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地成寸,金光耀目中,一道惊鸿划破虚空当头斩落。洪新宇的身躯闪了一闪,但究竟仍是如那另一个自己一般,金光闪耀,惊鸿破空。“轰~咔嚓嚓……”平地惊雷肆虐,二人手中长剑绽放着绚烂的金光,相持片刻之后,一股强劲无伦的巨大推力从二人之间爆开。
两条身影如星丸弹射倒飞而去。这一击之威,地动山摇……两条身影遥遥相对,而此时对面那人,身上却绽放出奇妙而绚丽的纹理,如木纹,如水波,似流云……那是?对面那人目光灼灼,伴随着身影如水纹般幻化,面容之上的邪异越发彰显无遗:“你看,我要得到什么东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洪新宇目光在他身上检索了一番之后,嗤然轻笑道:“徒具其形,其中精髓,你又怎能了然于心。”那人低首张望,果然,他幻化而出的衣甲之上,那纹理正在变得黯淡无光……那人心头陡然怒火喷薄,目中神色恶毒道:“这是怎么回事?”洪新宇道:“这个世界,本就不属于你,你又怎么能得到天地自然的助力!”
那人神色狰狞,厉声道:“不属于我,我便去篡夺,不属于我,我便去改变,你看,你所谓的这个世界,不正在黑暗力量的临近侵蚀之下,一天天的在沉沦中堕落么?终有一天,你们所有人,这世间万物,都会在黑暗世界的笼罩之下,在恐惧之中无可避免的颤栗消亡!”
洪新宇仰首慨然道:“天道循环,阴阳往复,修道之人,正因夺天地造化,方能逆天改命,跳脱轮回,历经劫数,终于成就永恒之道……又怎会如你这般在等待中期冀时势?所以,那一天你是永远也无法看到的了,可悲、可悲啊……”
五色元气向洪新宇疯狂汇聚,他护体神光之上,诡妙绝伦的纹理绽放出千条华光,一时间,俨然便是这方世界的主宰:“你看,连天地都在帮我,你又怎能是我的对手?你只不过是被这个世界排斥在外的孤独者,你的结局,将注定只有失败!”“你这个蝼蚁一样的人物,又怎会知道黑暗世界的强大,你亵渎了黑暗世界的神明,所以你今天必死无疑。”
暴喝声中,那人激旋如螺,虚幻如影的身体在空中晃了一晃,转眼之间,一股撕裂虚空的尖锐之气便迎着洪新宇扑面而至。洪新宇本可以躲避,但他没有,金光闪耀,虹影破空,洪新宇仍是一剑斩了过去。“轰!”雷电肆虐,气浪喷涌。那诡异邪恶的另一个自己再度远远的飞退开去。然而,这一次他抬起头来,目中愤恨的光芒却更加剧烈,爆喝一声,再度冲上。
洪新宇心中轻叹一声,手中长剑绚起一阵耀目的白光,复又当头斩下……强弱差距不住拉开,一剑又一剑……那秉承黑暗而生的‘洪新宇’在一次又一次的扑击之中渐渐虚化,终于在某一刻带着无助绝望的疯狂砰然破灭,寂然消逝……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一切的风云变幻都不复存在,只留下一片没有虚妄的真实……
烈焰、烘炉、一个心力憔悴的老者……那老者神情专注的望着炉膛中异常明亮的火光,对于洪新宇的到来似乎并不在意……许久,洪新宇打破了沉默,语气中似乎有些质疑:“你就是龙虎山掌门天尊?”那老者闻言缓缓转过身来,肢体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像是很久都没有活动过一般。他的眼神从地面上延,最终锁定了来者同样明亮的双瞳……
洪新宇的足底没有虚影,眼神也纯澈明亮的令人难以直视……那老者欣慰的笑了笑道:“老朽张宇初,你是谁?”洪新宇得到了肯定的回应,释然道:“晚辈洪新宇,龙虎山新晋龙峰长老。”张宇初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洪新宇笑了笑,对于掌门天尊的嘉许显得并不太在意:“晚辈今日此来,除竭见掌门天尊之外,其实另有目的。”
张宇初淡然道:“你要挑战我?”洪新宇稍感讶然:“你知道我的来意?”张宇初道:“我等这一天,其实已经很多年了。”洪新宇皱眉:“掌门此言何意?”张宇初一声轻叹道:“其实我还知道,你本来应该是叫做朱新宇才对。”洪新宇心中如雷霆撼动,眉心中一条红线直冲发际:“你都还知道些什么,索性一并都说了吧!”
