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剑山庄像往常一样有序运转。陆客贤背着父亲回到家门口,他放下陆洛的尸首,跪在牌坊门前,悲痛得无法形容。下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过来,一个接着一个跪下:“庄主!”
史培和陆雪纹闻声赶来,二人犹如五雷轰顶。史培抱着丈夫的尸体,嚎啕大哭:“夫君!夫君!”陆雪纹没办法相信宠爱自己的爹爹就这样死去,大哭道:“爹!爹!你快醒醒!”
史培喘吁不停,几欲昏厥。陆雪纹泣不成声,问道:“是谁?是谁杀得爹?我要杀了他!”陆客贤跪在地上,低声答道:“卫驿。”
“卫驿!”史培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他!”陆雪纹拔出宝剑,哭着冲出去:“我现在就去杀了他!”陆客贤抱住妹妹:“纹儿,你杀不了他。爹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再出事了!”“哥!”陆雪纹伏在哥哥的怀中痛哭,陆客贤感到自己无能,却不得不装作坚强。
陆客贤紧紧搂住母亲和妹妹,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三人抱头痛哭,默剑山庄上下一片哭天抢地之声。
卫倾莲在洛阳驿馆里等候卫驿,看到父亲归来,她笑迎道:“爹,您与陆盟主商谈得如何?”卫驿一脸愁容,卫倾莲感到不安,问道:“怎么了,爹?”卫驿放下宝剑,答道:“师兄死了!”
“什么!”卫倾莲不相信武功盖世的北方盟主会丧命,她看到剑柄上的血迹,质疑道,“爹,到底怎么回事?”卫驿感受到女儿的怀疑,答道:“我到的时候师兄就已经死了,碰巧这个时候陆客贤来了,一口咬定是我杀的师兄,我百口莫辩。”
“那为什么剑上有血?”卫倾莲脱口而出。卫驿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上山的时候遭到伏击,杀了十几个高手。待我下山欲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那些尸体不翼而飞了。”
“真得吗?”卫倾莲对父亲的说辞半信半疑。卫驿身陷囫囵,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怀疑自己,他只好向卫倾莲细细分析整件事情:“倾儿,爹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准备,你亲眼目睹。凭借爹的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杀得了师兄?”“还有。”卫驿接着说,“圣上刚刚下达密令,此时杀了师兄对我有什么好处?这分明就是有人设下陷阱想置我于险地!
卫倾莲冷静地想了想,如果爹杀了陆盟主会陷于不仁不义之地,有谁会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卫倾莲不觉担忧起陆客贤来,问道:“爹,那陆盟主的尸体呢?”卫驿答道:“估计陆客贤把师兄背回默剑山庄了。”
卫倾莲转身就要走,卫驿制止道:“如果你此时去默剑山庄,陆家人必将迁怒于你。”卫倾莲回头说:“我要去城郊寺庙查证!”
卫倾莲来到破庙,她小心翼翼地围着庙内走了一圈:正常的寺庙布局,别无异常。卫倾莲环顾着四周,阴森之气甚重。
卫倾莲抬头看了看这尊生锈的大佛像,周围一片寂静,她闻到一股奇香。卫倾莲心想:这香味像兰花的味道,花香甚浓,风吹后还留着淡淡的香气。不过,这香味我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晚上,卫倾莲满心疑虑地回到驿馆。卫驿坐在桌案旁沉思,见她回来了,问道:“倾儿,你现在相信为父说的话了吧?”父亲的身上不可能有此异香,凶手必定另有其人。卫倾莲答道:“爹,我相信你。尽管外人总说你人品不佳,但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我可以体会到爹的无奈。”听到女儿这样评价自己,卫驿心酸一笑:“只要你信我便好。”
