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天晚上都尽量最晚给黄世仁发日报,发完日报就关机,就算黄世仁对我们发的日报有什么不满,想联系我们都打不通电话,一般来说我们的日报内容如下。
上午八点到九点:上网搜索招标信息。
上午九点到十点:给客户打电话,询问需求。
上午十点到十一点:协助内勤整理招标文件
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上网搜索招标信息。
下午一点到两点:坐车去道源区。
下午两点到三点:到达道源区,拜访a客户(没有见到a领导。
下午三点到四点:跟技术部王力到b客户维修现场。
下午五点到六点:再次拜访a客户。
黄世仁把一天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分割成了十个时间段。公司上下每个人一天最重要的任务,和最头疼和痛苦的就是写日报,如何写日报,怎样把日报交上去才能让黄世仁满意,是这一天内我们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就这种拧巴的工作的方式和应付差事的本事,勉强支撑着黄世仁的企业生存,却一直没有把这个企业做起来。现在回头想想,也全靠黄世仁这种工作方法,才能支撑起企业的运营。
现在我对写日报这种方法是认同的,计划再好不去实施就见不到效益也不知道事情做的对不对,实施中计划的延展性和可塑性就会凸显出来,有的人工作计划是有的,工作起来就没有了方向,黄世仁的日报相当于一个一天计划和指导思想。
话又说回来,既然日报这么重要,每个公司都应该有吧,我反倒是觉得日报这种东西只能适合大公司,这也方面大公司的管理和监督项目的进展。像黄世仁这样的小公司一天就那么点事情,还每天写日报。就像一个小香油作坊每天背诵四书五经一样,都是扯淡的东西
在这个皮包公司,特别是文员,她一天就在办公桌前也就整理整理文件,写个策划案什么的,但你不能这一天十个时段,在每个时段就写策划案一件事情吧,于是文员把这一天是这么安排的:
上午八点到九点:打电话给副总,询问交策划案的时间。
上午九点到十点:写策划案。
上午十点到十一点:发现没有了打印纸,去财务申请打印纸。
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写策划案。
下午一点到两点:整理文件。
下午两点到三点:将后勤买来的打印纸放到库房。
下午三点到四点:给新人送培训资料。
下午五点到六点:写策划案,并把策划案发给副总。
实际上一个公司职员一天能有多少事情干啊,日报都是硬编出来的,你就不能没有事情做,没有事情做是不对的,没办法,想要在社会上生存必须来点谎言,管他四书五经的教育和某某指示呢,活下来才有发言权,管他是不是真心真诚呢,于是世界上就有了谎言。
黄世仁后来可能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也可能是听闻了自己是黄世仁的江湖绰号,他干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为了更好的“支持和了解”员工们的工作,对员工进行点对点的指导,黄世仁掏了血本在公司二百多平米的办公地点,高调、奢华地在吊顶上以每隔两米的距离安装起了无数个摄像头!
这个无数个黄世仁的心血,虽然最后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是还确实培养了一批演艺人才,我至今受用,在摄像头下你就必须会演,演技的问题,自己体会了,然后受到了黄世仁的表扬你才知道其中的享受和不易。
不过黄世仁的摄像头也曾发挥着作用——防盗,这也是这个皮包公司成立几年来从未出现过盗窃事件的主要原因。小偷也可能光顾过我们这个公司,后来我想他一定是放弃了偷盗事业,这么多的摄像头全方位立体的打造着他的形象,不用去电影院都能看见真实3D版画面,实在是不敢偷啥,连个纸篓都不敢动一下,动一根手指头都得有去派出所做笔录的可能,痛苦!是在是痛苦!
公司的员工只要是在公司的这十个小时,煎熬地要命,我特别同情他们。在写这些的同时,我找到了幸福感,幸亏我每天还能借口做业务出去透气。
无聊的工作和紧张的日报构成了大部分人的一天,也成为了在黄世仁的皮包公司上班的主要内容和主要的价值观。我当然公司也有欢乐之处,那就是据黄世仁在早会上说的充满人性关怀和家庭温暖的旅游活动。
“哥,黄世仁开早会说再过几个月,咱们就统一去北京欢乐谷,这消息是真的吗?可以带家属吗?”
我为了从老刘那里套出点话,狠心给他买了一个五块钱的煎饼。
老刘接过我的煎饼,也不怕煎饼烫,只顾着跟我的煎饼亲热,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吃。
“你吃了没有?”老刘见我使劲儿盯着他,不好意思地问道。
“吃过了”我怕老刘把已经咬过的煎饼给我,解释说。
“你是不是信了黄世仁的话?”老刘终于要松口了。
“黄世仁都说了,还怕他毁约?我都已经跟我对象说了”
“得,还以为你转正了,没转正你兴奋个啥”老刘奇怪的看着心情极佳的我。
“这意思真能去欢乐谷吗?”我再次想确认。
“对,这事不假”
“要说黄世仁抠门是抠门了点,但是还总算能办一件人事”我对黄世仁的好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公司年年旅游,好多人都不乐意去”老刘抹了一下嘴上的油,淡淡地说道。
“擦,公司旅游还不去,旅游相当于放假啊这些人脑袋进水了吧”我不能理解。
“嗯,可能吧,我也不想去”老刘继续淡定的说。
“怎么着?不会到时候自己花钱玩吧”我问老刘。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这个没有转正的,只要去旅游当天工资就没有了”老刘还是淡定的说。
“凭啥啊,擦”
“哪有个凭啥,我去年来的公司,来公司就赶上旅游了,当初我跟老婆约好了一起去海边浴场,都没去成”
“黄世仁还真是上道”我愤愤不平。
“小秦哥啊,我还以为你觉悟挺高呢,还是年轻啊”
“那不行咱们就别去呗,就当放假了,在家睡觉看电视,在家干啥不行,爱扣就扣”
“不去?你要是不去那就等于告诉黄世仁说你不爱公司集体,不把公司当家人,到时候黄世仁连年底年终奖都不会分给你半毛”老刘是老江湖,耐心地给我分析着利弊。
听完老刘的话,我心里在想:“年底?嘿嘿,年底杨白劳还得整两斤白面包饺子过年呢,还有喜儿的红头绳,我也得给必须给胡艳整个像样的“红头绳”啊,年底还早呢,以后的路不知道怎么走啊。
我跟老刘在长途车上又是一路颠簸,本想着在车上睡会觉,后座的两个妇女不停地说话聊天,声音尖锐且高亢,我跟老刘眼神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无奈,在半睡的状态下,一直坚持到了终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