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到了尽头之处,路线弯转向下,路边草丛中,一个幽深的洞穴出现在那里。就是这里,动手!白一冰马天行二人精神大振,天载难逢的良机,怎能错过!真气上提,几欲飞身而起之时,地窟内突生异变。一道身影从中一跃而出,落地之后连翻了十几个跟头,才一横手中长剑,回身警惕的严神戒备。
洪新宇猝然一惊,却不防这不起眼的洞窟之中居然活脱脱的跳出一个人来。师门的警戒早已忘诸脑后,他只是觉得此处稍有不妥,并未料想此处和它处又有何不同。从洞窟中跳出那人一身褪色青衣,看去甚是落魄,手中一把长剑,在洪新宇看来,也是极为普通的器物。
那人目光一转,亦不曾料到此时此地竟会有路人经过,一时间不由得神色大为警戒。洪新宇却全无对敌之意,见那人神情如此,忙摆手澄清道:“这位师弟莫要误会,我只是路过,并未有它意。”那人闻言心中疾速考量一番,目光闪烁的望着洪新宇,片刻之后也便舒了一口气……
稍顷,地窟之中忽的一阵腥风吹过,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体从中一跃而出。洪新宇大感惊讶,定睛望去,却是一个生相丑陋怪异的草木植株!那植株顶上一棵花盘边缘利刺交错峥嵘,根茎撑持,竟似人一般来去如风,傲然矗立。观此物形体,想来也知,必是日久成精之物。那身穿同门服饰之人见此物现身之后,再度极快的瞧了洪新宇一眼,见他袖手旁观之下,又退后两步,不由得身心大慰,口中一声厉喝,将手中长剑舞动,只如百花迎风点头,拧身而上。
此人剑术端的好看!未待叫好,那怪异人形植株一阵急速摇撼——漫空花粉顺风挥洒,阴风扑面……那片刻之前还身手矫健之人,不过顷刻之后便已掩面狂呼,手中长剑狂挥乱舞,显然已经是乱了章法。看情形,这人不防之下,应该是中了那草木精怪的什么阴招了!见那人如此,那草木精怪大为兴奋,根茎奋起,忽然之际,行动竟然快如劲矢!
花粉弥漫,绿影婆娑,扑朔诡秘——若不是那人情急之下长剑舞动的急切,恐怕此时已经丧命在那那怪异植株满布獠牙利齿的血盆阔口之下了!不好!洪新宇心中暗叫一声,情知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不容有它,只见他甩手一扬,一道白光如星驰电掣般,冲着那精怪疾射而去。
一条花枝掉落尘埃,那精怪仿如被斩去一臂,躯干之上咕嘟嘟涌出血泉,混合着植物草香还有血腥之气的古怪味道弥漫开来……不出手便罢——那精怪起初并未将洪新宇放在眼里,直到这一剑出手之后,才方知,原来此人才是最棘手的对手。
痛苦难当,那精怪发疯一样的朝着洪新宇扑了过去。洪新宇蹙眉之下,也不由怒火升腾:这怪物如此邪异,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付这种阴邪的怪物,最简单直接,就是一个字:杀!手指凌空戳戳点点,口中喝了一声道:“疾!”白光去而复返,再度带起一篷血雾……
洪新宇却不比先前那人,那精怪动作虽快,却总是难以触及他的衣襟——血雾喷洒、花粉弥漫,疯狂啃噬之下,那人非但不受丝毫影响,反而前后左右恍惚不定,看似就在眼前,不计后果重伤之下临身之际,他却又轻飘飘莫名其妙的移到了另一处!
一番癫狂,那精怪倾尽全力,终是黔驴技穷,在那人指点银光,纵横披靡之下,究竟不支倒地,奄奄一息……这精怪的花粉瘴气,倒也着实厉害!洪新宇目光炯炯的盯着那精怪感叹了一声,见它生机尽丧,命在顷刻,便也不再理会它,转而朝着那衣衫落魄的同门中人快步走去……
不到盏茶时间,那人面上浓郁的瘴毒之气退却溢散,奇痒剧痛也尽皆消失……那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着洪新宇感激道:“谢谢,救命之恩……”洪新宇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师兄术法高超,令人钦佩不已,这花妖,与你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九死一生……先前我居然还怕师兄会和我争抢,此时想来,实在是令人汗颜愧疚……”
洪新宇摆手道:“那里,不说你我同出一门,纵然眼馋异物,但也不能如此不讲道义……此物邪恶奇诡,不知要来又有何用?”那人闻言神色黯然,垂首叹息一声道:“小弟我也是迫于无奈——本领低微,又身无长物,只能外求他物以便增强自身的实力……”洪新宇正色凛然道:“难不成你是用那邪恶之物来炼制什么毒药不成?如此想法,的确不该啊……”
那人忙辩解道:“师兄误会了,小弟虽然窘困,但也不是那样心计歹毒的人,我要那花妖并不是用来制作什么毒药,只是用我故乡独有的一种秘法来控制神智以为己用罢了。”洪新宇讶然道:“哦,控制神智?这法子听来倒是稀奇啊!”那人目光郎朗澄澈,与洪新宇微笑对视道:“师兄若是想要那法子,小弟我可以坦诚相授!”