卫倾莲说:“陆盟主一死,陆客贤很快就会继任北方盟主之位。他对您误会这么深,日后定会来找卫王府的麻烦!”“一旦北方和东方势力打起来,必将两败俱伤。”卫驿叹道,“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坐收渔翁之利!”“不行!”卫倾莲还是担心陆氏兄妹的状况,“择日我还是要去趟默剑山庄。”
陆洛的死轰动了江湖,北方盟主一死,北部势力便不再稳固,江湖格局也将变动。各门各派各怀鬼胎,加上《殷天经》的传言,整个江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故。
默剑山庄挂上了白绫,布置好了灵堂,陆洛安详地躺在檀木雕花棺材里。默剑山庄上下所有人都换上了丧服。
史培把儿子叫到陆洛的书房,丧夫之痛让她几近崩溃,但作为盟主夫人,自己必须强忍着悲痛,以大局为重。陆客贤感受到母亲的伤心,躬身安慰道:“娘,您好好保重身体,孩儿会处理好一切事务。”
史培说:“贤儿,你爹一走,北方势力便没了核心骨。你一定要担起责任,尽快继任北方盟主之位。”“儿子明白。”陆客贤又是一拜,“娘放心,我一定会把爹一生的心血传承下去。”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大事。”史培从袖中掏出《殷天经》,陆客贤看到后大惊:“爹不是说《殷天经》的事是传闻吗?”“你小点声。”史培轻声道,“当年你祖师爷把此书交给你爹,要你爹好生保管,不得落入外人之手。现在世人皆想得到《殷天经》,此书祸患无穷,你爹本想烧了它,但念及你师祖的恩情并未毁掉。现如今我把它交于你,你看后立马把它焚烧,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陆客贤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说:“估计卫驿就是冲着此书而来,孩儿会万分小心。”史培欣然点头。
默剑山庄内,那些感念陆洛仁德的人前来祭拜,和陆洛一起共进退的好友们也悲恸不已。江湖各大门派的头领陆续前来祭拜,陆洛的一生,也算是辉煌的一生。
史城父子火速赶到洛阳,看到默剑山庄的凄冷,父子二人不免悲痛。二人进入灵堂,跪地祭拜。
史培见到弟弟,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难过,史城只得劝慰姐姐:“姐姐,务必保重身体。”史枫拍拍陆客贤的肩膀,示意他坚强,陆客贤会意点头。陆雪纹哭花了脸,史枫来到她身边,替她擦去脸上的鼻涕。
随后郭迎也赶到了,有了郭迎的劝解,史培觉得舒心多了,对郭迎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离陆洛下葬没几日了,卫倾莲鼓足勇气前往默剑山庄。卫倾莲孤身一人穿过白绫翩飞的甬道,进入正堂。灵堂里的人惊讶地看着她走进来,卫倾莲对一代忠义大侠的逝世感到悲痛,对着灵柩拜了三拜。
史培不想看见跟卫驿有关的任何人,讥讽道:“别在这儿假惺惺了!”郭迎站在史培旁边,并不言语。卫倾莲关心陆氏兄妹,陆客贤却一脸冷漠:“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陆雪纹也没有搭理卫倾莲。
卫倾莲行得正坐得直,言辞有力:“我代表卫王府来祭拜北方盟主。”陆客贤被彻底激怒,驳问道:“卫王爷怎么不亲自来?”卫倾莲睿智地答道:“爹也想来,你们不待见他,只怕有去无回。”
陆客贤冷笑道:“我亲眼看见卫驿杀了爹,你何必护着此等小人?”卫倾莲听着陆客贤辱骂父亲,很是生气,反问道:“那我也想问问少盟主,你亲眼看见陆盟主与爹厮杀了吗?没有充足的证据就不要妄下定论!”
