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靡夭躲在橱柜后面，小心谨慎地向外探了探头，见厨娘倒在地上久久未起，这时她才走上前去。
南宫克柔倏地单膝跪地，他痛苦地捂着骨裂的右臂，紧咬唇角，鬓角有汗珠不时滴落。
“还能动吗？”栾靡夭来到南宫克柔的身旁蹲下，搀扶着南宫克柔倾斜的身体，以防摔了个趔趄，她试着轻轻地按了按南宫克柔的手臂，帮他舒缓一下疼痛。
“恩，好多了，不那么疼了。”南宫克柔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排皓齿，眸子里漾着柔柔的光。
“那当然，我的手法与厨娘的招数相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点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栾靡夭莞尔一笑。
“我们先去回去把手臂包扎一下再说，如何？”南宫克柔在栾靡夭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挪动脚步。
“好，你先等一下，我带条鱼回去，给你煲鱼羹。”栾靡夭先让南宫克柔倚着柱子休息一下，她则向灶台走去。
栾靡夭将莲藕归拢到一旁，潜游在水底的鱼影渐渐显现出来。她挽起衣袖，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盆中的游鱼，她相中了一条不肥不瘦，身形适中的鱼。栾靡夭伺机抓住鱼尾，一手将不停扭动的鱼拎出水面。
“住手，你快把鱼放回去！”一霎，栾靡夭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栾靡夭转身一看，是厨娘。
厨娘从地上爬起，高高的发髻上沾满泥土，残叶嵌入乌丝间，双眼猩红，仿佛要将栾靡夭他们吞了一般。刚才栾靡夭砸的那一下，下手蛮重的，厨娘的脑子天旋地转，她跌跌撞撞地冲向栾靡夭。栾靡夭猛地一震，她倒是对厨娘的反应有些震惊。
“不过是条鱼，盆里面多得是，想必神垕大殿不会差这一条鱼吧！”栾靡夭有些丝丝不悦。
“你若能咽下，这些全都送你也无妨。”话音未落，厨娘从栾靡夭的身边悄然经过，顺走她手中的鱼，未待栾靡夭回过神时，早已两手空空。
“你……”栾靡夭一惊，尚未回神。
厨娘没有搭腔，她拎起砧板上的菜刀，一刀插入鱼的侧鳃，逆转刀身，白花花的鱼肉翻了出来。接着手臂一挥，菜刀立于砧板之中，再一指弹起一根银筷，屹立于鱼肉之上。
她迅速抽出银筷，一块青紫色的鱼肉贯穿筷身。栾靡夭愣愣地盯着厨娘手中的银筷，青紫色的鱼肉闻所未闻，鱼鳞如受惊竖起的寒毛，腐臭的汁液自内而外泻出。栾靡夭瑟瑟发抖，她下意识地想要洗干净触碰鱼的手。
“好了，该看的和不该看的你们都已经看到了，我还要为神垕大殿的所有人准备膳食，请你们离开。”厨娘摘下发间的叶子和泥土，切菜依旧。
南宫克柔和栾靡夭明白厨娘的意思，总不能自讨没趣，他们准备离开这里。
“若是想要在神垕大殿打酒肉主意，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厨娘在他们临行之际丢了一句，栾靡夭顿了顿，随即与南宫克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后，厨娘将银筷再次刺入鱼身，随后把鱼连着银筷丢进木盆中。
木盆里，游弋的鱼儿欢实地扑打着水花。鱼落水的一瞬，盆里的鱼儿摇身一变，獠牙毕露，黑色的眸子翻了上去，眼白覆盖地滴水不漏。
它们疯狂地撕咬着皮开肉绽的同伴，血肉横飞，厨娘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目睹着整个过程。
“多吃点，吃饱了，我好送你们归西。”厨娘碎碎念道，直到一颗骨渣也不剩，她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瓶，瓶内无色无味的液体融入清水之中。
鱼儿似乎畏惧这如水的液体，四处逃窜，不想沾身。可木盆的盆壁束缚着它们，它们别无选择，任凭其侵蚀着血肉，最终化作一摊漆色的焦骨。
“辛姐姐，城主的药膳可好了？”云笙慌慌张张地闯入膳食坊，四处张望着厨娘的身影，语气急促。
“我正在准备食材，开始着手去做。”厨娘目不转睛地睨着木盆里平静的水面，回复道。
“那你能否快些？”
“往日都是两个时辰后我亲自将药膳送过去，为何今日催的这么急？”
“城主今日身体不适，脾气不大好，一直念叨着你的药膳，还不停地摔东西，神垕大殿的侍女都不敢吱声，跪在地上，姐妹们都挺辛苦的，也不能纵容情况恶化下去，我就偷着跑出来过来看看。”云笙无奈道。
“好吧，我尽力，你先在这歇息一下，神垕大殿那边没有你，可还撑得住？”厨娘插嘴问了一句。
“我妹妹在那，有她在无须担心。”
厨娘找了一张木椅让云笙在一旁坐下，又给她沏了一碗凉茶，但云笙并无心思饮茶偷闲。
厨娘用银筷取出木盆里的焦骨，浸于秘制的砂锅之中，而后又添了几味毒物，盖上砂锅盖子，大火熬制，小火慢煎。随后她便给自己也沏了一盏热茶，细细品味其中滋味。
“莫急，待饮尽这碗茶，你便可以回去复命了。”厨娘抿了一口茶，静坐在一旁，给金烟杆添了些许烟丝，她摸出两颗火石，试着摩擦生出些火花，几次点烟未成。
“我帮你借些火吧！”
“你是指去那？”厨娘纤长的手指指向砂锅的方向。
云笙点了点头。她倒是对厨娘的话有些不解，整个膳食坊只有砂锅一处生火，除了去那，还有何处？
“不可，借砂锅火点的烟抽不得。”厨娘仿佛谈虎色变，眸子紧敛，面色覆着一层阴郁，她惶惶地放下手中金烟杆。
“为何？”云笙不明白。
“会死人的。”厨娘轻描淡写道。
云笙见厨娘这样说，便合上了樱桃小口，默不出声。少说多做事得好，好奇害死猫，道理都懂。
厨娘捻起茶盏，薄唇贴在杯口的边缘，轻轻吹风。待茶水凉些，便一饮而尽。砂锅缓缓生出黑烟，时候差不多了，厨娘起身熄了火，她将砂锅里的药汤用朱砂淘洗了几遍。最后盛入银皿中的是乳白色晕染着猩红的汤汁，仿佛浸了血的大理石。
“好了，你快给城主呈上去吧！”厨娘将银皿放在木案上，盖上盖子，备好了银匙，小心翼翼地交到云笙的手里。
“恩。”云笙接过木案，行色匆匆地离开膳食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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