洪新宇认同、赞许、释然,但断然制止道:“既是秘传的法子,我也就不便窥欲图谋了……”言语间细查他的形容面貌,竟发现许多与中土人士细微不同之处,阔面厚唇,骨骼丰隆……那人见洪新宇目光如此审视,登时会意腼腆而笑道:“这秘法在中土虽然罕异,但在我们那里,也并不是什么绝密到不可示人的秘术,对于师兄,小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隐瞒和报答的,如果师兄有兴趣的话,大可毫不忌讳的学去便了。”
洪新宇心知话到此处,如果不接受他一番好意的话,与彼此颜面上也不太好看,是以当下也便笑着应承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不知这秘术要如何施为?”那人闻言登时开怀笑道:“简单的,说来,这也只不过是一种不同于门派所学的符篆而已……”说着话,那人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卷着的皮纸,信手摊开……
这名为镇魂符的符篆的确与龙虎山所学大为不同——就像是两条长蛇纠缠盘结在一起,此中有彼,彼中有此,互为关联……洪新宇一时间看得入神,在额森的讲解下,信手凌空挥画,空中也便时而会有突如其来的灵力如同水滴骤然滴落在水面上一般,向四周波荡开层层涟漪……
清风掠过,两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额森一怔——待得定睛之时,却原来又是两位身穿同门服饰的师兄到了此处。洪新宇抬头,面上绽开笑容:“白师兄,马师兄,你二人怎么会来到这里?”然而,对面二人却面色冷峻,目含历光。那被洪新宇称作白师兄的人冷哼一声道:“我二人放心不下洪师弟,是以才赶来此处,想不到,洪师弟竟与擅入门中禁地的违逆弟子称兄道弟!”
洪新宇诧然道:“什么?此处竟然是门中禁地么?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呐……”那称作马师兄的人阴阴一笑道:“洪师弟大病初愈,失忆之下自然也情有可原,不过,这位却就是明知故犯了……”杜森神色间重又浮现出警惕之色,凝重道:“二位师兄这样说又是何意?此处虽罕有人至,但额森也从没有听说过门中禁地的说法?”
那马师兄笑意更殷:“关于此处乃是门中禁地的事情,只要是门派中的资深弟子尽有耳闻,你推说不知,是要想方设法逃脱惩罚么?”那额森神色间的戒备之色更加浓重,语气之间也带出三分激愤:“这位马师兄所说,额森的确不知,如果知道的话,我是断然不会擅自闯入其中的……嗯?这么说来,两位师兄竟是已经在暗中观察多时了么?”额森突然面色大变,意识到了此二人话中的深蕴来。
那二人互望一眼,转回头来,脸面上的阴狠酷吏愈加明显,杀气袭人,隐然间逼迫的人呼吸都难以为继起来。那白师兄唇角一勾道:“简直是浪费口舌,马师弟,动手!”那马师弟手掌一翻,一柄形如弯月般光寒耀目、流光灼灼的刀便被他握在了掌中:“知或不知,都没什么紧要,你只需要知道,这里是你的葬身之地就可以了!”
那额森见此情形,也毅然咬牙将手中长剑一摆道:“两位师兄来的如此突兀,意向如此坚决,额森以为……二位究竟是抱的什么目的?”眼见危机悬于一线,洪新宇忙笑着打圆场道:“不知者不罪,两位师兄又何必如此认真?我失忆不知,这位师弟初为新人,想必也同样不知此处乃是禁地的事情,既然如此,今天给了一个严重的警告也就算了,下不为例便罢!”
那白师兄目光一凛,杀意骤然爆发:“马师弟,还不动手!”那马师兄弯刀一举,流光绚烂,而白师兄这边双臂一抖,两枚尺许长短的奇形兵刃也已持在掌中。洪新宇大急道:“两位师兄,何至于如此,最多回到门中,向执法长老严正柄明……”眼见那白师兄左臂一探一引,倏然间便化为一道白影电闪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