张宇初此刻的笑容显得颇有深意,对视片刻之后,转开了目光怅然追忆道:“二十多年前,永乐皇帝朱棣密令,大内太监总管郑和前往大明疆域西南,剿除朱允炆一脉后人,永绝遗患,为确保万无一失,又命大明国教正一道掌教天师张宇初辅佐协同……我本不愿为虎作伥,但身为一派之尊,固然又要为本门基业考虑,彼时又仰赖朝廷奉养,是以无奈之下,也只好违心行那不义之事了……”
洪新宇凛然道:“所以,你终究还是做了帮凶!”张宇初嗤然自嘲道:“是,我终究还是去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暗中知会了同道好友前去搭救——然后就在忍耐中等来了今天,也就有了你站在我面前质问挑战我的这一刻……”洪新宇的身躯轻颤了颤,显然十分难以接受和相信:“你是说,当年我遇到我恩师张三丰的事情,竟然是你在暗中策划相助之故?”
张宇初异常平静的回道:“信与不信,也都随你——此事极为隐秘,我相信你心中自然会有正确的答案,不过——你若知情之后,仍要执意报仇的话,我也不会怪你,毕竟,你的亲人们和那一方百姓,也都是间接因我而死……”洪新宇深吸了一口气,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张宇初道:“原因有二,一来,我怜悯你朱氏后人,不忍绝了帝王正统血脉,二来,当年我也是迫于无奈,如果我不选择那样去做的话,恐怕也就没有你的今日了……”“此言何解?”“你须知大明国教天师之上,还有辅佐朱棣起兵篡夺了天下的佛门第一高手——大明国师姚广孝!如果是他亲临,你朱氏一脉断然无一幸免的可能!”
洪新宇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我倒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张宇初凄然一笑道:“我知你这些年来忍辱负重,必是恨我之极,其实你之心意,这些年来我倒并未真切放在心上,毕竟,你修行日短,虽然在我和北宗张真人的暗中引导之下,身具南北二宗之所长,但若真的期冀你能够承继道门大统,那又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是我并未料到,你的修为进境竟会成长的如此迅速,不过短短二十余年间,便达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如此一来,我也可放下心中桎梏,杜绝红尘琐事安然归隐了。”
洪新宇厉声道:“你说的这般轻巧,难道以为一席话便可令我放下数十年来的执着和仇恨了么?”张宇初闻言哈哈长笑,瘦削的身躯瑟瑟摇颤:“你未至时,我又怎会如此轻松释然?但今时今日你既然站在我的面前,便足以证明你所拥有的实力——堪破幻境,灭绝心魔,实力已不在我之下,我多年大愿遂成,心中已再无遗憾了……
须知我闭关十数年再无所寸进,一生所学亦只能止步于此,以暮年之身苦苦撑持至今,为力保南宗千秋基业,无望之下竟只能寄希望于外物,说来实在惭愧可悲——只愿你知晓真相之后放下芥蒂,我这一身修为纵然平白送你又能如何?不甘心?要让我身死道消?一切尽如你所愿!”
洪新宇心中一口浊气难以发泄,多年恩怨纠葛纠缠往复,到头来,刻骨铭心的仇人竟然反而又是救命恩人……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若说恨他,灭他,但他又是如此心态,大敌当前,全不为意,甘愿拱手奉送所有——洪新宇纵然能胜,又能如何作为?狠下辣手?事实真相摆在眼前……轻易放过?朱氏一门累累血债又该如何偿抱?
心魔复又滋生,脚下虚影渐渐重现……张宇初冷冷凝视他神色变幻不定,到此时心知自己也该做些什么了:“你过来!”语气决绝,不留丝毫余地……洪新宇恨意高炙,闻言之下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在心魔催促之下依言过去,与张宇初盘膝相对,二人掌指相接,转瞬之间,便是一场不着行迹的惊天大战铺展开来……
许久,二人缓缓睁开眼睑,四目相对之际,一个精神内蕴不着行迹,目光深邃无尽;而另一个,却是气息衰败,目光空洞无神……洪新宇轻叹一声道:“那贼秃如何厉害,竟令你畏惧若此,乃至于忍辱负重甘做失德欺心之事?”张宇初苦笑一声,也是一声轻叹:“当世之中,也只有北宗张真人堪与伯仲了。”
“为何当年不相求我恩师出手?”“彼时大明开国帝王欲求一面而尚不得见,你认为他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红尘俗世而致使佛道反目相争么?那姚广孝虽然与你朱氏一门孽缘纠葛,但之于天下人,却是个公正无私,万民称颂。”“……如此看来,此事还需我亲自解决了!”张宇初轻咳两声,心中颇感宽慰道:“以你现在的实力,要与那姚广孝为敌,想来胜负之数和他当年也只在伯仲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