
莫真现在倒也不知道这太初神纹的厉害,只是觉得隐藏在天边云彩中的丝丝缕缕的金黄色线纹格外夺目,而且数目众多,在天边编织成了一条恢弘的彩带。在其光辉的照耀下,好像对自己的修炼还有点用处,便牵引过一两丝来用一用,旁边的白泽兽也有样学样,用两根太初神纹环绕着自己,发现修炼确实比平时快了许多。
这一人一兽面对那些太初神纹,就好像两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懵懵懂懂的小毛孩子,只因为运气爆棚成为了修仙世界中最大的暴发户一样,最关键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暴发户,守着一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金山,却不知道如何去用它,仅仅是因为受到了金山上散发出来的光辉的照拂,从中得到了一丁点的好处,就欢喜得不得了,忙着弹冠相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