“卫驿丧心病狂!”史培情绪失控,大吼道,“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好爹爹亲手杀了殷治!他可以杀了自己的师父,自然可以杀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师兄!”卫倾莲听后大惊,众人也吃惊不已。
“好了!”陆雪纹对卫倾莲说,“卫姐姐,你才认父一个月,可能看不透卫驿的阴险。卫驿有些事情是骗你的,你不要这么相信他!”“可是······”卫倾莲闭着眼说,“他毕竟是我爹!”陆客贤毫不留情地讥讽:“卫驿可以利用卫菁阁,怎么不能利用你?”卫倾莲无言以对。
史培气得急火攻心,一时喘不上气,郭迎连忙拍着她的后背保持气血通畅。陆客贤说:“娘,您先回屋休息吧。”郭迎和陆雪纹扶着史培去后院。
史城还是相信百药女医的品行,说:“卫姑娘,我们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你先回去吧。”卫倾莲拜别道:“好,我会找爹问清楚的。”卫倾莲看了陆客贤一眼,转身离开。
陆客贤看着卫倾莲的背影,心里很难受。史枫劝解道:“客贤,那些都是卫驿的错,你何必把气撒到卫姑娘身上?”陆客贤的眼神充满着凶气:“卫驿是她爹,父债女偿!”史枫是最冷静的人,说:“你好好想一想事情的经过,不觉得疑点颇多吗?”陆客贤心中认定卫驿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不听任何人的劝阻。
卫菁阁听闻陆洛的死讯后急忙从福州赶往洛阳,她在驿馆与卫驿交谈。卫菁阁对陆洛的死也很震惊,问道:“爹,江湖上传闻是您杀了陆盟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卫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尽地叙述了一遍。卫菁阁从不怀疑父亲,断言道:“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您!”卫驿点了点头,还是这个女儿向着自己。
二人正说着,卫倾莲破门而入:“爹,我有事要问您!”卫倾莲心急地冲了进来,一抬头看到坐在木椅上的卫菁阁,忙压制住脾性,转而问安道:“爹,姐姐。”
卫菁阁笑问道:“倾儿,你行色匆匆,有什么要紧的事?”卫倾莲没有回答,客气地说:“姐姐何时到的?”“我听说有人蓄意陷害爹谋杀陆盟主,就急忙赶来了。”卫驿笑道:“我们一家人好久未聚在一起,你们都坐下吧。”卫倾莲便坐到左边的木椅上。
卫驿一脸慈祥,问道:“倾儿,你想问爹什么事?”卫倾莲有所顾忌却还是问了出来:“爹,殷治是您的师父,他是怎么死的?”卫驿听后笑道:“师父素来洒脱不羁,喜爱游山玩水,他老人家或许隐居在某地,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卫倾莲忍不住说:“可是为什么陆夫人说是您杀了殷治?爹,陆盟主真得不是被您所杀吗?”卫菁阁听后教训妹妹道:“倾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卫驿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不承认也不行:“纸是包不住火的,师兄还是查出来了。”卫驿向两个女儿诉说真相,卫菁阁流泪道:“所以爹才让我去偷陆家剑谱,去欺骗陆客贤的感情。”卫倾莲也为父亲的罪责心痛:“爹,这么多年,您就没有愧疚之心吗?”卫驿答道:“纵然我失去了一个孩子,但为了巩固在江湖的地位,我必须孤注一掷,才换来今日的荣耀。”卫菁阁理解父亲的野心,说:“江湖中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卫倾莲的哭诉中夹杂着控诉:“爹,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卫驿看着女儿,神情透着悔过:“得到陆家剑谱后,我才发现无论卫家的剑术有多高超,‘天下第一剑’陆氏剑法已经成为定局。后来你娘走了,你回来了,我感到空虚和寂寞。”卫驿叹道:“人老了,曾经的锋芒和气焰都消退了,没有了这么多争权夺利之心。”
“我做了很多错事,就算师兄怪罪,我也会亲自登门谢罪,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卫驿真诚地忏悔,“菁儿,倾儿,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和家人好好安度余生。”卫菁阁苦笑道:“我从未想过爹会杀死自己的师父。”卫倾莲无奈地说:“其实以爹的武功和智谋,完全可以名震江湖。”
卫驿当着两个女儿的面向天起誓:“我卫驿对天发誓,如果我杀了师兄,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别说了!”卫菁阁哭道,“爹,菁儿相信您,请您不要诅咒自己!”卫倾莲也流泪道:“爹,您是我至亲的人,我当然相信您。”卫驿搂着两个女儿,流出欣慰的眼泪:“我只想好好保护你们。”
卫倾莲还是提出要求:“爹,您明日要去默剑山庄的灵堂前认错,告慰陆盟主的在天之灵。”此刻的卫驿孤立无援,只求安心,答应道:“好。”
夜晚,天空晴朗,群星闪烁,卫菁阁坐在院子里出神。卫菁阁拿出“清兰令”,想着这段时间帮贺伶办了不少事,甚至杀过人,可是为何心里空落落的。父亲被陷害,卫家面临重大危机,卫菁阁在否定自己:为了报复自己的亲妹妹,真得要失去一个家吗?
