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鳢的进展,额森其实并不怎么关心,经过这么长时间有意无意的打探,他对于地下世界的过往也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的统帅,叫做巴特尔,那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中的英雄人物,或者也可以说是他们精神信仰中所崇奉的神明!在那个早已逝去的久远年代,神和人之间的区别,也只是能力大小的问题。
他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个蕴含能量晶石异常丰厚的矿场……经过一番大战和争夺之后,他们取得了胜利,而在战争中抓获的军士俘虏,便成了他们口中所说的苦力,驴子……至于埋骨禁地,那是从前的战场所在,而那些不甘于被禁锢命运的驴子,便会想方设法的逃到哪里,在获得了自由之身的同时,也在传说中令人莫名敬畏的战场中,蜕变成为野兽一般的存在……
战场的彼端,是战败的一方退缩盘踞之地,为了封印那个地方,他们的另一位神明阿古拉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座将战场与营地分作两端的高山,据说就是阿古拉的遗骸所化——但危险依然存在,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到那个被神力所封印了的敌对方势力所在的危险战场中去的……
纵然是缺少肉食,也很少有人会像额森那样敢想敢做——他甚至曾经说过,想要去他们的统帅巴特尔隐居的地方看看,虽然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乌鳢对于矿晶的需求越来越大,他也因此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踏上雾霭重重的埋骨禁地之中——那艺术般的致命杀招,被乌鳢运用的越来越熟稔于心,因地制宜,信手随心……
实际上,以乌鳢现在的实力,对于埋骨禁地边缘的那些叛逃者来说,他的到来,才更像是一场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乌鳢居然有了对过去的自己痛悔的心理,实力越强,他也随之而变得越来越不满足……埋骨禁地中的叛逃者,不只是在边缘徘徊的哪一种,越是深入,所遇到的叛逃者实力就越是恐怖,正如乌鳢自己如今的实力一样!
一只遍体尸斑、瘦骨嶙峋的叛逃者高举手中的骨杖,口中嘶哑喃喃吟诵……空中元气汇聚凝结,黑暗的力量更加浓厚……乌鳢空洞冰冷的眸中厉光一闪,手中弯刀反转挥动,一道犀利的寒芒在黑暗中一闪而没——那叛逃者的动作僵窒定格,瘦骨嶙峋的身躯却在不停的颤抖……相对于乌鳢从魂魄晶石中所获得的天赋神通,那叛逃者的术法施展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乌鳢舔抵了一下口中尖利的牙齿,面目狰狞的低头欣赏着手中所持的弯刀——拥有实力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但力量增长的尽头又是在哪里?乌鳢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心中无可遏制的升腾起成神的欲望——等我在杀戮中一步步迈向尽头,我就会成为新的神灵,哪怕是化为高山——我也会在人们的传说中成为永恒和不朽!
额森随身携带的那块天马玉石突然有了些微莫名的躁动!难道说……乌鳢这时回首狰狞一笑,继而又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埋骨禁地的更深处挺近……一路征战杀伐,额森顺应着那天马玉石的指示走走停停,乌鳢倒是很享受那种杀戮的快感,一路上挥刀劈斩,将那一招施展的酣畅淋漓,只要能力足够,决不让额森代劳出手……
天马玉石的感应越来越强烈,而他们所遇到的叛逃者的实力也越来越强横——黑袍,弯刀,惨白色的手臂。乌鳢反手一刀挥去,那黑袍人的身躯在黑暗中闪烁了几番,依然如故!乌鳢空洞眼眸中流露出来少许的讶异,但更多的是见猎心喜的兴奋——复又一刀斩去,那黑袍人的身躯再度在黑暗中闪烁,继而朝着闯入它领地之中的敌人迅速靠近……
一刀,又一刀……乌鳢的攻击总是流于徒劳,直到某一刻,黑暗中突然现出一团灼目的亮光,那亮光如流星、似闪电,眨眼间便破开黑暗的笼罩,从那黑袍人的身体上一穿而过……黑袍人的身体化为飞灰飘散坠落,而额森则恍若无事般的低头凝望着手中握着的一块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玉石,片刻之后,语调平淡的说了一声道:“走!”
