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人递来丹药一枚,那是师傅无声的关怀,但王鸿飞赌气服下之后,却并无一丝悔改思过之心。场上的比赛继续进行,但王鸿飞对于此般比赛根本不放在眼里,何况,师傅的丹药效果的确甚佳,他此时正忙于修复调理伤情,根本无暇分心他顾。
叫好声将王鸿飞从內俯敛息中唤醒,睁开眼来,一场五年道龄弟子的比赛映入眼中。王鸿飞目光闪烁两下,只是片刻之间已然判定场下比斗二人输赢,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便又继续闭目养息起来。丹田运转,內俯循环,药力在经脉中通达润泽,不觉中,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突然,他心有所感,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目光朝着左近龙峰派系阵营处望去,只见先前几人已经去而复返,而双方眼神不约而同交汇之时,那其中却比从前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哼!王鸿飞负气拧首,再不向那边望上一眼。
“咯吱吱”杨帆的拳头攥的更紧,这样秉性憨厚的人,也终于有情绪喷薄的时候。这个王鸿飞,居然没有一丝愧疚之意!李长安的情绪有如吊桶,忽而上扬,忽而压下,起伏之间,平稳的内息很难保持平定。精彩而喧闹的五年道龄弟子比赛结束,执事官悠长的声音响起,波澜不惊的宣布了比赛的结果,这边厢又再度唱响了二十年道龄比赛人员的名单。
气氛骤然间热烈难抑,这两人,同样声名赫赫,甚至比之前王鸿飞、龙百鸣二人的比斗还要让人期待。李长安站起身稍定了定,几个呼吸之后,强压下了心中紊乱的杂绪,举步朝场下走去。西北方向,一人也目光如剑,朝向场下走去。
“白曾斌、白曾斌,”“李长安、李长安,”“又是一场排行榜前十高手的对决……”喧闹的人群议论不决,终于令得龙虎二长老起身制止,才得以平息。白曾斌手中剑非常奇怪,一层层螺旋叠加,形如宝塔,尖端边缘却又锋锐异常,只是看那沉重的势态,份绝对不轻。这种武器,可做剑刺击,也可做锏挥打,也可做勾撕拉,端的是厉害无比。他手中剑氤氲着寒气,双目却是红艳如火,一眼望去,不觉令人心悸。
而李长安则沉稳厚重,瞳仁黑白分明,一股中正仁和浩然之气弥散开来,令的靠近比赛场地的人,虽隔绝着禁制,仍感春意盎然。“请!”“请。”双方语毕,白曾斌虽说的客气,但手中剑激旋突进,出手狠辣快捷,却是毫不容情。而李长安却是不慌不忙,待见得对手武器攻到身前触手可及之处,方才将身一旋,一道惊鸿划过,清脆悦耳之声骤然破空劲射,令的人不觉中嗔目扬眉。
“呲呲呲……”火花四溅,白曾斌重剑的尖锐锋端,在李长安手中剑中空的缝隙之间如陀螺般疯狂旋转,但无论他如何使力催发,却总无法从中脱颖而出。而李长安手中薄薄的剑在旋动中弥漫出条条光影,一时间令人目眩神迷。叫好之声轰然响起,这一交手,便令人觉出高手的与众不同来,那重剑沉重迅猛,威力无匹,但在那薄如纸片一般的单薄武器封锁之下,竟然无从发力,不由得人不由衷称赞。
一番激进无功,白曾斌连连催动之下威势将尽,反让对手借势风生水起,不由冷哼一声,手中力道豁然变了方向,以身带剑,横拉狂扫,将重剑的威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僧……”李长安手中剑出人意料的脱手而飞,惹起一片惊呼。
但转瞬之后,人们便明白了,何以他武器脱手,却仍是镇定如常。咻咻之声飞旋不绝,只不过眨眼之间,那薄如纸片的剑便再度回到了李长安的手中,反倒是白曾斌在大意之下,差点便折戟于此。稍逊之际,李长安抓住战机,手中剑如风雨骤降,银光灿灿,星光满天,反守为攻,轻薄中空的利剑快捷无伦,令白曾斌一阵手忙脚乱。
以及之长克敌之短,这两人在剑道上的造诣均是非凡,战局初经展开,便高潮迭起,实在不得不令人惊叹武学之神妙。狂风骤雨打船篷,溪畔桃花尽落红……一番疾攻之后,李长安虽然占据了上风,逼迫的白曾斌狼狈不堪,却也并未能完全破开对手高明的防御。
丹田内一口气息轮换,暴风骤雨也戛然而止。双方在调息之时,又在酝酿着下一波高峰。白曾斌的肩臂腿股数处透着凉丝丝的寒意,稍一举动,细如发丝的伤口便绽裂开来,彷如婴儿吐哺般涌出鲜红而滚烫的血液。数处受伤,白曾斌虽然吃了亏,但却并未丧失战斗之力。一番交手之后,他对李长安的警惕之心,已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手中剑轻颤,再颤,白曾斌似是受创之下,无力端起手中重剑,剑尖在手掌轻颤中渐渐向下,最终抵着地面以消减手掌中的重量。一阵哗然,有人开始讥笑哮天犬之名号,也有人嘲讽他意志薄弱,难怪当年会折于新晋弟子之手,如果那件事是真的话。