第二日一早,卫驿带着卫氏姐妹去默剑山庄。卫驿一进门,陆客贤便拔剑大吼:“卫驿,你们怎么还有脸来?”卫驿凛然答道:“陆盟主是我的师兄,我难道不应该来祭拜吗?”“我看你是来送死的!”史培、陆雪纹和郭迎怒气冲冲,
卫驿毫不畏惧:“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澄清我的清白。我没有杀师兄,还望各位江湖豪杰查明真相。”陆客贤冷笑道:“别惺惺作态了!你当时手持血剑,还敢抵赖!”陆客贤虽然想手刃卫驿,碍于朝廷和东部势力,他不敢轻举妄动。众说纷纭,史城喝道:“卫王爷,我们自会查清楚真相,还姐夫公道!”
卫菁阁莲步轻移,走到陆客贤面前作了一揖,说:“陆客贤,今日我就在江湖众人面前为爹指使我盗取陆家剑谱一事向你道歉。”卫菁阁或许真得看开了,不然不会行此大礼,此礼一拜,二人再无纠葛。陆客贤看着抛弃郡主的骄傲和尊严的卫菁阁,颇为吃惊。
卫驿跪在陆洛的灵柩前,低头忏悔:“师兄,我违背信义将师父打下葬魂崖,罪该万死。”卫驿磕头认错,又起身向众人鞠躬,卫氏姐妹也跟着弯下腰。卫驿说:“卫驿不顾颜面,只想还江湖以真相。”江湖中人终于知道殷治是怎么死的了,有人骂卫驿弑师丧尽天良,有人却佩服卫驿的魄力。
卫倾莲向前迈步,真诚地说:“爹已经道明原委。他真心悔过,杀死陆盟主的凶手另有其人,还望各位明察!”史培根本不吃苦肉计这一套,破口大骂:“别以为在这儿说几句好话,煽一会儿情就可以推掉责任!来人,把他们给我拦下!”默剑山庄的高手涌上来,卫王府的侍卫毫不示弱地冲进来。
史城劝道:“姐姐,这样无济于事,让他们走吧。”史培大怒道:“那谁来赔夫君的性命?”史培怒火攻心晕倒在地。
卫驿带着女儿要离开,郭迎却突然提议道:“郭伯母最近的身体很是不好,卫姑娘是神医,可否留下来?”卫倾莲总归心善,送别道:“爹,姐姐,你们先走吧。”卫驿嘱咐道:“倾儿,你自己小心。”
众人扶史培回到房间,卫倾莲刚要给史培诊脉,却被陆客贤一把抓住手腕。卫倾莲感到疼痛,恼怒地瞪着陆客贤。陆雪纹说:“好了好了,我相信卫姐姐。”
卫倾莲诊治后得到结果:“陆夫人急火攻心,心情郁结烦闷,无法疏散。心病还须心药医。”卫倾莲停顿了一下,问道:“大夫都开了什么药?”“甘草、石膏、射干、干柿等。”郭迎答道。卫倾莲微笑道:“这些药都正确,辛苦你了,郭姑娘。”“我没事。”郭迎忙说道,“马上到晌午了,郭伯母该吃药了,我去熬药。”史枫对史城说:“爹,您先去偏厅歇会儿吧,这有我们呢。”“好。”史城离开。
郭迎来到厨房熬药,她把甘草、石膏等按分量放入药壶里熬着。她想到卫氏姐妹的处境,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待火候正好,郭迎张望四周无人,把大量海藻倒入药壶里,又拿起扇子扇火。
郭迎故意磨时间,直到卫倾莲来端药。这时海藻的味道已经辨别不出来,郭迎假装拉肚子:“卫姑娘,我着了凉,你帮我把药送过去吧。”卫倾莲会意,也没多想便把药端走了,嘴里说着:“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
卫倾莲把药送到的时候史培已经醒了。史枫留心问道:“郭姑娘呢?”“她着凉去茅房了”卫倾莲小声答道。陆雪纹接过药碗,史培没少提防:“没给我下毒吧?”“娘。”陆雪纹化解了尴尬的气氛,“您先养好身子让我们放心。”史培喝下药并无事,众人疑心解除。
郭迎没一会儿便来了,笑道:“谢谢你,卫姑娘。”“无事。”卫倾莲不宜待太久,辞别道,“陆夫人无恙便好,我先告辞了。”陆客贤想送她,但看到母亲的眼神,只得作罢。郭迎说:“我来送卫姑娘吧。”
卫倾莲和郭迎边走边聊,快要出牌坊门时,只听陆客贤一声大叫:“站住!”二人皆被吓到。陆客贤剑指卫倾莲:“你给娘下了什么药?”卫倾莲不明所以,郭迎劝道:“还是先看看陆伯母再说。”
三人赶到时,史培捂着右腹,疼着也不忘骂着:“你们卫家果然没什么好东西!卫倾莲,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陆氏兄妹急坏了,大夫诊出结果:“甘草和海藻相冲,会损坏肝脏。这药里含有大量海藻,夫人才会腹痛难忍。”史培一口咬定是卫倾莲害她,说:“你们卫家就是我们陆家的克星,你爹,你姐姐,还有你,都让我们不得安生!”