同样的一招,在额森的手中施展出来,威力却和乌鳢有着天壤之别——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乌鳢空洞目光中的咄咄神采渐渐冷却,继而被另一种冰冷犀利所取代:法则、感悟,额森可以做得到,我以后也一样可以做得到,所需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紧跟额森的步伐,乌鳢不再事事亲为,事实证明,越是深入埋骨禁地核心,以乌鳢的能力,也已不足应对了……
两个一团,三个一伙,五个一组……天马玉石的躁动感应越来越强烈,而额森和乌鳢二人所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人形大小的暗夜蝙蝠在穹顶上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放眼四顾,到处都是凶残狠厉、形形色色的叛逃者——二人由张而收,前进的步伐也变得谨慎而又内敛……没有了敌意,那些叛逃者便不再去刻意关注小心路过的旅人,只是时而会有‘人’投来深蕴警示威慑的目光……
敌对阵营的人复又由繁密而渐渐变得稀少……直至来到一处两崖相对,中间一座天然的石桥连接诺大鸿沟的地带。气氛安静的诡异,鸿沟之内暗红色的光芒湛然,足底传来江河浩荡的隐隐轰然之势……动和静奇妙的达成了统一,那散发光明的地方所代表着的,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生命和希望……天马玉石兴奋躁动不已,四蹄昂扬奋起,张口无声嘶鸣喉啸,大有破玉而出的征兆和冲动!
是什么样的天材地宝,居然令天马玉石如此兴奋冲动?这种状况,前所未有……静静的感受了许久,额森的语调也掺杂了些许难抑的兴奋:“乌鳢,你在这里等着我,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那里也不要去。”额森的语气不容置疑,虽然没有更多的解释,但此地的危险性已然不容置疑。
乌鳢点了点头道:“好的。”他的语气也很坚定,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也没有做过什么不自量力的行为和举动——遵从额森的吩咐和指令,他一贯是能够从中得到不少好处的……额森望了望面前红光湛然的巨大鸿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纵跃而下……乌鳢静静凝望着石桥对面的深邃和幽暗,灵魂深处仿如魔咒一般,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呼唤:来,到这边来……
彼岸透着一种令他深深渴望和迷恋的气息……乌鳢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额森所施展的那璨如流星一般的惊天一击——他知道,自己和额森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那差距就像是这鸿沟,想要做到那一步,便只有跨过这座横跨两端的石桥,那是唯一能够通达彼岸的捷径……
岩浆沸腾,灼热浸体,洪流咆哮奔腾,朝着地下更深处呼啸前行……洪新宇在洪流中时隐时现,起落沉浮,体表红光灿然,稍有松懈,便是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窒息铺天盖地的袭来……他不知道这沸腾的岩浆洪流究竟会流到那里去,但他知道,那天马玉石躁动异常的指引,绝对会给他带来超出想象的巨大收获,但前提是,他究竟能不能够支持到那一刻的到来……
随着深入,温度不住激增,到得后来,空气中所充斥着的除了那灼白一片的火热,便再无其它可以借用……真气迅速消耗,他的身体承受能力,也已然达到了极限……前路仍然漫漫,仿佛没有尽头,洪新宇感到绝望,感到愤怒——豁然,一丝微弱之极的清凉洗刷了一遍他已勘极限的身体和意志,虽然那只是极其微弱的感觉,但这一丝若不可查的凉意,已然足够在数息之间给他提供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没有退路,也无暇思量着凉意的来源,事已至此,洪新宇只能被动的希冀和承受,除此之外,实则也别无他法……
很奇怪,也令人欣慰不已的是,随着温度超出极限之外的持续提升,那起初若不可查的凉意也随之而缓缓相对提升,就像是某种具有生命意识的物体,在极端环境的考验和刺激之下,因受到生存威胁的触动,而不得不提前觉醒——违背了自然法则的觉醒,或许会使之因此而受到天道命运的惩罚,但若不在这样危及生命的严苛考验下奋起抗争,恐怕便连生存的权利都会被既时无情剥夺了……
如一层薄薄的膜包裹着洪新宇的身体,时而有极其细微的针透过薄膜穿透他的身体,痛苦的感觉一旦浸入,便会直刺进他的身心灵魂中去……好在还有这样一层无形的屏障可以令他可以依存,否则的话,以他在这样迫于无奈之下的环境和大打折扣的实力,恐怕此时也已然化为飞灰,消弭在一片炙热纯澈的世界中,继而化为本源之气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