揽雀峰弟子愠怒中呵斥回骂,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令人言语中总觉心慌气短。场中的战况映入眼中,王鸿飞虽知白曾斌决不至于如此不济,但昔日他相帮白一冰,屡屡嘲讽讥笑于自己,在今日看来,报应不爽,实在是令人快慰。
不知白一冰又作何感想?王鸿飞念及至此,不由抬目遥视八十一峰高手白一冰所在,但令他稍稍失望的是,白一冰对于白曾斌这位昔日忠诚友人此刻在场中的遭遇,竟然视若无睹,失望之余不由暗哼一声,很是瞧不起他的人品和表现。
对峙片刻,李长安手中剑随风势的走向左摇右摆,时刻准备着出击,但却总不见白曾斌再度发起攻击……终于不再一味等待,脚下扑朔迷踪,剑走蛇形,一时间穿梭游走,身形不定,虽眼睁睁的瞧着他不住靠近,但却绝难预判出他下一步的走向和进攻意图。
以守为攻,以攻代守,圆融如意,大家风范!李长安的表现博得了一阵阵的惊叹,而白曾斌却一敛之前的尖锐锋芒,在吃了亏之后变得畏首畏尾,竟然在李长安的逼迫之下开始退缩起来。他沉重的剑尖在地面之上一路拖行,青石上留下弯弯曲曲宛如蛇形般的剑痕,此情此景,更是惹得观战的人群不住大声笑骂起来:“下去吧、下去吧……”
白曾斌眼中的红色愈甚,但他的面容却变得更加冷厉毅然,在种种嘲讽喝骂的声音中,在对手蛇形游进的逼迫中,仍是一味的选择了退避,但却并无放弃比赛的打算。一进一退,李长安已到了可以出手的时候,但他却并未如周边观战的人群般小看白曾斌。
战局的发展,还未到那个可以放心大胆收获成果的时候,骄兵必败!当此情形,仍是要多加小心!李长安保持了一贯的冷静,轻飘飘的斜斜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全无力道,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试探性攻击。白曾斌闪身让了一让,手中重剑在青石上一折一转,带出了些许粉尘石屑。‘丝、丝’如蛇信般的两剑分左右而出,封锁了白曾斌闪避的方向。
白曾斌将身一让,然后,竟然做出了矮身缩走的姿态,这闪避虽然有效,但形象实在欠佳,一时间,嘲讽喝骂的声音更加轰然,而此时,揽雀峰弟子们回护的声音已然寥若晨星,继而陆续的选择了沉默……面孔涨红,揽雀峰弟子们的情绪也渐至愤怒边缘,不是为它,却是为他们大师兄丢人的表现。难道说,他真的是畏惧了战斗吗?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种可能,不可说不会存在的。
多年来,他每每选择了与讥讽他的人作战,选择了与讥讽龙峰那个被人嘲笑为脓包废物、行尸走肉的人作战,但他却从未选择过与龙峰弟子为敌。这么些年过去了,直到今天,当他终于不可避免的在赛场上与龙峰派系弟子相遇的时候,他的这种表现,不由得人不去想得更多。
退缩仍在进行,揽雀峰的弟子们已经不忍再看,也不想再看。他们揽雀峰的颜面,都快要被那个往日里深居简出,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却又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冷漠而又孤高姿态的人丢尽了。这个人是他们大师兄,他还有一个绰号:哮天犬……许多人的目光忍不住朝着他们师傅所在的位置看去,他们希望师傅可以给出一个令他们心安的答案,但是,没有。
他们的目光又朝着龙峰那个人所在的位置看去,但无论如何看来看去,他们都看不出那个人,竟然有凌驾于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师兄的实力,甚或者,他有可能会有实力击败那些动兀呼风唤雨,手段遮天的那些首席弟子的威势。难道说,他们的大师兄,真的是一个连人们口中那个脓包都不如的脓包?随着战局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相信,选择了沉默。
他们的大师兄又一次以屈辱的姿态躲开了龙峰首席弟子的攻击,而地面之上,已经弯弯曲曲,横七竖八的画满了他无力举起重剑的划痕,那把剑自从放下,就再也没有抬起过,那把沉重而又锋锐的武器,在他的手中,就像是一根遭遇了风霜打击的茄子,蔫的已经抬不起头了,而他们揽雀峰所有弟子高贵的颜面,也随之而丢弃的荡然无存,他们对他,已经不再抱有一丝希望和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