卫倾莲无缘无故被冤枉,她强忍着泪水,仔细回想了一下整件事情,明白了是郭迎在设计自己。卫倾莲看了郭迎一眼,郭迎却一脸无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卫倾莲刚想为自己辩解,陆客贤却恼怒地把药碗砸碎,一声脆响吓坏了众人。陆客贤怒吼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史培火上浇油,势必要把这个女人从儿子身边撵走:“快走,别让我再看到你!”郭迎急忙上前照顾。
卫倾莲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自己真心待郭迎,反被她算计。卫倾莲可不甘心被冤枉,她嘲讽道:“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怪别人!”一番话将陆客贤彻底激怒,史枫连忙拦住陆客贤:“好兄弟,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陆雪纹顾念些情分,对卫倾莲说:“你走吧,不要再来默剑山庄!”卫倾莲总算看透了陆氏一家人,她又委屈又失望,又无奈又恼怒地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默剑山庄被一连串的事情搞得乌七八糟,卫倾莲走后,陆氏兄妹又忙着照料史培。
回到驿馆后,卫倾莲受了委屈也没人倾诉,只得独自垂泪。卫菁阁从妹妹的房门口经过,站在门外说:“陆家人没给你好脸色吧?”卫倾莲听是她,忙拿袖襟擦干眼泪,强笑道:“我没事。”卫菁阁讽刺道:“怕是陆客贤以后再也不会搭理你了。”卫倾莲沉默以对。卫菁阁本想着自己会很得意和快活,没想到心里却满是对这个妹妹的怜爱。
陆洛的尸体被下葬,江湖豪杰前来送行。白色的纸钱飞满了天空,如雪花般凌乱。一代江湖大侠的葬礼就这样轰轰烈烈地结束了。
贺伦参加过陆洛的葬礼后,前来树林找贺伶。贺伶不过是留在洛阳看这些江湖豪杰的笑话,贺伦有事相问:“令主还在洛阳吗?”“令主不会呆在如此凶险之地。”贺伶答道,“不过我还有要事要办。”贺伦笑道:“令主一招连环计,陆、卫两家反目成仇,江湖又不得安生了。”
贺伶冷笑道:“哥哥是来找我说这些无用之语吗?”贺伦问道:“《殷天经》到手了吗?”贺伶笑了一声,说:“想不到哥哥也会对《殷天经》感兴趣?”“彼此彼此。”贺伦轻笑着回答。
恰巧卫菁阁也来树林找贺伶,她想问问姨母,可不可以退出这个帮派。卫菁阁在树后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她握着清兰令,目瞪口呆,原来自己的舅舅早就效忠于清兰令主。
贺伦不想跟这个妹妹多言,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他又回来了,问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贺伶道:“什么事?”贺伦说:“佩儿是怎么死的?”“我买通了卫王府的侍女常年给她下慢性毒药以致她猝死。”贺伶回答得振振有词,认为自己做得很出色。
“你!”贺伦气得直哆嗦,他指着贺伶,斥责道,“你简直是蛇蝎心肠!佩儿可是你的亲姐姐!”“她不是我姐姐!”贺伶大吼道,“贺佩嫁给了卫驿,金钱、权利、地位唾手可得。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她凭什么全都轻易得到!”
卫菁阁知道母亲的死因后,又气又悔,痛恨自己被杀母仇人利用了这么久。卫菁阁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贺伶,但自己打不过她,她将清兰令塞到袖子里,决定带着这些秘密逃回驿馆。
尽管脚步很轻,却还是被灵敏的贺伶听到了,叫道:“谁?”卫菁阁反应很快,站出来怒责道:“贺伶,你为什么要杀娘?亏我还叫你一声姨母!”贺伶慢慢靠近卫菁阁,问道:“菁儿,还有呢?如果只是听到我杀了贺佩,你早就冲出来杀我了吧?”卫菁阁故作疑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贺伦明白了一切,他不忍让贺伶再痛下杀手,劝阻道:“伶儿,放过她吧。”贺伶才不会心软,她一掌把卫菁阁打飞。贺伦想出手相救,贺伶大叫道:“哥哥,如果让卫菁阁将我们的秘密告知卫驿,令主就会前功尽弃,我们多年的努力也会付诸东流。令主不会放过我们的!”贺伦犹豫了,贺伶又说:“想想你三个宝贝儿子,你忍心毁掉贺家庄的百年基业吗?”
贺伦彻底停住了脚步,他不能为了救侄女而毁了儿子。贺伦不想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强忍着悲痛离开。卫菁阁捂着胸口,呼救道:“舅舅!舅舅!”在卫菁阁的叫声中,贺伦越走越远。
卫菁阁觉得身边的亲人猪狗不如,起身大骂道:“你们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贺伶冷笑道:“菁阁郡主,你也很自私,不然为什么要接清兰令?”卫菁阁破口大骂:“其实我早该想到是你,残害亲人,你简直丧心病狂!”贺伶轻笑着拔出腰间的宝刀,言语冰冷:“你觉得你还能走出这片树林吗?”
卫菁阁无路可退,无论如何她也要把这些秘密传出去。贺伶恶狠狠地冲来,卫菁阁挥剑而上。贺伶的刀法出神入化,见招拆招,卫菁阁很快就被打趴。
卫菁阁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她勉强站了起来,实则再无力气招架。贺伶一刀刺穿卫菁阁的身体,鲜血顿时浸透了蔷薇襦裙。卫菁阁吐着鲜血,恶狠狠地瞪着贺伶。贺伶握紧刀柄,一把拔出宝刀,鲜血喷洒了一地。
树林上空飞出黑鸟,贺伶冷漠地用锦帕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归刀入鞘。卫菁阁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贺伶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卫驿和卫倾莲在驿馆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卫菁阁彻夜未归,洛阳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卫驿有种不祥的预感,卫倾莲安慰父亲:“爹,您别担心,也许姐姐只是到哪散心去了。”众侍卫搜索无果,卫倾莲决定亲自寻找。卫倾莲站在驿馆前,思索着所有的客栈都找过了,达官显贵的府邸也询问过了,卫菁阁绝不会住穷郊乡舍,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被困在荒山野林之中。
卫倾莲心跳地厉害,她担心姐姐真得出了什么事。卫倾莲派侍卫往四个方向寻找,自己去西边儿相对安稳的树林寻找。卫倾莲的直觉很准,她很快找到了卫菁阁遇害的树林。卫倾莲大声呼唤:“姐姐!姐姐!”随行的侍卫们也四处呼喊:“菁阁郡主!菁阁郡主!”
一行人边走边张望,走到树林深处,卫倾莲发现了前面有人,叫道:“快去!”卫倾莲飞跑过去,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卫菁阁。卫倾莲连忙扶起姐姐,从袖中掏出丹药喂她。卫倾莲急出泪来,不停地拍打着卫菁阁的后背,唤道:“姐姐!姐姐!”
卫菁阁生咽了丹药,咳嗽了几声,拼着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血淋淋的手里握着清兰令。卫倾莲看着姐姐有气无力的样子,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她接过令牌,说:“清兰令,我知道,和陆盟主有关。”卫菁阁靠在卫倾莲的肩上,贴在她的耳边,发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倾儿······妹妹······”
卫倾莲泪流不止,从她的眼神中,卫倾莲感受到姐姐的悔过,知道姐姐为伤害自己的事情后悔,更知道姐姐全心全意把自己当做妹妹的真心。卫倾莲握着卫菁阁的手,含泪道:“我懂,我都懂,我只要你活着!”
卫菁阁微微一笑,眼角流出泪水。她忍住身上的剧痛,用最后的力气,艰难地说:“照顾好爹······报仇······”卫菁阁失血过多,彻底没气。卫倾莲全身在颤抖,抽噎着:“我只要你活着,姐姐!”
卫菁阁闭上了双眼,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带着江湖第一美人的容貌,带着菁阁郡主的荣耀和地位,卫菁阁沉睡在无忧无虑的梦境中。
阳光从树梢上滑落,卫倾莲抱着卫菁阁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姐姐!姐姐!”随从们也跪到地上,悲痛不已。
没过多久卫驿就赶来,看到女儿尸体的他差点休克。卫驿抱着卫菁阁,疼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痛哭流涕:“菁儿,我的女儿,菁儿······”卫驿紧紧地抱住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女之痛让卫驿痛彻心扉。
天如死灰,整片树林死寂沉沉,没有一点声音。
陆客贤已经继任北方盟主之位,掌控着北方势力。有了史城的指点,史枫的帮助,陆客贤得心应手。
默剑山庄内,陆客贤端坐于高座之上,深青色襦衣更显成熟。听闻卫菁阁的死讯,他于心不忍,对大伙儿道:“是谁如此狠毒杀了菁阁郡主?”史培冷笑道:“也许是他爹呢!”“虎毒不食子。”陆雪纹说,“卫驿如此疼爱卫菁阁,怎么舍得杀她?”史培大笑道:“这就是报应!卫家的报应!”陆雪纹还是担心卫倾莲的处境,说:“那卫姐姐岂不是更加危险?”郭迎一听卫倾莲的名字,不觉心慌了一下,很快镇静下来。
一连串的怪事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陆客贤杀卫驿的决心,谁也动摇不了。头脑睿智的史枫觉得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他感觉所有人都在被设计,就连自己都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史枫苦思冥想,却想不出缘由。
卫王爷带着女儿的尸体回到福州,很快就接到了圣旨,圣上要求厚葬菁阁郡主并赏赐金银珠宝表示慰问,卫驿领旨谢恩。卫菁阁被葬在贺佩的陵墓旁,卫驿几个月内丧妻失女,内心的伤痛无法抹平,却又不能说给外人听。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卫驿和卫倾莲前来陵墓祭拜,卫驿痛心不已。卫倾莲从旁劝慰,卫驿心生疼爱:“倾儿,爹不能再失去你了。”“我明白。”卫倾莲哭着答道。
卫驿终于想起为女儿报仇的事,问道:“我没能见到你姐姐最后一面,菁儿的死你可有线索?”卫倾莲从袖中掏出清兰令,低声道:“我赶到时姐姐几乎没有呼吸,只给了我这个。”
卫驿看着檀木花雕令牌,眉头紧蹙。卫倾莲道:“这会不会是江湖上隐秘的帮派?姐姐不小心被利用了。”卫驿想了想朝廷的势力,说:“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朝廷曾派出清兰郡主打入江湖内部获取情报,不过她已经失踪多年,至今下落不明。”卫倾莲懂得父亲的意思,说:“现在只有从清兰郡主查起了。”
天色不早,二人决定打道回府,没走几步,迎面吹来一阵狂风。风停后,二人定睛一看,只见枯松杖拿着铁铜拐杖站在路中央,来势汹汹。卫倾莲心想:今日外出祭拜没带太多人手,是个报仇的好时机。
枯松杖几下就把随从们打伤了,大声说:“倾莲郡主,你在江湖上救人无数,芳名远扬,我枯松杖不杀好人,你快让开!”卫倾莲不愿意,卫驿站了出来,大吼道:“我知道你想杀我,今日你我二人一较高下,倾儿你快离开!”
卫倾莲刚想阻拦,二人就打了起来,卫驿精神状态不佳,枯松杖一个用劲便把卫驿甩飞。枯松杖今日是铁了心要卫驿的命,他想一个重锤砸死卫驿,卫倾莲抽出凤云鞭,紧紧拉住枯松杖。枯松杖来了气,刚想反击,卫倾莲抓住他的软肋,利用灵活的身体将他打倒。
卫倾莲来到卫驿的身旁,她不忍爹爹受苦。枯松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大怒道:“美鞭娘,既然你不知好歹,我就一块儿送你们上西天!”
枯松杖刚想动手,卫倾莲大叫道:“等等!”卫驿不想让女儿涉险,卫倾莲并不畏惧,跪在地上磕了一响头,饱含真情地说:“自古父债子偿。爹屠杀开元寺,滥杀无辜,这一跪,我替爹向那些死去的冤魂致歉。”
卫倾莲站了起来,真诚地说:“我知道爹镇压反派的手段残暴,素来不守信用,只求稳固地位。纵然爹爹做了许多错事,但他始终是我爹啊!”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枯松杖,卫倾莲又道:“你看看现在的卫家,家破人亡,危机重重。结发妻子和宠爱的女儿接连死去,对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卫倾莲接着说:“其实死又何妨,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痛苦呢?荣华富贵,权力地位,这些对爹来说只是折磨,死亡对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爹爹以后只能在思念和悔恨中度日,他每日都要审视自我,不停地赎罪。这些惩罚对爹来说还不够吗?”卫倾莲说完后泪流满面。
听完卫倾莲一番肺腑之言,枯松杖有所动容。看着卫家凄惨的境况,他不忍再下杀手。想到师父曾经教导的大慈大悲,枯松杖放弃了复仇的念头,叹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师父,也许宽恕和怜悯才是你最想看到的吧!”枯松杖调头走了,留下一句话:“卫驿树敌颇多,就算我不杀他,也会有人想杀他!”
卫倾莲父女刚松了口气,陆客贤带人从天而降。原来陆客贤早就在此地设好了埋伏,枯松杖走了正合他心意,好亲自血刃仇人。
陆客贤冷笑道:“卫驿,你曾设埋伏杀了师祖,我今天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面对陆客贤的误解,卫倾莲不会屈服退让,她冷冷地回道:“陆盟主素来侠义,难道不知趁人之危最为卑鄙吗?”陆客贤拔出剑,神色凶狠:“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卫倾莲甩了甩凤云鞭,说:“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动爹!”
默剑山庄的高手很快就杀光了卫王府的随从,卫驿叹道:“贤侄,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吗?”“拿命来!”陆客贤冲向杀父仇人,卫倾莲见状挥鞭阻止他,长鞭紧紧地缠着利剑,卫倾莲怒斥道:“陆客贤,没想到你这么是非不分!”
陆客贤不理会她,几招把卫倾莲甩到一边。生死一线,卫驿拼尽全力迎战,面对左右夹击,他很快处于劣势。陆客贤开怀一笑,就当他准备刺死卫驿的时候,卫倾莲突然挡在剑前,陆客贤及时停住,大喊道:“你快让开!”卫倾莲不情愿,说:“你杀了我吧!我来替爹偿命!”
面对心爱的女人,陆客贤迟迟下不了手。卫倾莲诚恳地说:“陆客贤,我最后告诉你,陆盟主不是爹杀的!”陆客贤的内心在挣扎,但他一想到仇恨,愤怒之火难平。陆客贤咬紧了牙关,一剑刺进卫倾莲的心脏,卫倾莲的眼神透着失望和愤懑,她斩钉截铁地说:“陆客贤,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陆客贤握着剑,面目抽搐,内心痛苦纠结。想到那些同甘共苦的日子,陆客贤闭上眼睛,拔出了剑。卫驿查看女儿的伤口,问道:“倾儿,你没事吧?”卫倾莲捂着流血的胸口,眼含泪花,讥讽道:“陆盟主,这就是你所谓的责任与情义!”
卫驿早就放出了信号弹,卫王府的侍卫赶来,陆客贤下令撤退,卫驿带着女儿逃出虎口。
回到卫王府后,卫倾莲终于忍不住,扑到卫驿怀中放声大哭。卫驿怎会不知其中的委屈和苦楚,陆客贤和卫倾莲的爱情最终是苦果。
卫倾莲的伤口疼,心更疼,她哭泣道:“爹!”卫驿怜爱地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倾儿,没事的,有爹在呢!”
这一刻,父女之间的隔阂和偏见完全消除。卫倾莲哭了好大一会儿后回房上药。
卫倾莲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她找到卫驿,说:“爹,我要去洛阳调查真相,还卫家清白。”卫驿关切道:“你的伤还没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卫倾莲笑道:“爹爹放心,女儿是大夫,会照顾好自己的。”
卫驿还是不同意:“不行,你娘和你姐姐都走了,我不能让你再出任何意外。”卫倾莲搀着父亲,真切地说:“可是我们不能承受不白之冤,更不能让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卫驿感到些许悲痛,最终松口:“好,你千万要小心。”卫倾莲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卫倾莲收拾好行囊,临走时,她嘱咐父亲:“爹,这段日子您尽量别出王府,出府时一定要多带侍卫,您还可以调一些江湖高手。”卫驿应允,实则不放心,派人暗中保护她。